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若遇》余念远

93、目的

　　过了几日，清瑶颠颠儿地捧着一个巨大的盘子，挺着小肚子顶开了师父的房门。

　　司空南星正斜倚在榻上烹茶，一抬头就看到小人儿搬着澡桶般大的一个盘子，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菜色。
　　他不禁失笑：“小荷花，你在做什么？”

　　清瑶踮着脚，吭哧吭哧地举起大盘子，一点点推到了房间的桌子上，然后小小地松了口气。
　　她迈开小短腿跑到司空南星身边，用小手抹了抹额边晶莹的汗水，“师父，我今天试着做了几个新菜，你来尝尝~”

　　“哎哟，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司空南星戏谑地瞧了她一眼，“你最近不都围着你那病人打转，竟还记得有我这么个师父？”
　　不过比起刚从瘟疫村出来的时候，小姑娘那副萎靡不振，对自己丧失信心的样子，他倒是挺感激那少年给小徒儿带来的改变。

　　“师父你吃醋啦？”清瑶笑吟吟地把司空南星拉到桌子旁，“你先别忙着自己吃醋了，来尝尝我给你做的西湖醋鱼。”

　　他慢吞吞地夹了一筷子，品了许久才说了句：“不错。”

　　“师父，你如今越发挑剔了。”清瑶嗔怪道：“就这费了我一个多时辰的大菜，竟然也就只得了个‘不错’，要换了以前师父眼睛都发光。”
　　说罢又小大人似的感慨道：“完了完了，以后我回了宫，师父连这‘不错’的菜都吃不到咯~”

　　几年下来，司空南星早就已经把这徒儿的性格摸透。小丫头骨子里懒怠得很，除非哪天真的有很高兴的事情，一时兴起才会捣鼓这么一大桌出来。
　　而今日子风平浪静，显然没发生什么让她兴致大发的事儿，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这丫头在打着什么算盘。

　　他睨了清瑶几眼，见她始终维持着微笑，眼也不眨地看着自己，便侧头悄悄歪了歪嘴角。
　　且看看她到底想要些什么。

　　清瑶脸上笑眯眯的十分可爱，心里已经开始焦躁了。
　　她今日打算再向师父要一要那《奇毒异典》，本想着下副猛药把他哄高兴了，再拿自己惯用的小甜嘴说些好话，要什么不是手到擒来。

　　只是如今看着师父平淡的脸色，好似这一大桌子菜并没有达到自己预期的效果。

　　她看着司空南星吃完一顿不多不少的饭，好似也并非有多留恋哪个菜，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就坐回榻上歪着看书，也不说话。
　　清瑶就深知这还不是提要求的时候。

　　她两只大眼滴溜溜一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也爬到榻上，推开司空南星的话本子，“师父~这话本有什么好看的嘛，都看了好几遍了。”

　　司空南星闲闲地说道：“一个人，打发时间。”

　　清瑶闷笑一声，“师父你怎么这么小心眼？我不就是最近少来了几次？”
　　她抱着司空南星的胳膊，顺势撒娇，“而且阿遇也是师父要我带回来治的。我为了完成师父布置的任务，头发都快掉光了，师父却还在这不开心，太没有道理了。”

　　“是吗？”司空南星瞥了她一眼，“这变着花样地送吃食，陪着说话开解，陪着泛舟游湖，陪着上山打猎，陪着坐在屋顶看星星，也是为师的任务？”
　　清瑶一时语塞，呆呆地顿了顿。

　　司空南星复又拿起书本，“可能是为师老了，记不得了吧。”

　　清瑶听到这几个字，立刻提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
　　师父说自己年纪大的时候，自己要是不立刻反驳，保管好几天都没有好脸色看。

　　她连忙再次把那书拍到一边，“师父是最年轻最好看的，顶顶俊秀的美男子，怎么会老呢？师父别看那话本了，我给师父讲莫陌达的故事可好？”

　　“不大记得了。”司空南星皱了皱眉头，“上次讲是多久前来着？好似三四个月，又好似半年了。”

　　“是徒儿疏忽了。”清瑶立刻打蛇随棍上，“师父那这样吧，我先把前面的情节仔仔细细地复述一遍，师父就当有个东西在响，听个乐子。等把之前的讲完，我再给师父讲一大段他们师兄妹甜甜蜜蜜的故事。”
　　说罢也不管自家师父什么反应，自顾自地讲上了。

