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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九章 ...

  •   秋收过后,田里的水排干了。这个时候正是晒稻草的好时期。每天中午都会有人翻晒着稻草。稻草容易点燃,作为灶堂的引火源是少不了的。把稻草晒干后,屋里放得下的就全搬回了屋里。屋里放不下的就把稻草在田里码成了一个个的稻草垛。各家各户也忙着在地坪里翻晒着打回来的稻谷。谷晒干后用风车去掉秕谷、碎叶就能入仓,一年最主要的农忙也就过去了。
      春华秋实,秋天是收获的季节,也是色彩缤纷的季节。染上色彩的落叶乔木跟常绿乔木交错着构成幅绚丽的图景,村庄依旧是那么悠然。
      连续晴好的日子后天空落下了薄雨,随着雨丝,秋的凉意也来了。
      这个时候,村里留守的妇女们一般到市里的槟榔厂打几个月工,只是今年不一样,槟榔厂只招长期工,妇女们也就没事可干,只能在屋里打牌消遣。
      一天,徐满军堂客马佳佳在供销社打完牌起身回去,南山坡的李芳把她叫住了。
      “今天手气不错吧,赢了好多?”
      “一般,全靠大家照顾。”
      “我看你有财运,想不想多赢一点?”
      “天都黑了,明天有空再打吧。”
      “等下。”李芳边说边从提着的口袋里拿出几张红色的纸递了过来。
      “这是什么?”
      “□□的码报,你可以看看,码报看懂了你买码包中,一比四十的比例。”
      马佳佳之前对买码有所耳闻,但码报还是第一次看到。
      “这好中不咯?”
      “还可以,在我这下注的基本上都赚了蛮多。你想想,一比四十的比例,你四十次只要中一次就不会亏,买四十次你还不能中一次吗,肯定不止中一次。”
      听着像是这么回事。
      “这怎么买的了?”
      “我是我们村的业务员,我们村都在我这里下注。我根据下注的情况再把数据报上去,第二天要是中了过几天奖金就来了。”
      “哦,那你觉得这期会出哪个号码?”
      “一般没有绝对的把握,得多下几个号。”
      “你大概觉得了?”
      李芳把她研究码报的结论说了出来。
      “要不你买几注玩玩,反正今天打牌赢了钱。”
      “这真的好中吗?”
      “买一次就中这不敢打包票,不过长期买的话一般都会赚。你看我这件衣服就是靠这个赚钱买的了。”
      马佳佳看着李芳的新衣有点心动。
      “再跟你说,买这个可以发财,另外做这个业务也能赚钱。跟我一样我们村都在我这下注。你们村还没发展起来吧,你多去宣传宣传,让人在你这下单,你可以抽水。”
      “这码报干什么用的?”
      “码报就是为下注提供信息的,码报里会暗示下一期出的号码,当然你得会看才看得出。慢慢看吧,一开始我也看不懂,后来看多了积累了经验就懂了。”
      “你给几张我回去看看。买的话就在你这下注吗?多少钱一注?”
      李芳给了几张码报给马佳佳。
      “随便你下注,都是一比四十的比例。要是中了下一块钱就得四十块钱,下一百块钱就有四千块钱。”
      “那我买几块钱试试,你觉得这期会出哪个号?”
