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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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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事实上阮庭很头疼。
因为他不知道哪里才能找到毒公子。
小时候这三个字在家里是禁忌,提都不许提,又该如何去找。
他思前想后,决定去扬州拜会谢老前辈——御剑山庄庄主、武林盟主谢逸之。
不过,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才意识到这个决定是个错误。
然而他意识到的时候,很多事,已不能回头。
他家离扬州不远,或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根本就是在扬州城外的郊区——那是一片茂密的竹林,深处的一座小竹屋就是他的家。
他的爹是一代剑圣,虽说带着个儿子行走江湖确实多有不便,但也不必十几年来一直都在那深山老林里隐居不是?
这点,他一直想不通。
这一天他背着一个长条形的灰色布包进城,这不是他第一次进城,也不会有太多不适的感觉。
爹不愿出门,但他小时候,娘经常带着他去城里买东西。
她会给他买些冰糖葫芦、桂花糕之类的甜食解馋,如果天色已晚,他们两人会去御剑山庄过夜——对,他的娘名叫谢一,是谢逸之的妹妹;妹妹愿意回家,做哥哥的不会不迎。
而爹似乎从来不会担心他们母子俩是否回家,等到他们离开御剑山庄,回到小竹屋的时候,爹依旧我行我素——有时是在睡觉,有时是在后院舞剑。
他曾经问过娘,为什么爹如此不关心她,她还愿意陪他待在这深山老林中。
那个女人浅浅的微笑,眼神却脆弱得好像一碰就会碎掉。她说,没关系,他愿意陪我,就很好了。
那时候的他不懂,现在依然不懂。他怎么都觉得,是爹亏欠了娘。
他还曾暗暗发誓,以后娶了妻,定不会像爹那样对妻子不闻不问。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他走到了一座大宅子门口。
金色的烫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行云流水的笔触更显霸气;那一块匾额,悬挂在大门正上方,给这座大宅平添几分气势。
那匾额上的四个字是——御剑山庄。
门口的家丁见他有往里走的势头,连忙拦住他,问:“来者何人?”
阮庭一愣,他从前来这里的时候从来不用通报。
呵,也对,娘死了八年,自己也有八年没来了。
八年……自己的样子变了这么多,这里的家丁应该也换过了,不认得自己,也是意料之内。
只是,八年的时间,改变的又岂止是容貌?
他笑了笑,对那人说:“在下阮……阮庭,特来拜会谢老前辈,烦请通报一声。”
不一会儿的工夫,那家丁重新走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老嬷嬷——阮庭认得她,这是从前娘身边的贴身婢女,名唤小芝,只是娘嫁给了爹,就把她留在了御剑山庄里。
那老嬷嬷一看到他,激动的老泪纵横,她伸出颤颤巍巍的双手,轻抚上阮庭的肩膀:“少爷……你终于回来了。”
阮庭被他弄得浑身不自在:“芝嬷嬷,这儿是大门口……”
“是是是,瞧我这老糊涂……”芝嬷嬷象征性地掌了一下嘴,很快又笑道,“我们里面说,老身给您引路。”
一高一矮,一老一少,两个身影共同向着庄里走去。
身后的议论,被他们甩的很远——
“这就是多年没回来的大小姐的儿子吗?真够俊的……”
“那是啊,听说大小姐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嫁的老公应该也是一等一的!”
“唉,说起来,都没见过姑爷,也不知道是谁……”
“行了,有些话别乱说,知道不?被庄主听到,你们的小命难保!”
“是是是……大哥,千万别去庄主面前告状啊……”
“你们闭嘴就行了。”
……
“八年了,你们八年没回来了啊。”芝嬷嬷牵着阮庭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
“事实上……娘八年前……过世了……”阮庭迟疑着,“我也就一直没来……”
“小……小姐她……过世了?”芝嬷嬷仿佛被雷击中一般,愣愣的站在原地。
阮庭点点头:
“嗯,娘死前曾说,若是我有机会见到您,一定帮她带句话给您。
“娘要我跟您说:‘小芝婆婆,一一我啊,要先走一步了,真对不住。’”
见芝嬷嬷没反应,阮庭又道:“娘是我埋的,若有机会,芝嬷嬷可愿意和我一同去娘坟前上柱香?”
