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时空旅客（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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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璃如今的声音，她不可能不记得，当初相处了也有半个月，而且……维纳斯脑海中浮现出了那时清盈同她说的话：
“入教前，他是戏班子里专演花旦的伶人，因此乔装打扮，打听消息的本事一流。”
思及此，她一下子肯定了心中的猜想：“你是卫黎？可你不是君神教的人吗？”
只见眼前的男子脱去了外衫，罩在了她的身上，随即稍用力便破开了门板。
“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也是迫不得已，你只要知道，我做的这一切，都不会伤害到你。”他的神色很是认真，眸中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身影，仿佛是想要将她镌刻在心中。
就在两人准备踏出浴房的时候，前铺传来了一阵骚乱的声音，像是一大批人闯了进来，脚步声愈来愈近。
“所有人给我听好了！宋家七子宋柒柒通敌叛国，旭芳斋今日起封店，店里所有的人，都得去衙门走一趟！反抗者一律就地诛杀！”
怎么回事？通敌叛国？一切来得太突然，不仅是卫黎，连一向淡然的维纳斯都惊讶地愣在了原地。
“不要出声。”卫黎回过神后，当机立断地捂住了她的嘴，两个人慢慢回到了浴房，小心地将门掩上。
官兵已经到了院子里，木柴和水桶被踢得七零八落，伙计的惨叫和求饶声此起彼伏，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冷酷无情的气息。
“你们几个，去角落里看看！一个都不能叫他逃了！”
“是！”
话落，便有脚步声逐渐向着浴房来了。
“该死！”卫黎紧蹙着眉头，抱紧了怀中的少女，俯首压低声音道：“等他们走到门边的时候，我们就从上面翻墙走。”
维纳斯无声地点了点头，一时四周只剩下了两人的心跳声和敌人一步步逼近的紧迫感。
“咔——”木门摩擦着地面隙开了一条缝。
就是现在！卫黎抬脚大力踹向了木门，门板一下子飞了出去，砸晕了离得最近的两名官兵。
趁着他们惊讶之余，两人飞身而起，顺利翻过了墙头。
“还有两个！！给我追！！”拿着长矛的几名官兵快速地砸开了后门，招呼着前铺的弟兄们一起向外包抄。
没想到这些人虽然只有拳脚功夫，手脚倒是挺快。
“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情想问我，倘若我还能活着见到你，那时，我再好好和你解释。宋柒柒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卫黎的语气颇有几分诀别的意味，耳边是呼啸而过的疾风。
维纳斯的神色难得有些凝重，她分出了一部分神力，结成了丹药，塞到了卫黎怀中：“希望这些药丸能在关键时候帮到你，这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
无论是出于怎样的心情，她都希望卫黎能平安无事，温柔妩媚的顾璃也好，还是谦逊有礼的梨生，都给她带来过愉快的回忆。
“你还是这么相信我。”卫黎嘴角的微笑有些哀伤，“若我这次真的回不来了，你就离开北坞，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话落，她便被卫黎放在了路边人家的草垛之中，而穿着白色中衣的男子，脚尖点地，灵活地翻到了屋檐上，引开了身后追着的官兵。
好在“顾璃”平日喜穿胭脂色，材质厚实，一点不透，因此维纳斯得以穿着单衣走上街，也无需披上黑色的斗篷，那样反倒显得可疑。
一边走着，她一边陷入了沉思。宋柒柒怎么会被以通敌叛国的罪名逮捕，而卫黎对这一切接受地似乎理所当然。眼前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算是神，也不可能一念洞悉所有。
还是先快点去找杜兰舟，他今日在宋府，应该能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也说不定。想着，维纳斯不禁叹了口气，从初入人界开始，每次遇到的棘手事件都能一步步超越她的想象。
比如下一秒，她就看到了被十几个官兵追捕的紫衣男人。
维纳斯目光一闪，在同杜兰舟视线相交的时候，用唇语无声道：过来。
杜兰舟到底是聪明人，一下便看出了她的用意，路过杂货摊的时候，还用力撞破了面粉袋子，混淆了后面人的视线，纵身一跳，便躲进了巷子。
“你怎么在这？”他一边大口揣着气，一边拉着她在巷子口的木板车后面蹲下身，试图隐藏身形。
似乎是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他的神情有些不自然起来。
“比起这个，杜少爷为什么会被官兵追赶，还有宋柒柒的事情。”趁着这会能喘口气，维纳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你知道了？”杜兰舟皱了皱眉头，将方才在宋府发生的事情概述了一遍：“我本来和宋柒柒在对账，突然有官兵闯了进来，说宋柒柒通敌叛国，就将他带走了。虽然我和他向来不和，但至少是正人君子，替他说了两句话，便惹恼了带头的那几人，扬言要把我也抓去蹲大牢。”
说到这，他忍不住心生怒气：“封建社会就是如此，什么叫皇权至上，草菅人命，我今日算是亲身体悟了，土农工商，商排末位，皇帝一句话，黄粱一场空。”