      马佳佳根据李芳的建议买了五块钱。
      就这样,马佳佳就此进入了地下□□这个圈子,一段时间后她还真成了大茅坪的业务员。于是地下□□在村里快速蔓延开来。
      日子本来就有点无聊,一开始大家多是抱着打发时间玩一玩的心态下注,慢慢地,买码成了妇女们日常的谈资,她们时常聚到徐通的小卖部交流经验,这里面当然有我们熟悉的姚红喜、刘美凡、陈秀珍等人。伍珺看着小卖部,耳濡目染之下,她对□□也一天天熟悉起来。
      马佳佳忙于写单,给上线交钱,一天比一天忙碌,反倒没有时间去钻研码报。而当业务员抽成的百分比并不高,有一次她跟李芳把村民投注的钱交到上线后,向李芳抱怨道:“这事费力不讨好,跑来跑去,还拿不到多少钱,还弄得我自己没有时间看码报。”
      李芳淡然地说道:“嫂子,做下去,现在你还没有悟出来,时间长了就知道了,这里面的利润高着了。”
      她停下又说道:“一个号码你要是觉得不能中,那干吗要买了,买了也是白买,但不能太过分。我现在自己都不下单,就靠这个收入也不错。”
      李芳的话马佳佳没有立马听明白,等走在回去的路上边走边琢磨时才像是若有所悟。那句“我现在不下单了收入也不错”听起来朦朦胧胧,不下单只有那点抽水怎么能收入不错?细想下去,她又想到前面那句“如果一个号码不能中,那干吗要买了”,这下她像是突然醒悟了!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个门道,只是这样做好吗?有没有风险?
      明白了李芳的意思后她并没有马上行动。她有点害怕,想着自己有这样的念头,良心上也有点过意不去。但时间长了,绝大多数的下单确实没中,没中那钱等于打了水漂。想着李芳做了这么久了也没有出问题,于是她的胆子也大了。时常五块十块的吃单,但她也并没有完全放得开,她胆子还没有那么大,只是根据自己对码报的研究吃那些想象中不可能中的单。
      很快临近年底,徐通在外面做买卖回来了。徐通听堂客说起村里开始买码,又想起他在外面看到好多地方墙上都有“坚决打击地下□□”这种标语,不由一阵心忧。
      “买码是赌博,犯法了。”
      “村里人没几个不买,犯什么法?”毛勤勤反驳着。
      然后又接着说道:“听媳妇说她买了几次,赚了几百块钱。”
      “伍珺买码了?”
      “村里堂客们天天在店子里谈买码,她能不买吗。”
      马佳佳屋门口越来越门庭若市,她的胆子也一天天大起来。
      没过几天,徐满军回来了。一开始了解到这个事还有几分责备马佳佳的意思,但当马佳佳把赚的钱拿出来后就没再作声了。
      马佳佳完全成了□□经纪人,照她自己的经验,每天在她这下单不中的多,中的人少,索性她自己不再下单。她现在整天照着码报研究哪些号码不大可能中,而好把村里买这个号的人的钱都放到自己口袋里。
      刚开始,她还是诚惶诚恐,拿钱拿得心里不安,像是刚下水游泳的人感到全身冷飕飕的不自在。但随着时间长了后,在水里泡久了也就习惯了,她成了个娴熟水性的人,开始畅怀地伸展手脚,击水遨游。
      于是自□□在村里兴盛起来后,闲时耕锄的身影少了,菜园里的杂草比以往都要繁密,村民见面开口闭口谈的都是□□,有的甚至为码报上一句话的不同理解争得面红耳赤。
      对于村里出现的这个现象,我们该怎么评价?把这些人视为不法之徒吗?责备农民的落后意识,还是应该探讨里面深层次的问题。
      据了解,地下□□不只在农村猖獗,城市的角角落落也有它的身影。看来这是有深层的社会经济原因的。
      照通常的价值判断,参与赌博是不好的。但村里那些持有好品德的人为何在地下□□面前把持不住了?原因说来有几点,第一是村里人文化水平不高,对□□本身分辨不清;第二个是法制观念淡泊,就算有的人认识到有点赌博性质,但他们基本上不会想到这还犯法。人人都在买,公安能抓谁了?第三,最根本的原因还是经济,越穷的地区,参与地下□□的人愈多足以说明这点。经济学上的分析可能认为穷的地方民风懒散,更多的想不劳而获。笔者不敢这么粗暴地给一个地区的人下结论,而应该更多地从社会经济原因来考察。穷的地方,人们的文化水平可能相对低,由于各种原因,他们挣钱的机会更少。所以当有个听起来可以赚钱的□□时,受他们的文化水平及经济能力所限,他们参与的愿望自然要强烈一些。
      这个问题的解决一方面需要公安机关的严格执法,加强打击力度,另一方面最根本的解决之法是发展经济,创造更多的就业岗位,提高人们的收入水平。当每个人的生活都有一个美好的生活蓝图时,谁还会沾地下□□?