　　司空南星貌似随意地听着，心里却感到十分奇特。
　　按理说，小荷花对人示好的时候，要是没得到什么回应，保管坚持不了多久就要甩脸子走人，脾气傲着呢。

　　今日虽是自己故意逗她，她的反应却也太不寻常了些，好似是真的有求于他。
　　想到这，司空南星倒是歇了故意装冷淡的心思，认认真真地观察小徒儿。

　　清瑶却浑然不知道师父这七拐八弯的心思，肃着小脸讲得那叫一个认真。大约说了一个时辰之后，她才结束了这个长长的故事，貌似不经意地问道：“师父，你看我今天讲得怎么样？莫陌达和甄香终于解开了误会，得到了所有人的祝福，多圆满啊~”
　　说罢拿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不断瞅着他。

　　司空南星知不紧不慢地点了点头，“算是个好结局。要是世间人、世间事都能如此，倒也算得上令人欣慰了。”

　　清瑶立刻敏锐地捕捉到了自家师父的心事：“师父放心，师伯只是一时没有想明白。不过这么多年，师伯心里也并未有其他男子，师父你胜算还是很大的，一定要加油啊~”

　　司空南星一愣，想到那个一年的约定，心情顿时有些低落：“小荷花，虽然救治病人重要，但你自己的功课也不能拉下，留给你学习的时间不多了。”

　　清瑶立刻点头道：“师父，我最近十分刻苦的，没有浪费一点儿时间，不信你问问。”

　　司空南星随便考了几条称得上十分复杂的药方，清瑶都一一对答如流。他不禁感慨，自己这个小徒儿整日花那么多心思在那个少年身上，竟都丝毫没有影响读书长进。
　　由此可见真的是本门难得一见的好天姿，却只可惜是个皇家公主。

　　清瑶见师父点头，心思一转问道：“师父，你看我学得还不错吧？有没有让师父大人满意啊？”

　　“小荷花的确聪明，也努力。”司空南星笑道：“若不是你父皇母后权力太大，我都想把你偷偷藏到深山老林里去，将来一定是个举世无双的神医。”

　　“师父，那你看我都超前完成你教授的课业了，能不能学一些新的东西啊？”她乖巧地托着腮问道。

　　“你想学什么？”

　　“之前就听说，本门有一本名叫《奇毒异典》的独门秘籍。”清瑶歪着脑袋，作出认真思考的样子，“我最近于用毒一道也颇有进益，发现毒药变来变去不过那几种固定的配置方法。我就有些好奇这集齐了天下奇毒的典籍，到底记录了多神奇的方子。”

　　“那书太艰深了，不适合你。”司空南星四两拨千斤地挡了回去。
　　他深深地看了清瑶一眼，这才知道她今天赔着笑脸的目的。

　　“这不是过半年就要回宫了吗？”清瑶嘟了嘟小嘴，“我就是觉得学了这么久，却没有学到威灵轩最精华的配方，有些不大甘心嘛。师父~~~”

　　“可是这事儿急不得，现在给你你也看不懂。”

　　清瑶听出了这语气里的一丝丝由于和退让，立刻说道：“没关系的师父，让我翻一遍就好了。你知道我记性好，我可以把看不懂的方子都囫囵记下，回去细细研究。”

　　司空南星见她这么执着，三番两次地想要这本书，不由生了一丝疑心。又想到当年的事，心中更是一阵警铃大作。

　　他掰正清瑶的身子，认真地问道：“你老实告诉师父，找那《奇毒异典》要做什么？”

　　清瑶又不能说是为了给阿遇看病，只得胡诌了一句，“近来在师父的笔记上看到个精妙配方，下面注着摘自《奇毒异典》，就有些好奇。”

　　司空南星回忆了一下。自己当年的确有摘出处的习惯，也看过那本艰深的秘籍，倒很有可能是真的。

　　清瑶观师父神色，知道自己怕是歪打正着了，忙乘胜追击，“师父答应给我看了？”

　　司空南星拧眉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不行，现在看还是太早。我这段时日再多教你些，如果你学得好，回宫之前便给你看秘籍。”

　　“师父太小气了。”清瑶小脾气上来，嘟着小嘴气哼哼的。

　　“你生气也没用。”司空南星难得语重心长地教育道：“当年你师伯走了歪路，就是因为……”

　　“我不是师伯。”小姑娘腮帮子鼓得跟个河豚似的，“师父都不让我试试，就断定我会走歪路，师父是个坏人！”

　　清瑶转念想到自己那一大桌子菜和那通叫人口干舌燥的圆满故事，气不打一处来。

　　她扬起脖子跳下榻，一只脚已经迈出了门槛，却回过头来说道：“其实我刚刚还没说完结局。那两人刚解开误会，甄香就得了绝症，治不好的那种！”

　　说罢顿时一阵神清气爽，昂首阔步地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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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清瑶：报社女子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