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若遇》余念远

97、蹊跷

　　洛京之内，发生了一桩丑闻。

　　堂堂吏部侍郎，居然在喝花酒的时候，死在了花魁娘子的榻上。一时间京城之内流言纷纷。

　　“大哥，你怎么又皱着眉头？”清瑶懒懒地倚在靠背上，手里拨弄着一个异常精巧的金丝铃铛，“这铃铛给我可好？”
　　堆雪那个臭家伙肯定喜欢这个。

　　“好。”沈清越常年冰雪般的俊脸，难得露出了一丝宠溺的表情。
　　妹妹回宫已经一年多了，可他还是觉得不大真实。当时那么小的娃娃，如今也已经有他胸口高了。那时候的愤怒不甘，也在清瑶真心快乐的笑容中渐渐消散。甚至有时见着宫里规规矩矩长大的清妍，他觉得妹妹有几年自由生活也挺好。

　　“哥，哥~”清瑶见他发呆，伸手晃了晃，“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这一整日又皱着眉头？吏部侍郎那个事儿不是查清楚了吗？再有失体统也已经发生了，瞒也瞒不住，看开点儿呗~”

　　“父皇这几日为这事很是头痛，这死法……”他顿了顿，不想与闺中女儿说这等污秽事。

　　却不料清瑶大大咧咧道：“这有什么好头痛的？父皇能管住他们做官的本领已是一代明君，哪能管得了家事？我听说这侍郎历来都爱流连花丛，几年前不还纳了个花魁做妾~”

　　“瑶瑶。”清越不悦地将她的话打断，心里又后悔起来。
　　女儿家家的，还是应该养在身边，瞧这说的都是什么。

　　清瑶好奇地问道，“哥，不过想想这死法的确有些不可思议。他一个纳了十七八个妾室的，怎会被个……”猛然察觉到兄长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和额边的青筋，她顿时转了话题，“哥，可有查过这侍郎身边的人？”

　　清越脸色略有缓和，“都查了。”

　　清瑶幽幽地开口道：“这工作量挺大啊，哥你辛苦了，怎么说也有十七八……哥那花魁好看吗？是哪里人氏啊？”

　　清越只觉得太阳穴疼，但架不住亲妹妹的抱臂摇晃大法，不情不愿地说道：“她进青……咳，之前的身份信息全然查不到。问只说很小便被人贩子拐了好几道，早不记得亲爹娘是谁，也不记得是哪里人。”

　　“哦~”清瑶眨眨眼，“哥，那她漂亮吗？”

　　“没见过。”

　　“好吧，哥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

　　“漂亮的？温柔的？贤惠的？”见他没反应，清瑶接着问道：“有才气的？冷淡的？聪明的？英气的？长袖善舞的……”

　　清越脑子嗡嗡地响，条件反射地说道，“安静的。”

　　清瑶像只眯着眼睛的小狐狸，“哥你嫌我吵？”

　　“没有……”

　　*

　　“娘亲~”清瑶提着裙摆跑进未央宫。

　　“姐姐~”胖墩墩的小皇子摇摇晃晃地向清瑶跑去，“姐姐，饭饭~”

　　清瑶一把抱起弟弟，哈哈大笑，“澜儿乖，一会儿姐姐带你吃饭饭，最好吃的饭饭。”
　　弟弟清澜是她在外的那段期间有的。那次她回宫时候，爹娘哥哥小心翼翼地想了一套解释的说辞，生怕她伤心。

　　不过清瑶想得很开。哥哥大了，她又不在宫中，娘亲身边没个热闹的小孩子，总是有些冷清。再说了，她才不信爹娘会因为有了弟弟妹妹就不疼她。
　　后来清瑶回宫，捣鼓了些新奇的孩子吃食，直接收服了这个两岁的小豆丁，姐弟俩感情甚好。

　　“怎么这么高兴？”皇后拍了拍身侧的软垫，“先坐下喝口茶。”

　　“您前些日子不说说要给哥哥选太子妃，让我先探问探问哥喜欢什么样的吗？”清瑶眨眨眼，“您呀，就选几个活泼开朗，性子外向的姑娘，让哥接触接触。”

