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嬛劫》上树抓鱼

35、情窦开

　　过了几日，杜安来做客，乌灵将他迎进厅堂，请他坐了。她见他眼睛下明显有两个黑眼圈，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问他：“小安子，你这是怎么了？跟没睡好似的。”

　　杜安说：“可不就是没睡好。我明年要参加科举，这段时间每晚都挑灯夜读，快累死了。”

　　乌灵问他：“读得怎么样？”

　　杜安说：“我不像贺兄和陆兄那样文才出众，只能尽力而为了。”他双手合十，祈祷说：“命运之神啊，求您庇佑我吧。”

　　乌灵听了这话，忍不住对他说：“相信我，凭我对命运之神的了解，他绝对不会管你这种小事。你自己的命运得由你自己创造。”

　　杜安瞟了她一眼，说：“说得好像你认识命运之神似的。”

　　乌灵没有说话，在心里想：“何止认识，不是一般熟。”

　　杜安突然泄气了，说：“估计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神的存在吧。”

　　乌灵心虚地说：“不……不好说。”

　　杜安突然想到了，对她说：“你说假如有命运之神的存在，他会是什么样？”

　　乌灵想了想，总结道：“脾气不算好，发起火来吓死人，而且很小气，不知道怎么就会得罪他了。不过有时很温柔。对了，还会做饭。”

　　杜安嗤之以鼻，说：“胡说八道，神怎么可能会是这样。”

　　乌灵瞟了他一眼，问：“那你认为神是什么样？”

　　杜安说：“庄严而高贵，不食人间烟火，不怒自威，神圣不可侵犯。你说的跟人也差不多了。”

　　乌灵说：“可不就跟人差不多。你不要把神想得这么神秘复杂，你就能接受了。这么跟你说吧，你可以将神理解成跟人完全不一样的另一种种族。”

　　杜安说：“可不敢，神的力量那么强大，令人畏惧。”

　　乌灵说：“种族不一样嘛。我如此给你举一个例子，假如蟑螂不是虫子，也是一种种族，那力量肯定也强过人很多。它们的生命力那么强，什么都能吃，一个月不吃东西也没事。”

　　杜安连说了三个：“呸，呸，呸。”又说：“将蟑螂跟神比，你这算是渎神了啊。”

　　乌灵转头才注意到桌上摆着一盘玫瑰花酥，她大喜过望，拿了两块，一块给杜安，一块自己吃了，一边吃，一边说：“刚才忘了说了，神还会做好吃的玫瑰花酥。”又高兴地说：“师父太厉害了，他终于学会做点心了。还做得这么好吃漂亮。”

　　杜安说：“这应该是我姐带来给你们的，我昨日看到她做的。”

　　乌灵一下子泄气了，玫瑰花酥吃着也没那么香了，她问杜安：“你姐来了？怎么没有看到她？”
　　杜安说：“谁知道她在哪，你家那么大。”

　　乌灵心想：“不会在师父住的院子里吧。”她这样一想，忍不住就想去看看，她对杜安说：“你且坐着，我有点事，一会再回来找你。”

　　杜玥儿确实在朝临神君住的院子里。她从玫瑰园剪了十几枝玫瑰，带了过来，插到书桌上的霁蓝釉花瓶里。

　　朝临神君对她笑道：“你上次给我推荐的那两本书，果然很好。”

　　杜玥儿笑道：“那些都是很出名的名家著作，你那么爱看书。我还以为你早看过了。”

　　朝临神君没说话。杜玥儿瞟了一眼他的书架，看到他书架上有一本琴谱，她拿下来，翻开了，说：“楚大哥原来会抚琴？从未见你抚过琴。”

　　朝临神君说：“我没有听众，懒得装模作样了。”

　　杜玥儿笑了笑，她一抬头，看到书架顶搁置着一把瑶琴，她惦着脚将瑶琴拿了下来，肯定放置有一段时间了，但上面一点灰尘也没有。她早发现他住的地方十分怪，永远都一尘不染，好像有什么奇特的打扫方式。

　　她将那把瑶琴放到书桌上，问朝临神君：“我可有那个荣幸让楚大哥为我弹奏一曲？”

　　朝临神君便弹了一首，曲声十分悠扬。一曲完毕，杜玥儿笑道：“从未听过这么好听的曲子，这是天上的曲子吗？”

　　还真让她猜对了，朝临神君忍不住莞尔，说：“这是我一位长辈作的曲子。”他说的是木辰神君，这首曲子是木辰神君作的。

　　杜玥儿笑道：“你这位长辈真是才华横溢，他一定很亲切和蔼。”

　　朝临神君否认说：“并不是。”又说：“他又迂腐又刻板又清高又顽固，是除乌灵外，第二叫我头疼的人。”说到这里，他十分同情自己，说：“身边就这两个最亲近的人，我这是什么苦命。”

　　杜玥儿笑道：“你到底是很尊敬他的，不然也不会弹他作的曲子。”

　　朝临神君说：“没法子，我是他启蒙的。说起来，凡……别人作的琴谱也挺不错，我看那本琴谱上有一首曲子……”

　　杜玥儿打开那本琴谱，翻到其中一篇，问他：“你说的可是这首？”

　　朝临神君点点头。这本琴谱是朝临神君来了下界后买的，其中这首曲子最得他的心。他问杜玥儿：“你如何知道我说的是这首？”

　　杜玥儿说：“这种曲调一看就是你会喜欢的，而且这确实是最好听的一首。”

　　朝临神君笑道：“你果然聪明伶俐，善解人意。”

　　杜玥儿笑了笑，她弯下腰，将手放到瑶琴上，抚了一首曲子，正是琴谱上那首朝临神君最喜欢的曲子。

　　杜玥儿的父亲在世时，他这一儿一女长到三岁，他便开始教他们念书识字，杜玥儿冰雪聪明，强过杜安很多，她一学即会，一点就通。琴棋书画样样都学得很好。倘若她是个男孩，能进书院念书参加科举，成就定远胜于杜安。

　　朝临神君站起来将位置让给她，他听着她弹奏的曲子，心有所动，认真地聆听起来。

　　乌灵因为耳力极好，还没到朝临神君住的院子，就听到朝临神君和杜玥儿说话，他们谈论的东西都是她不会的。她不由得升起陌生的自惭形秽之感，想：“玥儿真是什么都会，绣功好，字写得好，还会做玫瑰花酥。她跟师父相处的时候多么融洽，不像我总是惹师父生气。她估计都不知道师父也会生气吧。”听到朝临神君为杜玥儿抚琴时，又想：“师父从来没有为我抚过琴……他怎么可能会为我做这种事，要不是机缘巧合收养了我，估计完全不会跟我结交。我又不是玥儿，我什么都不会。没有任何让他欣赏的地方。”

　　她脑中一片茫然，仍本能地朝着朝临神君住的院子里走去，到后，从大开着的窗户往里一看，杜玥儿正坐在凳子上抚琴，朝临神君站在旁边，专注地听着。乌灵怔怔地看着，不由得有些羡慕，想：“我要是会什么，能让师父露出这样专注的神情，那……付出多大的代价也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