杜兰舟说的话的确无可辩驳，这样的时代，不管是东方，还是西方，都受到权利的控制。
“你想回去吗？回到原来的那个时代？”维纳斯认真看着杜兰舟的眼睛，“我可以送你回去，如果你想的话。”
空气一下子变得寂静起来，街上传来的喧嚣声仿佛与他们相隔了数万的时空。
一袭紫衣的男人忽然垂下了头，将手放在了额头上，就这么静默了许久，他终于开口道：
“你一开始就是因为这个目的，所以答应留下来？还是说，出现在坑中，也不是巧合？”
“会这么出现，我也没有想到。”维纳斯有些抱歉地敛下了眸子，她知道杜兰舟此刻的心情有多么地糟糕。一开始她是为了人格元魂留下来，怀着目的，她必须承认。
“所以你接近我，陪伴我，安慰我，只是为了让我从这具身体滚出去？”杜兰舟止不住自嘲地笑了起来，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向她。
“没有，我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星华还存在着。”她第一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抱歉，如果你不愿意回去，我会再想办法。”
……
“和我说说吧。”杜兰舟似乎是接受了事实，尽管他的脸色苍白如纸。
“和我说说，你口中的星华，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顿了顿，字字艰难：“说完了，我便答应你，把身体还给他。”
“好。”维纳斯靠着墙坐了下来，双手抱住了弯曲的膝盖，“抱歉，让你难过了。”
“不用和我道歉，是我自己跳了进去。”杜兰舟的嘴角勾起了苦涩的弧度。
少女的嗓音温柔而又叫人安心，她缓缓叙说着那个他不可触及的故事，用言语描绘着那个让他羡慕入骨的男人。
倘若他没有穿越，星华就不会在那时遇见她，他也不会知晓她的存在。至少因为这一丝联系，两个时空，原本不会有交集的人，如今却坐在了一起。
他当真不知道，自己是不幸，还是幸运。
“所以，那把剑原来是他的载体？”杜兰舟努力抹平了心中那道口子，换回了平常的面孔，半开玩笑道：“早知如此，我当初该好好踩上两脚。”
“还有，他还欠你钱呢，三文钱也是钱，他回来了，你可别忘了要，我同你说，你若纵着，下次欠的更多，要是我在，还能帮你催催，不过我走了，你自己……”
还说是钢铁直男呢，杜兰舟，在大街上哭，你可真是丢脸。一袭紫衣的男人将头转了过去，肩膀因为过度的压抑而微微颤抖。
“对不起。”很多时候，礼貌的话语却是伤人的利器。
“还有多久？”
“两天半。”
“太短了。”杜兰舟有些无力地笑了笑：“罢了，至少不用亲眼看见宋柒柒上那劳什子断头台，否则我得做噩梦。”
“卫……顾姐姐说会想办法去救宋柒柒。”维纳斯决定还是不要将卫黎的事情告诉杜兰舟，免得要从四年前说起。
“她那么大能耐？诛九族的罪还能翻盘不成？”杜兰舟有些诧异，随即他的目光落在了少女穿着的衣衫上：“这颜色……你怎么穿了她的衣服？”
还好之前同卫黎一起去过成衣铺子，这么想着，少女开口道：“之前买的，你也一起去了。”
杜兰舟对衣服样式着实没什么印象，于是便丝毫没有怀疑，不过他似乎想到了别的什么，顿时拉着她站起了身：“走，回去，把那件紫色的衣服换上。”
诶？维纳斯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方想起那件被她搁置了许久的裙子……
“我都要走了，不制造点回忆怎么行？这里既没有手机，也没有照相馆，只能靠脑子了。”杜兰舟打起了精神，边走边说着，仿佛不断说话能够减轻心中的苦闷。
“一定要多存一些，够我活到七八十岁，否则，多孤单呀，别的老头能看相片，可我没有，所以……你就依着我吧。”
他的语气就像是一个怀着易碎梦想的大孩子，触及了维纳斯心中的那方柔软，她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接来的两天，她穿上了那条紫色的裙子，原本只是一件普通的礼物，但是现在被赋予了特殊的意义，用杜兰舟的话来说，叫做“情侣装”。
他会带着她去街上游逛，陪她买各式各样的胭脂水粉，然后将大包小包拎在手中，他说，在那个时代，这是好男人该干的事情。他还说，如果这个时代有游戏，那她比游戏重要了千倍百倍。
尽管只有两日多，却过得十分充实。有时候杜兰舟会将她抱在怀中，什么也不做，就这么静静抱着，然后垂首附在她耳边，这样说着：“我只想这么抱着你，眼前的你，活生生的你。”
他之前嫌弃的酸文人干的事情，也几乎一件不落地做了。这次他们没有再飞到半空中看星星，而是躺在了院子的躺椅上，他借了所有他知晓的诗词，一句句念给她听。
“牛郎和织女尚且一年能见一次，我们呢？一生见一次，他们隔着银河，我们隔着时间。一个是难跨的坎，一个是跨不过的坎。”他幽幽叹了口气，却是叹不走时光荏苒。
最后的最后，洛河畔青草依旧。
河水泛起了阵阵光晕，涟漪点点化开，东方的那位神祇，正站在河水之上。
“吾乃司掌时间之神噎鸣，特奉玉帝神旨，前来归位灵魂。”他将神力注入了河水，河中顿时起了一个金色的漩涡。
“迷途之人，且来此处。”
“杜兰舟。”维纳斯再一次叫了他的名字。
“在那边，多保重。”
“嗯，你也保重。”
一缕透明的魂魄从他的身体中缓缓飘了出来。那是一个有着利落短发的男子，穿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服饰。
“我不后悔。”
最后一刻，他和他嘴角的微笑，都消失在了时间的漩涡中。
“维一。”
“杜兰舟。”
“合作愉快。”
从那刻起，故事就诞生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2章 时空旅客（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