      马佳佳的业务越来越能上手,在她这里下注的人越来越多。业务量越来越大,但买□□,不中的人永远比中的人多。每天这么多的钱白白交给了上家,却没见过几次中的号码,时间长了,马佳佳的胆子越来越大。
      一共四十多个号码,每次就一个能中,中了的话是翻四十倍,也就是赚三十九倍。马佳佳上过高中的,她学过概率,照这个概率,她完完全全可以把人们在她这里下注的钱截下来。从概率上来说,她应该是稳赚不赔,这样她就相当于做了个小庄家,只是她不能掌握中奖的号码。照常识推算,地下□□的开奖应该是统计了当天的下注情况后才开奖,这样庄家才能稳赚不赔。
      时间一天天过去,业务一天天熟悉,不中的人永远比中的人多得多。而正因为中奖的稀缺性,要是哪个村民中了的话往往会成为新闻传遍全村。明明中奖的希望渺茫,但照这一传播,人人都想着自己是下一个中的。中了的人想着这钱好赚,不但把中的钱投进去,有的还把存款都取了出来。没中的总是抱着四十分之几的概率想着一定要把本翻回来,一些输的太多的人气急败坏,已经不求能赚到钱,只求能回本。大家都赌得眼红,这种情况下,马佳佳的业务越来越兴盛。
      之前她起了那个念头,但一直都不敢拿太多。但数学概率知识给她很大的底气,何况不知什么时候也不知从哪里听来,外村有不少人吃单都发财了。
      一开始只敢零星地吃几个小单。几个小单够几天的生活费,如果真要是中的了话,这钱自己也赔得起。吃小单风平浪静,这给了她安全感。随着时间拉长,她的胃口当然也是越来越大,吃单的数额也越来越多。她想着这样长期吃单的话,就算真有人中了,到时候这钱她也是能出得起的。于是从今以后,凡是在她这里下注的,她根据自己研究的码报,把自己认为不大可能中的大部分单都吃掉了。
      马佳佳从数学概率上做了分析,又长期研究码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出纰漏。但既然是吃单,那总会遇到被吃了的单会中的情况,关键就是不知道这一天什么时候来。而且她的概率推算只在大样本下才能够成立,小样本的情况可大不一样。
      一个月后,开拖拉机在建筑工地上拉砖的高量回村了。人们口耳相传,几个月前有人在马佳佳那里中了多少多少,高量也蠢蠢欲动。
      他以前听说过□□,但一直没有买过。现在队里这么多人买,而且还真有人中了,于是他没事时也研究起了码报。一两个月下来,对码报上的各种暗语自认为相当有心得。可惜的是他连续看中了好几期,但就是没有买,要是买了,那一个晚上就翻了四十倍啊!
      抱着这个心理,高量开始了买码生涯。一开始买码就进入了个怪圈:自己没有买时看码报看得准,但自从买了后,怎么看都不准了。几次不中之后,心里越发着急。本来是闹着好玩投了点小钱,接二连三的失利让他越来越想把本翻回来。好,把本弄回来就好,弄回来就收手。
      四十几个号码买四十次总会中一次吧?前面越是不中,高量后面下的注越来越大,总会中一次的,只要中一次,前面输的一次全回来了。
      高量在队里人高马大,高余又是他哥,一开始马佳佳是不敢吃他的单的。但见他老是不中,开始的那点谨慎她也放下去了。你高量的单就不能吃?你能比别人高明?你还不是一样傻。自此之后,只要她觉得不会中的号码,不管是谁下的单,她都敢吃。几个月下来,收入倒是颇丰。
      高量前面越是不中,后面下的注就越来越大。开奖号码躲都躲不过他。有次他下了两百元,马佳佳照样把单吃了,但开奖的结果正是这个号码!
