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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一章 ...

  •   这个社会有人醉生梦死,有人步履维艰;有人欢歌,有人落泪。同样的时段,有人觉得是朝夕须臾,有人认为是时光悠悠。有人悲秋,有人伤春。其实从哲学家的角度看,日出何喜,日落又何悲了?
      王丽华在寝室里候着,这段时间长得像是跨越了历史的长河。
      中午下铺的四人要上班去,王丽华赶忙从寝室里退了出来。
      “你就坐寝室吧,里面没值钱的东西,重要的东西我们都随身带着。”总算有人说话了。
      不久,那个中午加班的女孩子回寝室了。王丽华粗略地介绍了自己。既然是高春兰母亲,小轩心底里把她当客人来招呼。
      “你吃过中午饭了没有?没吃的话我带你吃饭去。”
      王丽华心头一暖,说道: “ 吃过了,早吃过了。你跟高春兰熟吗?”
      “嗯,我第一次出门,来到这厂里,她关照了我,我心里把她当我的姐姐。”
      “她起先在这厂里,怎么辞职了?”
      “这厂最近业务量小,加班得有关系,不加班就拿不到多少工资,她就辞了。”
      “那你知道她去哪了吗?”
      “不清楚,春兰姐说过她再找家厂子,如果有时间了,她会过来找我。”
      “那是说你也不知道她去哪了?”
      小轩点了点头。
      本来怀有的希望像是沉入了深海,她不由得叹了口气,深圳这么大,找她,从何找起?
      这点微妙的变化小轩看在眼里,她不解春兰姐妈妈为何跑这么远来找她。
      “阿姨,你找春兰姐有什么急事,跑这么远。”
      王丽华把高春兰瞒着她退学跑来打工赚钱告诉了她,说完后,两人都沉默了。对王丽华,一方面对高春兰擅自做主不顾自己前途来打工气愤,另一方面仔细想来,女儿之所以不上学恐怕也是为了减轻她的负担,瞒着她是怕她不同意吧!这时候,生活的温情对人似乎也是种惩罚。
      对小轩来说,春兰姐跟她说家里没钱出来打工,她也没料到春兰姐竟然是自己偷偷跑出来的,这些零碎的情节来不及做什么分析,但情感上已经触动了她。
      “阿姨,春兰姐应该就在附近的厂里上班,她说她有空会过来找我的,要不你在这里住几天,说不好哪一天她就过来了。我知道你现在没见到她人,担心她的安全,你不用担心,春兰姐不会有事的。她办了暂住证,警察不会抓她。哦,对了,阿姨,春兰姐肯定在附近哪家厂里,她罚款后办了暂住证,暂住证只在一个镇有效,春兰姐肯定还在龙华镇。”小轩作出这个判断,情绪打起来了很多。
      “警察罚她款了?为的什么事?”王丽华紧张起来。
      “阿姨,不要紧的,没什么事。没有暂住证被警察抓住就得罚钱。像你没有暂住证,在街上要是被警察盘问拿不出暂住证,那也得罚钱。”
      王丽华没有听得太明白。但看小轩的表情,这不是个严重的事。
      “什么是暂住证?”
      “外地人都要办的证,跟户口差不多,暂住证就是外地人暂时住在深圳,只有本地人不用办。”
      小轩这个解释让王丽华心情稍微安稳。但这番话也让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没暂住证在街上碰到警察就会被罚款,罚一次款两百五十块钱,快半个月的工资,这个风险是不好担的。难道不去找春兰,真的在这里等着她过来?万一她忙得没时间,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在这里等不是办法,你有暂住证吗?能不能借我?”王丽华知道自己说话过分了,又补充道,“我上街的时候你借给我,我押两百五十块钱给你,证要是没还给你,你就不用给我钱。”
      “阿姨说什么了。春兰姐帮过我,你说的这个都是应该的。你不说我也会提出来了。但有什么话说什么话,你别生气,我没暂住证,我舍不得花那么多钱去办暂住证,平常几乎不出厂子。这春兰姐也知道的。但你要借暂住证的话,我们寝室两个人有,但我跟她们也不是很熟,我看你把钱押给她们,再每天出点使用费,这样她们应该就会同意。”
      “好的,那你帮我跟她们说说。时候不早了,明天我过来找你拿暂住证,如果高春兰来找你了,叫她在厂里等我。”王丽华准备起身,时候不早了。
      “阿姨去哪?找好住的地方了?”
      “没,时间也不早了,趁天还没黑,先去找个落脚的地方。”
      “阿姨可以住我们寝室,上铺都空着。”
      “寝室可以住吗?会不会有人查?”
