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们为何那样》小禾吉

43、一生画眉（七）

　　来得客人渐渐减少，胡姬收拾完自己手头的活，向那对恩爱的夫妻望去。只是她打眼看了一圈后，没有发现两人的踪迹。

　　走了嘛，她这么想着，蓦地眼前一花后，倒是看到了两人。

　　——美艳姑娘和清隽青年相对而坐，可能因为在讲些私房话，两人亲昵地脑袋碰脑袋，距离十分相近。宽大的衣袖间彼此错着，看起来两人正在交握着彼此双手，不只是双手，就连他们的发丝也互相缠绕着，不舍得分开。

　　姑娘瓷白的脸蛋此刻透着淡淡的血色，她手肘撑在桌子上，突然脸庞转向一边避着青年，轻轻喘着气，像是被对方说的话气到了。

　　而实际上，谢弘钰并没有说什么。一息之前，他感受到胡姬的目光，便去除了结界。结界是除了，但人却没从刚刚的亲吻中回过神，他便有些发怔，目光幽深地盯着燕泊兰看。

　　燕泊兰受不住他那样热烈的眼光，便偏头。又因为之前亲吻耗尽了气息，不由细细喘气。

　　她还没从刚刚的气息交换中回过神。

　　刚才的那个吻太过甜蜜。令人沉沦，像是冰糖块化在白粥里，又是甜又是绵，唇舌之间都在发烫。

　　往常弘钰的唇十分冰凉，现在大概是吃辣的缘故，沾染了几分灼人的热度，于是燕泊兰便尝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吻。

　　像是岩浆般滚烫。

　　而且，她以为只要双唇交叠便是亲吻，没想到舌头还可以……

　　还可以这样那样的……

　　唇舌相交时，她控制不住睁大了双眼。

　　“好你个弘钰，气息够绵长的。”

　　胡姬走到他们近处，隐隐约约听到了一句。

　　她没听明白，也没有在意，“客官吃的可还行？”

　　燕泊兰还有一句笑嗔没有说完，弘钰还拿牙齿又研又磨……当她是甜糕吗？说下口就下口。

　　正好店家走过来，她感觉再被谢弘钰看下去脸要烧起来，不由和胡姬搭话，转移注意力。

　　“你们家的菜很好吃，我吃惯了上京菜，没想到换了换口味胃口大开。等我们四处游玩时，要多找几家像你们这样好的店吃一吃。”

　　胡姬笑了，一边不好意思说过奖，一边好奇地问他们，“你刚刚说四处游玩？”

　　“你们来胡商客栈，是为了报游玩团啊？”

　　燕泊兰拉拉谢弘钰的手，“是，我们两个人。”

　　胡姬：“现在的游玩团良莠不齐，看你们贵气的样子，肯定不习惯多人一起出行，那种团又急又赶，游玩地马马虎虎。体验不好。要我说，还不如找向导划算。”

　　谢弘钰投过来一个眼神：“向导？”

　　涉及知识盲区，两个骨灰宅齐齐看她。

　　“向导定制服务，兼职小厮、马夫、厨师、地图通、赤脚大夫以及挑夫，值得拥有哦。”

　　胡姬：“不过……在我们胡商客栈，这种全能的向导很难找。”

　　燕泊兰屏住呼吸：“那你知道的有谁啊？”

　　胡姬歪头一笑，俏皮道：“好巧不巧，我二弟就是。排行榜前三，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哟~”

　　燕泊兰、谢弘钰：“……”

　　胡姬小姐姐，你的广告打得真好！

　　谢弘钰摩挲着燕泊兰的手背，他勾起一个了然的笑。

　　我怀疑并有证据，囚出没。

　　是不是囚倒不重要，他一探便知。至于囚为什么要这么做，谢弘钰沉思，大概是为了让小瓠早些看破幻境。

　　只是，囚具体想做什么呢？

　　他在思考的时候，囚的声音却在脑中响起了，“嗨，鸿玉~”

　　“鸿玉鸿玉~我可想死你了~”