      当马佳佳得知这个号码中奖后,心凉了一截,这可怎么办!心里打着鼓,但事已至此,该怎么办?两百块钱的注四十倍是八千块钱,自己吃单吃了这么长时间也没赚这么多,现在怎么办?只怪马佳佳高中数学没学好,算概率得是大样本才能成立,她就一个村能那样算嘛,可见学好知识是多么的重要。
      怎么办?得知开出来的号码后,她的心再也平静不下来。八千块钱啊,怎么出得起?要不跟高量私下里去谈,把自己这段时间以来吃单的钱全部给他,叫他不要在村里说他中了八千,就此息事宁人。这个主意不错,虽然自己白干了,但总算没有亏本,但高量会干吗?照他的脾气,他明明中了会吃这个亏?这里面差不少的钱了!这样想这条路根本走不通。那怎么办,还有什么别的办法?要不自己一走了之?但又能走到哪里去?回娘家,想到这个念头她自己都笑了,她现在都带孙子了,还跑回娘家?家里的一切谁来照顾。何况依高量的性格,他不会是吃亏的人,只怕上门找不到她,真的会闹到娘家门上去。哎,这真是没有办法啊!
      第二天一大早,高量的拖拉机冒着黑烟轰隆隆地开出了村子。开到工地上后一直在装砖,直到中午才停下来。
      吃过午饭,他见旁边有个小伙子在看码报,他拍了下小伙子肩膀,“你也买码啊,下期会出哪个?”
      “有闲钱时就买买,上期出的三十号,本来我看中了的,因为身上没零钱就没买。哎,真是没有财运!”
      小伙子满带着惋惜说着,高量慵懒的神情立马精神起来。
      “你说上期出的多少号?”
      “三十号啊。”
      “你听谁说的?”
      “码报上公布的。”
      高量凑过去一看,果然上期出的是三十号。
      “太好的,老子终于中了一次!”今天这个工不上了,回去拿钱去。高量跟包工头请好假后又开着拖拉机回去了。
      拖拉机的声音再一次在村里响起,吸引了队里人的目光。高量出去一趟一般要十天半个月才会回,今天上午才出去,怎么现在就回了!
      高量只把拖拉机开到屋门口后往马佳佳家走去。中了奖的事他不想跟村里人说,免得大家要他请客,这个钱完全没必要花。
      两天来都在煎熬中过去,马佳佳希望高量忘了这个事,或者是没有看到码报上公布的中奖号。这种想法当然不切实际,高量找上门来了。
      “马大姐,我上一期中了啊。”高量走到了她家门口,高声说着,表情是极度的得意,看得马佳佳心慌。她想溜开,但已经晚了。
      马佳佳赔笑道:“上期出的多少号,我都没看。”
      “三十号啊。”
      “哦,上一期你下了三十号吗?”
      “当然,我就是下的三十号。”
      说到这,马佳佳脑海里突然闪现个念头,这真是急中生智。
      她说道:“你下了三十号?我怎么没印象,我去看看记账本。”
      这两天来一直找不到一个理由,现在突然闪出来了。
      她翻着记账本说道:“没有啊,你不是买的三十啊,你买的三十八号。”边说边用笔在零下面加了一个圈。
      高量一脸气愤, “ 明明买的三十号你说三十八,把本子给我看看。”
      马佳佳递过去,高量看着那个数字怒不可遏!
      “你是怎么搞的,明明上次跟你说买三十号,你怎么搞错了?”
      “没有吧,我明明听你说买三十八,你记错了吧?中奖不要心急,迟早会中的。这次不中下次也会中。”
      一时高量还真有点犹豫,难道真的是自己说错了?他又回忆了当时的情景,自己明明买的三十号。
      “马大姐,你不要装糊涂。上期我明明买的三十号,当时好几个人在旁边了。”
      “哦,不会吧。如果你说的三十号,那我不会听错啊。是不是你口误说错了?”
      “我说错了?我是三岁小孩吗?你是不是想独吞了我的奖金?”