      “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有人查的。”
      “不会带累你吧?”
      两人互相谈着话,小轩都忘了休息,上班时间又到了。
      第二天,王丽华拿着借来的暂住证逐个工厂打问着,这也开启了她碰壁跟灰心丧气的一段日子。
      高春兰进厂后,这个厂订单多,交货任务大,全体工人两班倒,一周轮换一次。基本工资每个厂都差不多,都是执行深圳市最低工资标准,每个人是没有多少差异的。月底钱是多是少,全在加班。正常工作时间八小时,这部分时间得到的是基本工资,加班时间额外再算。
      白班晚班两班倒,一个班十二个小时。人每隔十二小时一换,机器基本上没停过。高春兰刚进厂,先上一个白班后轮换到晚班。
      对高春兰来说,先前那厂每天能加班五个小时,一天上十三小时班,这里两班倒反倒只有十二个小时了,每天少了一块三毛七。工作两天后,她壮着胆子问组长能不能再加两个小时班,组长好奇地看着她,两班倒很少有人要求要再加班。
      “一天都十二个小时了,你还嫌不累 ?”
      “累是累,可得赚钱。”高春兰接着又给组长说好话,希望能有这个机会。
      “既然这样,现在我们交货任务也重,你就多加两个小时吧,但要保证产品质量,次品要是太多要扣钱的。”
      以后,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每天上完十二小时的班之后,同班的工人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去睡觉,高春兰还在流水线上额外加两小时班。流水线占据了她的青春时光,一个个元件把她手磨粗糙了。除过吃饭、睡觉,再没有时间精力来考虑一点点事情。每天清早进厂区,出来时已是星月高挂。
      工厂流水线上的工作也许不需要多少文化知识,却要极大的吃苦耐劳的精神,这种高强度的劳动,软弱的人一天也干不下来。当我们看到市场里各种各样工艺美观的产品时,是否会想到工人背后的艰辛。新闻时常报导中国对外贸易额屡创新高,有谁会想到厂房里的廉价工人,他们默无声息,注定是被遗忘的对象,鲜花、荣誉永远是属于台上那些人的。
      广东沿海地区,大大小小的厂房是城市繁华的后盾跟源泉。如果要饮水思源,这些厂房每年生产多少产品,这些产品又上缴多少利税,给城市创造多少价值,而这些价值的直接创造者是厂房里白班晚班倒的工人。
      当代中国,农村人口占大多数,一般的观点认为人口多是国家的负担,但农村人口从来不是国家的负担。农村户口不要国家发工资,也没有医疗保障、社会保险,吃的喝的都是自己种出来的,一年的公粮、购粮还交了不少,对国家尽了义务,完全并没有增加国家的负担。
      中国改革是从农村开始的,农村生产力的解放是中国腾飞最重要的因素。之后又是农村大量富余劳动力源源不断地进入工厂,才有中国日新月异的发展,才造就了中国发展的奇迹。那些外出谋生的人,在农村的广阔土地上锤炼了他们吃苦耐劳的品性,只有他们能胜任流水线上高强度的工作。
      这些生产线上的工人,小的十四五岁,年龄大一点的三十多岁,改革开放二十多年来,第一代的打工者已被淘汰出局,当他们献出火热的青春岁月后,结局是黯然地回到出发的地方。新兴的城市容不下上了年纪的人。生产线上的工人多是初中刚毕业的少男少女,本应是享受家庭温馨和校园欢乐的年纪,但各种各样的原因使他们汇聚到了工厂里。在他们尚未成熟的年龄直接面对社会最底层的艰辛,他们的人生一开始就格外沉重。
      一周过去了。第一周高春兰上的是白班,早上八点到晚上八点。吃饭、上厕所的时间都要严格控制,反正就算组长不监督,流水线上输送的产品也会催促你,要是积压多了影响下一个环节,那就等着扣工资吧。为了少上厕所,工厂里的员工都是饭不能吃太饱,水能不喝就不喝,除了空气不能打折扣外,其他一切都得从简。整天跟机器人一样重复那几个简单、紧凑的动作。前两天她只上十二小时班,回到寝室,澡都不想洗。虽然独在他乡,生活的沉重跟忙碌甚至让你没有时间跟精力去感受孤独。
      从第三天起,上完十二小时班后,高春兰再额外加班两个小时。同班的工人神情黯然地走回寝室,高春兰短暂地歇息后继续在流水线上工作着。
      接班的工人都就位后,流水线的履带再次流动起来,高春兰回到岗位,长时间重复那几个简单动作对人体力跟意志力是巨大的考验。厂里灯火通明,黑夜被灯火撕得粉碎,工人们在厂房里时常都分不清白天跟黑夜。
      时间在持续的轰鸣声中过去,时间在流水线履带的流动中流逝。熟悉的工人已经不需要钟表计时,只要数着履带上送了多少元件,时间就能大概推算出来。
      十点半两个小时班到了,这天的工资拿到手,像是战胜了艰难险阻般,一天的倦容此刻总会带上点笑脸。回寝室歇息一晚上恢复体力,第二天才有上班的力气,生活没有白白赠予与恩惠!