　　“活泼的？”皇后有些狐疑，“我怎么记得，越儿挑宫人的时候，特意说了要性子安静些的。”

　　“娘亲，哥哥那么闷，再娶个安静的嫂嫂，这得多无趣啊。”清瑶喂了一颗葡萄到娘亲嘴里，“既然他都说了喜欢活泼话多的，咱也不能违背他的意思不是？”

　　皇后望着女儿弯弯的笑眼，心里莫名地有些打鼓。

　　未成想，相亲宴还没安排上，东宫却先出了事。
　　一个向来恬静的小宫女，因在太子殿下看书时说了几句俏皮话被斥责了。本来也没什么，可没想到这个宫女几次故技重施，突然性子跳脱起来，惹得太子厌恶，被东宫总管撵去了浣衣局。未料到这宫女心气却高，当夜竟投了井。

　　本朝皇后宽仁，治理宫务宽严相济，宫人拜服，从未出过这样的事情。此事虽压了下来，但一连几日，清瑶都看到大哥和娘亲脸色极差。

　　她觉得有些奇怪。

　　按理说，那宫女在东宫也有两三年了，怎会突然变了性子？思来想去，问题只能出在自己几个月前自己那一句玩笑话上。定是那小宫女打听到，太子殿下喜欢活泼开朗的，所以大着胆子去吸引哥哥，妄想着那攀龙附凤的勾当。
　　可她是从那里听到的呢？

　　她跟哥哥聊天的时候，屋内除了他们兄妹别无他人，她记得很清楚。后来在娘亲宫里，也只有弟弟和几个贴身大宫女，个个都服侍四五年了。

　　清瑶思来想去，总觉得有些不安。反正闲来无事，她便派了朝云暮雨去查这件事情。
　　这两个丫头虽跟着她进了宫，但跟着她在外面游历了好几年，见识手段可能比普通的典狱史还要多些。

　　投井宫女的情况并不复杂。她本是个小官家的嫡女，但生母过世，父亲续娶后续弦夫人和小妾争宠，两人没事都拿这没娘疼的女儿撒气。在长年累月的欺压之下，这姑娘始终隐忍，直到进宫。后来也是因为这不争不抢的性子，才被东宫总管选到太子殿内伺候。
　　她在宫里也没什么交好的朋友，唯有跟同住的宫女恬儿才会多说几句。

　　清瑶又继续查了恬儿。
　　不料这恬儿竟十分经得起查验，没有一点儿问题。她身家清白，成长环境简单，入宫后从未犯过什么错，连训斥都没挨过。最重要的是，她从未去过娘亲的未央宫，同娘亲身边的宫女根本未接触过。

　　东宫的宫女都说恬儿性子沉稳细心，平日也不爱在主子面前冒头，只本本分分地伺候着。
　　询问她本人的时候，清瑶也仔细观察了。她虽然为投井的宫女微微红了眼眶，并未有其他任何慌张或者过度的反应。

　　不知道为何，清瑶总觉得这恬儿有些奇怪。她的背景太干净，表现太正常，反而让人心里蒙上了一层疑虑。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又莫名其妙梦到了前段时间死掉的吏部侍郎。

　　清瑶猛然惊醒过来，想到了那个来历不明的小妾。恬儿和小妾，一个背景干净得没有一点儿瑕疵，一个身份完全不可追溯。最重要的是，那小妾进府的时间和恬儿进未央宫的时间差不多，正是她离宫的那年。
　　这会是巧合吗？

　　心不在焉地扒拉着早饭，只见朝云兴冲冲地进来，递给她一个红色的信封。

　　“师父来信了？”清瑶惊喜地问道。
　　自一年多前分别，司空南星就把威灵轩掌门的位置交给了司空沁，孤身一人游历江湖去了。

　　她拆开信封，只见信笺上写了龙飞凤舞几个字，“凌霄会，八月初八酒馆。”

　　“哈哈哈，师父果然了解我。”清瑶乐开了花，“这下好了，我终于不用愁送哥哥什么生日礼物了，凌霄会上肯定有不少好东西。”
　　说不定，还能让撷昙阁帮忙查一查她心中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