“诶,好,好。”芝嬷嬷回过神,点了点头,趁阮庭不注意抹了把眼泪,然而转而和善地笑,“庄主近来不在庄里,少爷先住下吧。亭少爷今儿个出门玩去了,日落才会回来。”
“嗯,好。”
庄里一直给阮庭留着卧房,据说是谢一当年的要求。
“留间屋子给庭儿,总有一天,他会需要的。”
谢逸之向来很宠妹妹,因为她这一句话,这间屋子八年来天天有人打扫,一尘不染,一点没有八年没人住过的样子。
这时候的阮庭,看着这干净的卧房,对于谢逸之,是心存感激的。
而很多年后,他却不知道该用仇恨还是冷漠的眼神去和谢逸之对视。
感激,有时候,只存在于无知者的心中。
比如现在的阮庭。
晚饭的时候谢亭晚回来了。
看到阮庭的时候,他很明显的楞了一下。
不过,好歹是当年一起玩过的伙伴,在下人一番解释下,他又笑呵呵地坐到阮庭旁边和他一起吃饭。
“呜……爹最近不太在庄子里,他好像很忙的样子,平时我都是一个人吃饭。”谢亭晚很笑得很没心没肺,“你来了就好啦,有人陪我吃饭了。”
说完,他又很恶心地笑了笑,那张白皙的小脸拼命往阮庭衣服上蹭,用哀怨的眼神看着阮庭:“庭哥哥……你那么久没回来……人家好想你啊……”
阮庭的眼皮一抖一抖。
他又一次失算了。
从小谢亭晚就是他的克星。
谢亭晚的名言是,他就是个爱被人压的主,不当断袖都不行。
然后就整天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像八爪鱼一样粘在阮庭身上。
谢亭晚不爱舞刀弄剑,也不爱诗词歌赋,整天喜欢拿了个药瓶捣鼓。而且,他不捣鼓别的药,专捣鼓春药。
谢逸之忍无可忍,把他扔去了唐门。他和唐门门主唐照辙好说歹说,对方才终于答应收了谢亭晚这个二世祖。
条件是,只准学医,不准学毒。
谢亭晚只对春药有兴趣,天天想着怎么给男人下药逼人家上他,就乐颠颠的去了。
但是,阮庭来庄里的时候,无论如何,他都会快马加鞭,从四川奔回扬州,就为了往阮庭身上蹭。
他做的春药,倒是一次都没往阮庭身上招呼过。
再加上他又是舅舅的儿子,阮庭说什么也没好意思推开他。
然而下一秒,谢亭晚讲出来的话,就让阮庭后悔当年怎么没一剑毙了这小子。
谢亭晚笑得贼兮兮:“庭哥哥这么久没来,做弟弟的要略尽地主之谊啊。我知道哥哥对男人没兴趣,所以不如今晚,我们去‘烟柳画桥’吧?”
2
扬州有两大销金窟,一是烟柳画桥,二是风帘翠幕。
前者是妓院,后者是倌馆。
前者有名动天下的名妓海棠,后者有风华绝代的清倌遥夜。
那晚阮庭被谢亭晚拉进烟柳画桥。
他的眉毛抖啊抖。
拜托,他还是处子之身,谢亭晚那小子居然带他来这种地方?