      这句话把马佳佳吓到了。她调整了表情像是若无其事地说道:“高量,你什么意思?我是那样的人吗?都在一个村生活这么多年。”
      “上期我买了两百块钱的三十号,按四十倍算是八千块钱。在你这里买的,你也讨点彩头,我拿七千九百五十,五十给你。这够意思了吧。”
      马佳佳想笑,但是自己坑了人她还是笑不出来。说实在话,前两天不知怎么来应付,今天自己的这个反应很好,就说他不是买的三十号。
      “高量,是你记错了吧,要不就是你当时说错了,不然我怎么给你报的是三十八。这个中奖机会以后还有了。”
      高量火冒三丈,但又不敢完全发作,他对徐满军还有点忌惮。
      “马大姐,你别开玩笑了,八千块钱了!”
      “高量,你不是报的三十号,怎么有八千块钱了?”
      “我说马大姐,你就不要装糊涂了。明明报的三十号,你现在说三十八。是不是只要有人中了你就改号码?”
      “你怎么这么说了,高量,都在这里过日子,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说话总要有点分寸!”马佳佳佯装怒了。
      “你把我的奖金吞了要我跟你讲分寸!”
      “老天爷作证,我要是吞了你的奖金不得好死。”她确实没有吞高量的奖金,她吞的是高量的本金,所以这个一向拜菩萨的人敢这么说。
      怎么办?掏了那么多钱买码,本来想着总有回本的一天,回本了就不买了。上期明明报的三十号,现在马佳佳竟然说他报的是三十八号。高量真想像那年打王丽华一样把马佳佳打一顿。但有徐满军了,摄于这点他不敢动手。中了奖说号码报错了,有这个道理?真是拿她没有办法。自己一个人不敢对她怎么样,但队里人村里人总能吧,只要人多了,看她怎么办。
      “马大姐,我真的报的三十号,你把奖金拿出来吧,我多分一点给你也可以。”
      “你不要强词夺理,明明报的三十八号,都要跟你一样,那村里人的钱不都我马佳佳一个人吞了?”
      这个说法高量也无法反驳,他记得自己确实是买的三十号。怎么办?要不要去派出所报案?一想到在外村看到的那些打击地下□□的标语,他才想起这本身是个犯法的事,这还没处说理了。
      一辈子从来没有碰到这样棘手的问题。自己举不出证据,又不能报案,这怎么办?难道真的拿马佳佳没办法?
      “马大姐,我这奖金分你一点,或者更多也可以,你不要这样。
      “高量,你有什么奖金了,你记错了。”
      “真的是我记错了?”
      “嗯。”
      “马大姐,你真的没说假话吗?你要这么肯定,我想其他办法去,大不了去派出所报案。”
      说到报案,马佳佳还是紧张了一下。
      “我卖你买,我们是一样了。”
      高量再没有办法了。
      “马大姐,你这样赖账那就怪不得我了。”说完转身就走。
      他还能把我怎么样,马佳佳心想着,本来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凭她的临场反应就给解决了。
      高量本来不想把自己中了奖的事跟队里人说,但现在马佳佳竟然说他报错号码了,自己明明买的是三十号,马佳佳这是想一人独吞他的奖金。这事又不能报案,怎么办?
      高量走到徐通小卖部里说道:“上期老子买码中了,今天请你们喝酒。”
      马上有人问:“买了好多?”
      高量伸出四个手指头。
      “四十啊?”有人是试探性的口气。
      “四百。”高量声音高了很多。
      马上就有人在旁边替他算这次中了多少钱。
      “有一万六了,哎呀,不得了,你几年都不用做事了。”
      “是一万六。你们中了吗?你们买的哪个号?”