      一周的时间过去了,这一周里,早上进厂区时是朝霞染红的蓝天,出厂房时见到的是昏黄的路灯。两班一周倒,下个星期高春兰上夜班,时间是晚上八点半到早上八点半。对于在厂里习惯了的工人,白班、夜班对他们基本上没有太多区别。不管白班夜班,除了有补充第二天上班所需体力的睡眠时间外,再没有一点多余的时间。厂里机器轰鸣,灯火通亮,根本不用分白天跟晚上。
      两周休息一天,这一天休息还算八小时的工资,是厂里给工人的大福利。不做事而能领到钱,哎,这也真是发了菩萨心。上了两周班的工人休息,但工厂的生产并不会停下来,休息时间是交错开的,对工厂来说,机器不停地运转带来的就是利润,时间就是金钱。
      对大多数人来说,两周一休,这一天多是在床铺上躺着。十四天的劳筋伤骨才等来一天休息时间,好好躺在床铺上舒缓疲劳比什么都要重要。高春兰那天下了晚班后睡到了第二天清早。同寝室的人醒来了还舍不得起来,高春兰洗漱过后决定去外面看看,反正暂住证有了,再没有什么好怕的。
      清晨的大街行人寥落,整个城市像在昨夜的酣睡中没有苏醒,街道上的卷闸门大都严合着,一天的繁忙跟热闹还在积蓄,这是城市生活的前奏。
      天空刚刚褪去夜的黑衣裳,像是给雨水冲洗过或是清风拂拭过般蓝莹莹的,轻风卷着云层飘荡,变幻出各种各样的模样。朝阳还深藏在云层中,天空是蓝天白云的纯净。
      高春兰在大街上缓缓地走着,来深圳这么久,她还没这样从容地走在大街上过。
      街道上的各种商店一个接着一个,但那些地方的价格自然树起了壁垒,走在大街上才是她能享有的自由。
      她顺着街道走着,突然冒出来个想法,何不去找小轩了?离开那个厂的时候跟她说了有时间就去找她的,这都半个月了,好,就去找小轩,虽然她要上班,但寝室门不锁的,可以在寝室等她。
      打定这个主意,她心情开朗了许多,这是她在深圳唯一说得上话的朋友啊!
      太阳露出了半张脸,把四周的云层染成一片酡红。阳光还没有晌午的热度,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慢慢地,街上的行人多了起来,城市要开始一天的喧嚣了。
      高春兰在人缝中穿行着,半个月来,眼前都是冰冷灰暗的流水线,现在走在街上,一切对她都是新鲜的,总算她还没有脱离社会。
      这次去小轩那里是客人,不能空着手去。高春兰买上了香蕉、苹果往她先前工作的厂子走去。
      王丽华在龙华镇找了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算她运气好,虽被警察盘问,但暂住证拿出来后警察就没继续查看。龙华听起来只是个镇,但一个镇的地盘并不小。
      王丽华逐个工厂打问着。有时候保安会应承几声,而有的时候,人家根本都不理你。这样两天下来,跟人打问都要勇气。
      既然很难进工厂打问,那就在外面候着吧。王丽华发现上下班时工人常进出厂房,这个时候盯着人一个一个地仔细辨认就好。于是她打问到一些工厂的上下班时间,然后站在门口一个个地辨认。
      两天过去毫无收获,她不知如何是好。
      去找吧,茫茫人海,从何找起。不去找吧,又怎能放心。
      从小轩的说法来看,春兰的安全是没有问题的。春兰上了高中,之前在这厂里上了一个多月班,基本的社会经验是有的。但这次来是要她回去读书的,高考只有几个月了,时间耽误不起。
      今天,当高春兰往先前上班的工厂走的时候,王丽华起床洗漱了。她得赶在工人上班前到还没有去过的工厂门口等着。在高春兰到工厂前,王丽华已经走在大街上了。
      在这上班的三十多天里,高春兰跟保安混了个脸熟,保安让她进去了。
      已是上班时间,厂区是熟悉的轰鸣声。工人们已经各就其位,高春兰再次踏进了她来深圳的第一个工作地。
      这个厂是她来深圳的第一站,自然在高春兰的人生里打下了印记。高春兰前一段时间是带着不愉快离开的,现在再次来到厂区,看着灰墙黑瓦,厂区的一切还算熟悉。她来到以前住的寝室,寝室还是原来的摆设,只是多开了个铺,看来她走后又有人搬进来了。
      现在寝室里的人都去上班了,高春兰躺到小轩的床铺上,细细回想着来深圳这段时间所经历的一切……
      好不容易等到中午下班铃响起,蜂拥的人群从厂房走向食堂,人群中,高春兰看到小轩了。小轩最后一个回寝室。
      春兰姐竟然在寝室,小轩真是没有想到。
      “春兰姐,你可来了!”小轩双手握着高春兰的手,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嗯,我今天第一次放假,说过来看你的,就来了。我现在还是在电子厂。”
      “可把你等来了,阿姨找你一个星期了!”