而且,看他那熟门熟路的样子,似乎来过不少次了。
但是谢亭晚跟他摇摇头,笑得很贱:
“我只去‘风帘翠幕’的,我是个断袖啊。”
阮庭看着被姑娘包围着撒娇的谢亭晚大大咧咧的说着“他是断袖”,恨不得把手中的酒直接泼过去。
后来谢亭晚解释说,‘风帘翠幕’和‘烟柳画桥’,其实都是同一个老板开的,所以内部格局差不多。去多了‘风帘翠幕’的人,来‘烟柳画桥’也不会迷路。
然后那些浑身脂粉气的女人,一个个媚笑着靠向谢亭晚,娇声道:
“公子好讨厌,只去满足‘风帘翠幕’里的男人,都不来宠幸奴家。”
阮庭突然庆幸自己没吃多少晚饭,否则他一定会吐。
而谢亭晚,左右拥抱,像个帝王。
“唉,哥哥,你不能这样啊。”谢亭晚看着阮庭那嫌恶的表情,不禁皱起了脸,像个弃妇,“弟弟难得做东啊,哥哥别老冷着一张脸,这里很贵的啊。”
“不想浪费钱你别带我来啊。”阮庭一挑眉。
谢亭晚郁闷了,顺手拍了拍身边的一个姑娘:“去,把妈妈叫来。”
那女子应了一声,转身娉娉婷婷地出去了。
转眼一个中年女子走进来,眼底闪着精光,她讨好地笑笑:“公子需要什么?”
谢亭晚转头:“画眉有空么?”
那女人面露难色:“这……画眉她今天身子骨不舒服……”边说还边看谢亭晚的脸色。
谢亭晚甩手放了一锭银子在桌上,又指了指阮庭:
“这位公子是我哥哥,请务必伺候好了。”
她迅速拿过银子,笑容灿烂:
“诶,我马上请画眉起来梳洗。”
然后她看着阮庭,欠了欠身:“公子这边请。”
阮庭一愣,转头看着谢亭晚。
后者冲他眨了下眼睛。
画眉是“烟柳画桥”里除了海棠之外第二的姑娘。
但海棠从不卖身,于是画眉成了人们竞相追捧的“头牌”。
画眉一晚的身价,高的惊人;而且,能买她共度春宵的人,不仅要有钱,还要有权有势;说白了,暴发户不行,没落贵族也不行。
但,谢亭晚是什么人?御剑山庄少庄主!
他说要买,老鸨自然开心,有钱赚都不开心,那不是傻子么?
谢亭晚一直到第二天才见到阮庭。
他像是变了一个人,神情淡漠,笑起来嘴角都只保持同一种弧度。
而且,此后他一直往“烟柳画桥”跑,也睡了不少姑娘,但最常去的,还是画眉的房里;甚至还去了“风帘翠幕”。
他还眯着眼睛晃着脑袋和谢亭晚说:“嗯,果然还是姑娘对我胃口。”
谢亭晚被阮庭吓到了,而无论他怎么问,阮庭就是不肯说那晚发生了什么。
烟花之地,人多嘴杂,见过他的人也不少。
江湖传言,剑圣之子阮庭风流成性,生父尸骨未寒就整日流连于温柔乡。
一时,抢剑的、号称替天行道的,都纷纷把目标对准了这个“二世祖”。
秦裳就是这时候出现在阮庭面前的。
那时阮庭正搂着画眉准备去房里欢好,突然撞上了一个行色匆匆的女子。
画眉一僵,讪讪道:“海棠姐姐……”
阮庭一怔,打量着这位绯衣女子。此刻她微微喘气,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显是方才的奔跑所致;脸颊微红,也不知是因为热还是被那身绯衣映的;白皙的脖颈纤长,直到被层层叠叠的衣衫掩盖;漆黑的眸子带着些水雾,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倒也的确是个惹人怜爱的美人。
阮庭又往怀里看了看,相比之下,画眉倒也确实逊色了。
美人倒也没多留,瞥了阮庭画眉两人一眼,又向前跑去。
她前脚刚走,他们后脚又撞上一人。
画眉脸微微一红,又变成了怯怯的声音:“秦公子……”
秦裳一看是画眉,急得拍大腿:“哎哟我的好姑娘喂,看见海棠没有?”
画眉略一咬牙:“秦公子,海棠姐姐心里容不下你,你又何必如此苦苦追求?”
秦裳摆摆手,又摇摇头:“你不懂。”
阮庭看他眉清目秀,一身粗布衣裳,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公子这样子,真不像会在妓院里追女人的无礼之徒。”
秦裳这才注意到站在画眉身边的男子,愣了愣,转而一笑:“阁下可是阮庭阮公子?”
阮庭一凛:“你认识我?”