　　谢弘钰亦是用神魂回复他：“谢谢，可是我不想你。”

　　“说吧，你又想做什么了。”

　　“还有，你附在人家小姐姐身上，不觉得为难别扭吗？”他怼道。

　　囚果然被这三言两语挑动怒气，他气呼呼地道：“臭鸿玉胡说八道，你一点没变，真是讨厌。”

　　“我才不会那么猥琐呢！”

　　谢弘钰：“那你……”

　　囚：“真实大懿哪里有什么胡商客栈，这都是主人的幻想罢了。是主人在人间见多了平生未见之惨状，不由在幻境中产生了迷惑安慰自己的幻觉。

　　在大懿的那些年，主人见了这个王朝的无数腌臜，女人地位低下命薄如纸，多少有才华的女子困在闺阁不得展露；江山动荡百姓困苦，为了一大家子的命，多少小儿去势入宫服侍。

　　早在你们来的时候，大懿就凭借太虚天子楼繁华了一代又一代，而随着太虚天子楼渐渐枯竭，大懿内部的腐朽也渐渐揭露。”

　　囚吐了口气，又继续说道。

　　“你们刚来大懿之时，大懿就已有仙荫护国，你化作玉形陷入沉睡，挤待原本的天询令成为新的天询令。主子当时是燕府的小女儿，在天询令认主测试中，顺水推舟成为了天询令令主。

　　主人有关上界的记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的，恢复后她就发现了雪陵子仙君的莲骨。好景不长，找到仙君的莲骨后，被天道发现了端倪。

　　天道执意惩戒她，她有关上界的记忆被抹去。接着便是苏堇儿之乱，天下也随之大乱。”

　　“再然后，主人进入这个破地方。可能是因为她太过于痛苦，连大懿的记忆也失去了，人亦一直没有醒过来。”

　　谢弘钰：“哦，你的重点呢？”

　　囚冷笑一声，“你以为我是白说的吗？”

　　“我一开始就觉得你不对，于是在说第一句话时紧紧盯着你，看你表情果然陌生至极，哼，鸿玉，我没猜错的话……”

　　谢弘钰端起茶喝了一口，掩饰心虚：“你，你发现了什么？”

　　“你根本没消化完记忆珠吧，嘻，让我抓到了。”

　　谢弘钰避重就轻：“哦，那倒不重要，我一切很好。不过，你刚刚说的幻觉可否详细一讲，我很感兴趣。”

　　囚被他引着思路，道：“所以，主人一直在幻想。”

　　“她幻想着大懿男儿女儿地位平等，不至于再发生谢倾琅那样的惨案，于是幻境里大懿有女皇帝，也有女官。
　　她幻想着百姓安居乐业不必卖儿鬻女，让小儿去势入宫，于是幻境里大懿没有去势的侍者。
　　她幻想着内外和谐，少生争端，于是幻境里原本低贱的异族奴隶不受驱逐，甚至可以来朝经商。
　　以及，她无法直面满门惨剧，于是她行事中从来没有提到过燕府上下，无论是祖宅还是上京燕宅。”

　　“幻境不一般之处在于有幻有真，真真假假，隐隐中也链接了现世。真假难辨处太多，我也说不清。”

　　谢弘钰懂了:“所以这个胡商客栈是假的，都是幻象。”

　　“对”，囚振振有词，“所以，人家才不是附在女孩身上呢。”

　　“人家只是广告词的搬运工。”

　　谢弘钰：“……哦。”听不懂，下一个。

　　“那你在幻境中借助幻象，意欲何为啊？”他转念一想，“那……那个二哥是你的安排？”

　　囚没吭声，在想怎么措辞：“不是，是他机缘巧合魂魄进入。这是现世的一个异族奴，受过白狼将军的恩惠，我觉得他会激发主子的记忆，可能是个突破口。”

　　谢弘钰哦道：“白狼将军，是小瓠现世的那个哥哥……”

　　囚嗯了一声。

　　昔日战场英儿，今朝脚下阉狗的燕陵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