      “哪个阿姨找我?”
      “你妈妈,王丽华阿姨。”小轩用揭开谜底的口气说。
      “我妈妈来了?”这消息高春兰琢磨不过来,妈妈怎么来深圳了!
      “你骗我吧,我妈在广州,她又不知道我来了深圳,就算来了能找到你这里?你跟我开玩笑吧,小轩?”突然又想着刚刚小轩都说出妈妈的名字了,这不可能是开玩笑。
      “春兰姐,我还骗你吗?你看,阿姨的衣服挂窗台上了。阿姨说你是瞒着她来深圳的,她八月十五回家才知道。”
      妈妈真的来深圳了,高春兰瞬间有点不知所措。妈妈来干吗?要她回去?妈妈会不会责备她擅自作出这样的决定。刚刚开始赚钱,现在回去的话,明年弟弟上大学的学费怎么办?纷乱的思绪使她理不出个头绪来。
      “我妈妈有跟你说为什么来找我,找我干嘛吗?”
      “阿姨担心你的安全,说你没去上学都没有跟她说,说是要劝你回去上学。春兰姐,你妈妈可真好,我要是有个这么关心我的妈妈多好。从小到大,父母从来没有重视过我。”
      “那我妈妈现在去哪里了?”
      “去各个厂找你去了吧。”
      接着小轩把这一个星期以来王丽华怎么找她说了一遍。
      “阿姨找得好心急,还好我说你安全没有什么问题才稍微放了点心。”
      “小轩,我要回厂了,我不能见我妈妈。我怕她骂我,怕她要我回去,我真不敢面对她!我妈妈回来后,你就跟她说我一切都好着,叫她早点回广州,不要担心我。”高春兰有点慌张地说着,同时作势转身要走。
      小轩一把拦住她,“春兰姐,阿姨这么远来找你,都找你找了一个星期,你现在来了躲着她,太说不过去了。你不知道阿姨找不到你的话会多着急,会难过的!”
      小轩拉着高春兰的手坐到了床边。
      “春兰姐,我知道你是怕阿姨叫你回去,其实现在回去复习也来得及。但你要是实在不想回去讲道理,我想是讲得通的,阿姨应该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你要躲着不见她,阿姨会伤心的。女儿在哪个地方都不知道,你叫她怎么能放心。我说宽心话起不了作用,她见到你自然就放心了。”
      “而且阿姨还说再找不到你的话准备报警,你看这有必要吗?”
      高春兰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小轩,我妈妈如果硬是要我回去读书的话,你可要帮我说话。”
      “春兰姐,回去读书也是个好的选择,我是想上学,家里也不支持。”说着声音低了下来。
      下午上班时间快到了,对厂里的工人来说,上班是比天大的事,旷工、请假、迟到都会影响月底的工资,寝室里其他几个人都起身走了。
      “小轩,你上班去吧,别迟到了。”
      “春兰姐,你就待在寝室等着,不要走,好不好?不然我就不去上班,陪着你。”
      “好的,好,我一定不走,就待在寝室。”
      “春兰姐这么说了,那我就相信你。”小轩带着疑虑又带着期盼看着高春兰上班去了。
      妈妈竟然找到深圳来了,这是妈妈疼她爱她,但这份感情似乎又是自己现在所不能接受的。等会见到妈妈说什么好?妈妈要是坚持让她回去,她又该如何解释?高春兰一下午都在想着这些问题,问题的答案又在哪里?