“不不不……”秦裳连忙摆手,“小生今日出门前刚算过一卦,今日会碰到阮公子。”
两个人站在人来人往的过道上,聊得分外投机,当下美女也不管了,兄弟二人勾肩搭背喝了一通宵。
后来阮庭把秦裳带回御剑山庄,和谢亭晚三人亦是喝得不亦乐乎;顺便,学了那刘、关、张三人,来了个“山庄三结义”。
秦裳最大,做了大哥,然后是阮庭和谢亭晚。
这期间谢逸之曾经回过山庄。
数落了一下谢亭晚,然后很欣慰地和阮庭叙了下旧,再小住了几天,他又离开了。
阮庭曾问他是否知道毒公子的下落,谢逸之愣了一下,说不知道。
秦裳知道这件事后,摇着头思考。
过了几天,他和阮庭说:“阮庭啊,你的命星在扬州啊。”
“命星?”阮庭不明白。
“嗯……也许是命中注定的另一半,也许是足以改变你一生的人。”
“你得了吧,”阮庭烦躁地挥了挥手,“我要找的毒公子还没有下落呢。”
他自嘲地笑了笑:“光顾着喝花酒了。”
“毒公子?”秦裳看了看他,随即意味深长地一笑,“说起来,快七夕了吧。”
3
今天是七夕佳节,每年此时,遥夜公子都会在馆中登台献曲。比起海棠每月十五的表演,遥夜公子一年一次的筝曲可难得多了。
自然,今夜风帘翠幕的“入场券”,成了千金难求的东西。
在二楼的雅间里,阮庭正一个人喝着闷酒。
本来他还打算去抢一张门票的,结果昨日谢亭晚一脸坏笑地看着他,问他要不要来。
不要白不要!
只是他很疑惑,这票想必来之不易,谢亭晚就这么轻易地送给他了?
而当他得知谢亭晚是去会情人没时间来才忍痛把票送给他时,他连同情谢亭晚的心都没有了。
当然,这是后话。
此刻,他只知道他浑身别扭,好在谢亭晚订下了了风帘翠幕里视野最好也是最清静的雅间,否则他没达成目的就得先被这里的气氛恶心死。
旁人只道他阮庭风流成性,其实他根本对这些烟花巷陌毫无兴趣,他的风流,只是为了派遣爹死后的苦闷,更是为了表现出一副软弱无能二世祖的样子。而今日,若不是听秦裳说每年遥夜公子登台的时候毒公子都一定会来捧场,他是决计不会来的。
毒公子。
想到这三个字,他的手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杯子。
雅间外人来人往,不时传来调笑声,甚至仔细听的话,还能听到令人销魂的声音。
阮庭脸上带着冷笑,他并不是不经人事,自然知道那些声音意味着什么。
何况,他的内力深厚,在江湖后辈中算是一等一的高手,有些动静,想听不见都不行。
有一个脚步声正在向这里靠近。
阮庭并未多想,只当是过往的小倌下人之类,却没想到,那脚步声会径自向他所在的雅间走来。
“这位公子好寂寞呢。”珠帘后头走进来一个纤弱的身影,一袭白衣在灯火的映衬下分外妖娆,他的脸上似是在轻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的眼角,一朵寒梅悄然开放。
“你是谁?”
“你觉得呢?”那白衣少年盈盈的笑着,自顾自地走到桌旁坐下,取过一只杯子给自己沏了杯茶。
阮庭一怔,也对,像他这般妖魅得甚至有些女气的男人,会出现在风帘翠幕这样的地方,想必也是楼里的小倌吧?
然而他发现他想对他轻蔑地笑都做不到,那人浅浅的笑意,像是不属于这个尘世。
仙子一般的人,怎么会在这楼里做小倌?又或者,他是家境所迫?
阮庭突然很想见见天下第一美人遥夜公子,所否生的比他面前之人更美。
“猜不到么?”
“呵,这般好看的脸,在这种地方出入,能是什么人。”阮庭发觉自己走了神,连忙用冷嘲热讽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我好看么?”那少年笑意更深。
“你不会照镜子么。”
“嗯,也对。”他想了想,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其实我没有想到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呢,我还以为御剑山庄少庄主的排场会比较大。”
阮庭一愣:“我不是谢亭晚。”
“诶?”他似乎很惊讶,“他们明明告诉我今天在这雅间里的人是那个什么亭晚的……”
“他有事,来不了。”
少年扁了扁嘴,一副很失望的样子:“那你呢?谢亭晚的朋友,应该也是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吧?”