      “我们就是没有你这个财运。”旁边几个看牌的人满是歆羡地说着。那个神情又羡慕,又嫉妒,不知是什么滋味。
      “走吧,跟我去马佳佳家领奖金去。”
      小卖部的人听他中了这么大的奖,纷纷放下牌相跟着往马佳佳家走去。
      一路上大家议论着,原本在屋里的人看这队伍浩浩荡荡,纷纷过来一探究竟。得知高量中了奖要请客,纷纷加入了队伍。
      马佳佳家在山坳里,这会还不知道一大队人朝她家走来。当人群出现在她屋门口时,她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几个走在前面的老头子说道:“大妹子,恭喜你啊,就你这里有财运,恭喜恭喜。”
      恭喜什么?马佳佳纳闷不好意思问出来,怎么这么多人都到她家来了。当她在人群中看到高量也走了过来,才明白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来了这么多人,怎么办?这些人都是在她这里下注的老熟人,难道他们都知道自己吃了他们的单?一种难言的羞愧跟害怕涌了上来。这么多人莫非是来找麻烦的?她真想溜进去把门栓上或者在门上挂一把锁溜走,但这来不及了。
      “哎呀,还是高量眼光好,有胆量啊,真的几年不要做事了。”一个人说着,旁边的人都应和着。
      “大妹子,把这奖金给高量吧,他说请我们喝酒。”
      这些说话的老头子比她高了一个辈分,马佳佳从屋里搬出了几条椅子让他们坐。
      “你们先坐,我进去泡茶。高量,你来帮我端茶。”
      高量跟了进去,马佳佳说道:“怎么这么多人跟你来了?”
      “我就想要回我的奖金,你独吞,这不可能。马大姐,你快点把奖金给我我就走人,你不给,今天看怎么收场。明明我报的三十号,你现在却说报错了,谁信你,你要独吞我的钱,我也只能这样。”
      马佳佳差点急哭了,“高量,我给你真的报的是三十八号。”说完感觉腿都软了。
      “我才不信了。反正我报的三十号,今天我就要钱。”
      马佳佳看这形势是躲不过去了,不如先缓一缓。
      她说道:“就算中了也要等总部打钱过来,没有这么快的。”
      “不对啊,以前中了第二天钱不就到账了吗?”
      “以前那些中的数额都小,你这个不一样啊,钱到了我给你送过去,你改天再请他们客吧,其实有什么好请的。你先把他们打发走,就说钱还得等几天。你去照我的做,不然你这奖金真的没了,反正我就一口咬定你报错了号。你先让他们回去,等会儿没人注意了你再过来。”
      在这个威胁下,高量妥协了。
      时间过去了一会儿,不好再待屋里不出去,高量端着茶托出来了。
      “ 钱什么时候能到手里?这是我们村的大喜事,得放爆竹庆祝了。”
      有人三言两语地说着。
      高量心里好气又好笑,钱还没有到手,倒是要先请客了。
      “马大姐说总部的钱没有这么快,得等几天啊。大家先回去吧,等奖金到了我再请客。”
      众人听他这样一说,大都失去了兴致。有人认为高量这种人会请客,真是异想天开,怪自己上了他的当。
      高量回了家,在地坪里站了一会儿后看没人注意又去了马佳佳家。
      马佳佳这个时候真正感到了问题的棘手,哎,怪自己一时贪心,这个问题躲是躲不过去的了。好在这种事高量不敢去报案,她总还可以聊以□□。
      怎么办?说号码报错了糊弄不过高量,他刚刚都把那么多人引过来了,刚刚他要是说吃了他的单的话,那些长期在她这里下注的人会做何反应,她都不敢想下去。这个伶俐的堂客们再没有一点办法,看来只有如实说了,给他一点钱,同时希望他不要把这个事情说出去。
      马佳佳把事情的缘由跟高量如实说了出来,高量怒目圆睁,如果徐满军不是队长,他早就动手打人了。
      “我不管你怎么回事,反正我买了两百块钱得翻四十倍。”
      “高量,我们把这屋卖了也卖不到那么多钱。”
      “这样,这次是我马佳佳对不起你。我还是补偿你,我现在存了三千块钱,全部给你。这个事也只有你我知道,你也不要再跟别的人说。”
      “八千块钱你给我三千?马大姐啊,这是什么世界。”