      下午小轩下班回来,王丽华还没有回来。
      “春兰姐,你现在知道阿姨每天找你有多累了吧,每天都是一大早就出去了。”
      夜幕降了下来,街道上又是灯火通明,工厂里上晚班的时间到了。在工人们往厂区走去的这几分钟里,王丽华目不转睛地辨认着如织的人流,有好多次看到相似的面孔,她带着欣喜走近,走近却让她失望。这一周来,她已经失望很多次了。
      现在,她走在街道上,不断地问着自己,一个星期过去了,龙华虽只是个镇,但这个镇工厂林立,得找到什么时候?就算找遍所有工厂,如果时机点没对上,那也很难碰上春兰。何况时间长了,学校的课一天天在上,时间长了耽误的课程就愈加的多。
      工人们进厂后,街道上就没有什么人了。长灯伴着孤影,王丽华缓步往回走着,今天又没有找到,春兰啊,你在哪里?
      王丽华往回走时,高春兰不断地看BP机时间。
      这个月小轩工作的这个厂里没接到订单,晚上不用加班。对这个初中女生来说,不加班也好,从校园到工厂要有个过渡时期。八小时的班也许是她们承受的极限。
      “小轩,我妈妈平常都是什么时候回?”
      “不一定,那得看阿姨走出去了多远吧。”
      妈妈现在还没有回来,刚开始还想着躲避妈妈,不想见妈妈,现在这么晚了还不见妈妈,高春兰不免有点担心。
      “小轩,我们去门口等吧。”
      习惯了加班的人不加班还不知道干什么,这突然多出来的几个小时何处打发?厂里桌球室、乒乓球室早已人满为患。另外一些找不到寄托的人纷纷从寝室出来往外走,寝室的分配及对人的防备心,他们多是形单影只,出了厂门散往网吧、游戏厅,繁华的城市再没有多余的场合能让他们融入。
      王丽华走得不缓不急,总是带着希望,街上走着的每一个人,她的目光都没有漏过,然而却没有看到她希望的身影,走近的人让她失落,然而每一个远处看不清的身影又带给她希望。即使这远处的希望走近后破灭了,但在下一个路口还有下一个身影啊!她还是怀抱着最初的那份期待寻找着。
      一步一步地,王丽华往小轩的工厂走着,这也是一步一步地向高春兰走来。王丽华每走一步,她们间的距离就近一步。
      前面就是小轩上班的工厂,王丽华的心终于放松下来。春兰要是到了这一块,那肯定会去找小轩的。
      路灯下两个身影一前一后迎面跑了过来,王丽华避到一边给奔跑的人让出一条宽道。
      身影越来越近,奔跑的脚步声越来越大。这两个身影不朝让出来的宽道一侧跑,倒是向她这边冲了过来。王丽华心里打起鼓来……
      两个身影一步步地在逼近,王丽华心跳得更厉害了。
      “妈妈,妈妈。”
      声音是前面传过来的。像春兰的声音!是春兰的声音!是不是听错了?王丽华收住脚步,左右张望。
      跑着的两个身影越来越近,在灯火跟树影间交错,朦朦胧胧有点看不清楚。
      “妈妈。”这一次声音大了很多,明显是从对面传过来的。是春兰的声音,王丽华仔细一看,春兰跑在前面,小轩跟在后面朝着她跑过来。
      马上,高春兰站到了王丽华面前,母女俩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妈妈,你怎么跑来了?”高春兰心潮起伏,看着妈妈的倦容一阵心痛。
      “来找你啊,可把你等到了。”王丽华忍不住溢出了泪水。
      “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跑出来了?”语气轻柔又带着责备。
      高春兰像小时候犯了错一样拉着妈妈的胳膊往妈妈身上靠。
      “不要哭,哭花了脸多不好看。”
      她们就这样站了很久,像是阔别了岁月后的重逢。
      “阿姨,春兰姐,咱们吃饭去。”
      这句话打破了王丽华、高春兰相对而视的宁静。
      王丽华扬起手揩着高春兰脸色的泪渍说道:“不要哭,妈妈见到你就放心了。”
      这一个动作突然让高春兰想起童年受了什么委屈后妈妈的抚爱跟安慰。
      三个人来到一家还像样的餐馆,小轩抢着点了两个招牌菜。席间小轩尽可能说着话,让气氛不至于过于沉重。
      吃过饭,她们回了寝室。
      熄灯后,兴奋得久久平静不下来。
      第二天小轩上班去后,王丽华跟高春兰谈了很多。王丽华再三要求高春兰回去读书,但高春兰说她不想读,不爱读书,她只想赚钱。
      女大不由娘,王丽华见女儿决心已定,做娘的也再没有办法,勉励了她几句后泪水滂沱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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