“我……”阮庭犹豫了一下,说道,“在下阮芜绿,无名小卒而已。”
“是么……”白衣少年低下头,喝着杯中茶水,“明前龙井么,果然好茶,可惜,淡了。”
阮庭不语。
那少年又笑着看他:“我以为,你不会喜欢淡茶的,你带着剑。”
阮庭还是没有说话。
“我还以为,剑客都是性情中人,都有自己的侠义道。”
那少年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呢喃着:“喜欢淡茶的人,性子也该清淡如水才是。”
忽然,他又抬起头,自嘲地笑了笑:“那我又为何只喝浓茶呢?”
说罢,他对着阮庭笑了笑,淡淡地说了句:“抱歉打扰了。”然后起身离开。
阮庭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半晌,他望了望桌边那只茶杯里喝了一半的茶水,自言自语到:“浓茶,伤身,也伤心啊……”
事后阮庭才知道,他刚才猜的没有错,那个天仙一般的白衣少年,就是这风帘翠幕里的小倌。
但他没想到的是,那个人,竟然就是遥夜公子。
台上的人,白衣似雪,黑色的发丝垂落,衬着他凝脂的肌肤,风情万种。
他的眼神像是大海,苍茫且深邃,似乎能包容一切污秽,却不会为之动容。
阮庭望着他眼角那朵纹着的梅花,心底突然很疼。
此刻,台上的人在轻笑:“每年都是弹琴,我腻了,今天来点新花样好不好?”
“好!”
“遥夜说什么都好!”
台下的欢呼声此起彼伏,其实无论遥夜想要做什么,能见到他已经让他们觉得人生无憾了。
遥夜走下台,在离台最近的桌前停下。
阮庭这才注意到那张特等席上坐着的人,今夜,除了他所在的雅间之外,价格最高的,就是离舞台最近的那张特等席。为了坐上那张桌子,你争我夺杀人流血的事,应该不少吧?
此时,那桌边坐着一个公子,他的举止温文尔雅,脊背挺拔,也是一袭白衣,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遥夜。
台下有人窃窃私语,很多人都在猜测这个人的身份。
遥夜与他四目相对,突然笑了起来。他的嘴角勾起一个媚人的弧度,对着那人说道:“早就听闻毒公子擅琴曲,不知在下是否有幸请毒公子为我伴奏?”
阮庭手中的茶杯瞬间化为齑粉。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突然很想笑。
此刻的台下一片寂静。
毒公子,出名的阴晴不定,心情好的时候包治百病,连钱都可以不收;若是心情不好,惹了他的人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况且,毒公子行踪飘忽不定,又擅长易容,几乎没几个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那些空有钱的财主们不说话,他们怕死。
江湖中人亦不说话,他们范不着惹上毒公子。
路遥归看着遥夜蛊惑人心的笑容,突然一把扼住他的脖子。
遥夜觉得自己气快绝了,却依旧保持着淡淡的笑容。
他的眼神似乎再说,我不在乎的。
对,他不在乎,他遥夜什么都不在乎。
许多人都紧张的连大气都不敢出。
而阮庭在思考是否要这时候冲出去杀了他。
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路遥归脸上愤怒的表情一下子垮了下来,扼住遥夜喉咙的手也松开了。
然后他说:“好。”
遥夜轻轻笑,环视了一下全场,然后道:“那么今天,我给大家跳舞。”
筝曲悠扬,美人舞动。
遥夜仿佛是天上的仙子,衣袂翻飞,衣带飘扬,那不时的回眸一笑,勾去了所有人的心魄。他的脸上,带着运动后的红霞,连那朵梅花都显得分外温柔。
路遥归弹着琴,神色落寞。
阮庭已经看呆了。
而老鸨花大娘在后台数钱,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遥夜就是风帘翠幕的财神,有他在,银子哗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