      “那我再没有办法了,只有这点能力。要不你去公安局报案吧,我们两个人都会被抓去。现在你起码还能得三千块钱,以前的本总回来了,多少人血本无归了!以后你还是不要买了,我也准备洗手。”
      八千块钱结果只拿到了三千,是不是那五千被马佳佳吞了?高量又琢磨一番,直到马佳佳拿出她吃单的证据后才勉强信了。认了吧不甘心,不认吧,搞到派出所一分钱也拿不到。
      “好吧,那你给我三千。”
      “钱给你了,你不能跟村里人说。你还要说你只买了一百,说四百是吹牛的,这样别人就不会认为你有多少钱。这三千块钱拿着日常开销,别人也不会惦记。”
      已是最坏的情况下的最好结果,高量答应下来,但心里还是不甘。
      几天后,马佳佳去信用社把三千块钱取了出来,吃了这么长时间的单,最终还是吐了出来。
      高量拿到这三千块钱后,对想象中没有到手的钱愈加不平。马佳佳太可恶了!不能让她过得这么舒服。于是,在跟队里人的闲谈中,他总时不时地会说到哪个村有人吃单的事。队里的人听得次数多了,那些经常买又长期没有中的人心里都起了疑虑,大家立马从窃窃私语到纷纷议论。
      一天下午,很多人围在小卖部里聊着天,聊着聊着,就聊到了这个买码的问题。有的老头子说自己期期买了都没中过。有人问他是不是不看码报。老头子说码报字那么小,他看还得戴副老花镜,没看过,中了马佳佳会通知的,但运气就是这么差,从来都没中过。
      从这个话,又有人切换到了这段时间来的吃单。马佳佳自高量那个事件后没再吃单,可是下单的不争气,没中这也怪不了她。一行人说到别的村如何如何吃单最后被发现揪出来怎么怎么办,最后的话题聚集到了马佳佳身上。
      “是不是马佳佳吃了我们的单了?”不知谁把这话说出来了。
      “我们要不要去讨个明白?”
      “好。”众人回应着。
      在群体的情绪下,一行人气势汹汹地朝马佳佳家走去。到了家门口,几个看不惯马佳佳的堂客们挂着笑脸直接说开了。
      “马大姐,你是不是吃单了?”
      “听说别的村经常吃单。”
      这么多人,马佳佳有点心慌,她尽量和气地应付着。
      “到底有没有吃单?”几个火气很盛的年轻人质问着。
      “听说上次高量的单就被吃了,后来没有给他那么多钱。”
      这个事让人记起那次擦肩而过的请客,有的人已经是义愤填膺。
      局势在快速变化,有几个堂客们破口骂了出来。
      “妈妈的,真不要脸!”
      “你才不要脸了,你这个婊子!”
      一人一句,混乱中推搡起来。
      于是,马佳佳跟几个堂客们又是抓脸,又是扯头发,打了起来。大家看形势不对,有的愣住了。但有几个小混混唯恐天下不乱也跟着起哄。有人要去劝架,有人要争执着去算账,事态马上扩大,形势得不到控制。
      慌乱中有人喊:“快把村长喊过来,快。”
      又有人赶着去小卖部打了110。
      场面已经混乱不堪,马佳佳跟那几个拉扯的堂客这会儿都躺在地上相互咒骂着。
      警笛声在村里响起,哪里出了事?没在现场的人纷纷纳闷。直到警车开到马佳佳家的那条小路后,大家才恍然大悟。
      于是不知情况的人都纷纷跟了过去。
      警察把争斗拉扯的人一个个都拖上了警车。
      警车开走后众人又议论了一番就散了。
      这件事的处理结果是:马佳佳作为组织者,唆使人参与□□,拘留一个月,罚款三千元;参与斗殴的拘留十天。
      同时,市里下发通知要各个乡镇严厉打击地下□□,这个案件被乡里列为典型案件。杨林坳乡政府召开会议部署了相关工作。会上胡建明作为大茅坪的村长,村里出了□□,严重失职,对其作出留职查看的处分。
      会议散后,胡建明像是霜打了的野草一下子弯下了腰。他心里嘀咕着好事沾不上边,倒霉的事总能落到自己头上。自己不求高升,但求坐稳这个位子都这么麻烦,真是仕途多舛。
      胡建明拖着沉重的步子回了家。两个月后,上面又派来了任务,他施展手脚的机会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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