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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是这么说,该解决的事还是得解决。
无论阮庭是如何不想相信此事是谢逸之所为,但路遥归那笃定的样子还是让阮庭觉得找谢逸之当面确认一下比较好。
“不过,好不容易到了镇江,难道我们又要回扬州去?”阮庭不禁蹙眉。
路遥归摇摇头:“我们还是连夜去杭州吧,先找我爹给你解毒比较好。等会儿我们去集市上买两匹好马,马车是决计不能坐了。”
“这么赶?”阮庭疑惑道。
路遥归白他一眼:“我觉得你现在像个没事人一样已经很奇怪了。夜的血……毒性我没试过,也不知道你能撑多久,只能尽快了。何况能不能见到爹还要看我们的造化,那些机关只有夜会开。”
“你好歹也是他儿子啊,他没教你怎么开启机关?”
“教了,”路遥归叹气,“所以才无能为力,那种按照奇门八卦、阴阳太极变化做出来的机关,我能记得住才奇怪。”
阮庭被他打败了。
从扬州到镇江,他们的马车走走停停,竟也花了十几天。
然而此刻快马加鞭,当终于到达溧阳的时候,才用了三天。
可就是这样赶路,路遥归还是觉得慢了些,但马也是要休息的,他虽想日夜兼程,也只得作罢。
三天过去了,加上在镇江耽搁的那日,阮庭中毒已经有四天。
可是,丝毫没有中毒的迹象。
这样一来,连阮庭也对路遥归的紧张嗤之以鼻:“遥夜的血真有这么厉害?”
路遥归皱眉,来来回回踱着步,把阮庭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奇怪啊,怎么会一点事都没有呢……从前他在河里摔了,被尖锐的石头割破了皮肤,结果溶了他血的水毒死了下游一整个村庄的人……自从那件事之后,他也不出去玩了,无论做什么都要保得自己不出血……”
阮庭想起当时遥夜嘱咐自己不能碰到他的血的话,点点头:“难怪……”
“难、难道……?!”路遥归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睁大了眼睛,一脸惊恐的样子,“遥夜给你吃了……那个药?”
“那个药?什么药?”
“他有没有从嘴里吐出药给你吃?”不要,千万不要,路遥归在心里祈祷。
事与愿违,被问及的阮庭,很茫然地点了点头。
完了。
路遥归要绝望了。
“你……没事吧?”阮庭问。
“我没事,遥夜有事。”深呼吸之后,路遥归才缓缓说道。
“什么?”
“他把那颗药给了你,也就是说他自己没有吃;在家里还好,可是夜现在在谢逸之手上……上马,我们必须早点赶到杭州,越快越好。”
“为什么?”阮庭不解。
路遥归深深地看了阮庭一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却是什么也没说。
遥夜,你千万不要有事。
你千万不要有事。
他这样暗自祈祷着,握紧了手中的缰绳,翻身上马。
滚滚尘土,从马蹄下翻然而起。
阮庭亦控马,跟在路遥归身后。
就这样不知向前奔出多久,天空东方露出了鱼肚白。
赶了一夜的路,多少有些倦意,路遥归停下了马,对着亦下马的阮庭道:“我们歇会儿吧。”
阮庭正待点头,前方竟来了一个人。
山野小道上,两旁尽是茂密的树林。
杂草钻着树根的缝隙,长满了一地,只有中间一条时常有人经过的小道,露出了黄褐色的土地。
而目光顺着那小块的黄褐色看上去,地平线的那段,一个灰色的身影,正缓步而来。
等那人走近,阮庭才发现那是一个小僧。
他眉清目秀,一脸稚气未脱的模样,见到阮庭和路遥归,竟分外惊喜,加快步伐跑了过来。
阮庭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
那小僧一笑,笑容竟分外清澈,他朝着二人双手合十,深深鞠了一躬,问道:“阿弥陀佛,贫僧戒痴,敢问二位施主尊姓大名?”
也许只有不问事实的出家人,才能有如此清澈的少年吧。阮庭眯了眯眼睛,淡然道:“这位是‘毒公子’路遥归;我姓阮,无名剑客而已,高僧有何见教?”
路遥归瞥他一眼。
那小僧听得那话,一脸惶恐,慌乱道:“阿弥陀佛,高僧可不敢当,小僧只是灵隐寺里一个扫地和尚而已,这次若不是寺内人手不够,也绝不会派小僧出寺。二位原来是路施主和阮施主,失敬失敬。”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两张请柬,一张大红色的递给了阮庭,另一张金色的则给了路遥归。
然后他又双手合十鞠了一躬:“小僧还要继续送请柬,请二位施主届时定要到访。阿弥陀佛。”
阮庭拿着那张请柬看了看,居然是英雄大会的邀请函。
他又朝路遥归手里那张看了看,那上面赫然写着“务必到访”四个大字。
路遥归冷哼一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阮庭略一思索,倒也笑了;既然是英雄会,身为武林盟主的谢逸之,一定会到场。
* * *
“呼……哈……”阴冷潮湿的地下室里,时不时传来喘息的声音。
顶上一扇小小的天窗,是这房间内唯一透光的地方。
躲在阴影里的人,衣衫凌乱,头发散落,半点没有翩翩公子的气质。
遥夜把身体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企图驱散身体内的热量;这些日子以来,无论是‘合欢’也好,还是体内的剧毒反噬也好,都在折磨着他的身体。
他无力地抬头看了看被天窗圈死的一小块天空,自嘲地笑了笑。
自己大概……还能撑三天吧……
爹啊,你儿子快死了啊,你快点来救我好不好……
哥、墨墨……原谅我的任性,我实在忘不了,五年前的惊鸿一瞥……如果我还能活着见到你们,我不会再逃避自己的内心了。
其实,无论对现实多么失望,当死亡真正来临的时候,每个人都是畏畏缩缩的。
对死亡的恐惧,和对生的渴望,在这一刻变成本能。
他路遥夜,毕竟不是心如死灰的人,即便逼着自己心如止水了这么多年,却依然没有办法免俗。
阮庭,我真的还想活下去……
到了最后,这一切胡思乱想,都汇成了一个人的名字。
阮庭,我真的还想活下去……
阮庭,我好想见你……
阮庭,不要怪我……
阮庭……
时间,仿佛在一起退回到五年前。
居然出现幻觉了……遥夜轻笑,却放任这幻觉在眼前散开去。
要怪只怪,这幻觉,实在太过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