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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肃天迷云(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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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情那半边的侧脸酥麻了。
他僵着脖子转头,有些不可置信看着她。
祖宗,你这又是弄了个……什么神仙转折?
天情:“嫣儿?”
“你是不是记起什么了?”
根据他之前的猜测,谢弘钰进入执念后,可能会想起自己的部分记忆。
天情知道谢弘钰的原身,自然也知道舒容嫣的。
既然谢弘钰能,嫣儿未必不能。
那么,现在显然就是嫣儿恢复了一些记忆。
还是他未曾听闻过的当年往事。
看起来非常潇洒的往事呢。
天情的心情一时间有些微妙。他酸了。
耳边是舒容嫣熟稔的调戏:“哟,这脸儿红的。小俊郎君,小美郎君,心肝好郎君,你长得可真好看呐~”
天情的眼眸忽然沉寂。
这种话,你在天上逍遥的时候,可对多少人说过。他的心像是被涂着青杏汁的手猛攥一把。
泪意几乎是霎时涌上眼眶。
没用,太没用了。幼时师父对自己多加磨练,苦不堪言,都没这么疼;在那只容一人的龙椅上如坐针毡,周围一片狼子野心、虎视眈眈,都没这么苦。
不惧铜墙铁壁,却未曾想,一朝败给眼前的朱唇蜜语。
眼睑一热,有唇舌附上,卷走他将落未落的泪珠。
舒容嫣有些疼惜的问:“你为什么不开心,我对焰宫里那些小石头人们说这话的时候,它们笑的头都掉啦。怎么,夸你俊不好吗?”
天情垂着微红的眼眸,有些固执的,轻声问她:“那你,真的只对小石头人说过?”
舒容嫣理所当然的点头:“嗯呢,焰宫只有它们肯陪我玩。哥哥跟着师尊忙,其余的师兄师姐们都有自己的事情做。”
“我也有自己的事情做。”
天情悄悄松了一口气。
“等等”,他回神,“你记得这些事情,还记不记得别的,比如天斗仪、天询监和……我?”
舒容嫣朱唇微勾:“天斗仪就是我自己,我怎么会不记得。天询监有些印象,记不清。至于你……”
“不记得你,怎么会和你卿卿我我嘛。”
“你是我相公吧,我记得自己曾经和你相伴了很久。”
“看你的第一眼就非常喜欢你,我几乎可以肯定,你就是我相公。”
天情:“那我叫什么?”
舒容嫣抿着嘴,咳了一声:“嗯,你是…”
天情眼中闪过失望之色。
却见舒容嫣笑靥生花,甜甜道:“谢~弘~霁~”
天情眨眨眼,将视线移到别处,语气听起来毫无波澜:“记得就好。”
“另外,把几乎去掉。”
舒容嫣正在玩着他前襟的配饰,呆呆问:“几乎?”
天情垂下视线,咬牙切齿的和她对视。
我、就、是、你、相、公!
要不是师父出事,你早就成为了我明媒正娶的皇后。
“我赞同,去掉几乎~”舒容嫣哈哈大笑。
傻妞。天情叹气。
闲话聊完,得干正事了。两人起身,天情把目光投回下方。他私设的结界外,围湖跑步大赛还在继续。
“既然知道湖底有古怪,必须下去探寻一番。”
“不过”,天情表情带着一点迟疑,“水深而且冰的很……”
还是我自己来吧,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受得了。
舒容嫣嫌弃身上的衣服丑,而且她不喜欢白色。起身后,她手间橙色光辉闪动间,快速换了一身衣服。
衣服通体色如暖橙,鹅黄镶边,上半身由原本严丝合缝的雪白内衬,变成露出漂亮锁骨的
金丝抹胸;绾成花苞的俏皮双髻化成小云髻,上半部分攒成云朵状,下半部分散下来披在肩膀的两侧。
人还是那么美,只是气质一下天翻地覆,凭空生出八分妩媚美感。
“哦,没什么。”她浑不在意。
天情还是坚持:“不行,水冰……”
后面的话卡在了嗓子眼。
他眼睁睁的看着舒容嫣风轻云淡的一甩藕臂上缠绕几圈的丝带,带着轻飘飘的挥出去。
丝带下落一寸,湖水轰然炸响一声,湖内来回大搅一番。
当丝带落到她脚踝处时,除了湖中亭完好无损外,湖中已然翻天覆地,面貌大改。
尸者被毫不留情的抛到岸边,整整齐齐摞成方块;乱七八糟的湖中植物和小虾小鱼悬浮在左边,大团湖水悬浮在右边。
湖底的情景清晰可见。
舒嫣容抚着头发:“还有什么要求,讲出来,满足你。”
“没有了。”天情目瞪口呆,情不自禁想给娘子鼓个掌。
只是未发现古怪的地方。
舒容嫣:“没有啊,那会不会在亭子下面。来来来,搬开看看。”
丝带极长,嗖嗖几声,一端在天情劲瘦的腰上来回捆了几圈,一端缠在她右手。
天情:“!”
他还没动作,脚下一股大力袭来,身体顺势随舒容嫣上升。
天情疑问:“你操纵亭子拔地而起,凭空而飞。飞的是亭子,为什么要捆我?”
当然是因为你看起来一副很好捆的样子。
想是这么想,不过舒容嫣嘴上毫不心虚道:“哎,双重保障嘛,快,你过来点。”
天情妥协了:“那行吧。”
果然,古怪在亭子下。那块地基的黑泥间,埋着一个崭新的青铜大鼎。
光是崭新一条就足够古怪了。
他们两人对视了一眼。
天情:“先下去看看,估计这是个突破口。”
舒容嫣:“好诶,不过你等等。”
她缓慢抖着丝带,看上去像小女孩在玩幼稚的游戏一样。
只是,此乃天工而并非稚子之戏啊,天情在心中叹了一声。
丝带一圈一圈抖动着,悬浮在半空的湖水乖顺极了,在她勾勒下,围绕着青铜大鼎一圈一圈攒成花瓣,盛大的开放。
接着,天情明白了悬在另一边的湖中植物和小鱼小虾的作用,点缀。
姑奶奶耐心的将他们投进花瓣状的水团里,下面盘着草,上面浮着鱼虾,致力于打造出最好看的样子。
——一座青铜的大鼎坐落在湖中心,围绕着它的是花瓣朵朵的巨大水色莲花,其间点缀着绿色深深浅浅的水草和活泼的游来游去的鱼虾。
天情开始盲目崇拜:你别说,还挺好看。
这一切说起来繁杂,但也不过发生在转瞬之间。
舒容嫣:“好了,我们可以下去了。”
“对了,我老是弄这些没有用的东西,是不是很烦啊。”
天情回想着过往,以前在天询监的她有些过分娴静,现在这样开开心心才是正正好。
她自己避开了那些痛苦的回忆,师尊被贬,哥哥断脉,不想也罢。
天情反而觉得为她开心。
“不烦,好看。”他摸摸她的头。
舒容嫣倒吸了一口气,仿若遇见了八百年没见的至亲好友,热情环住他的腰,在他胸口前一阵乱拱。
稚气又添了一丝。
“啊啊啊弘霁你真是太好了,好懂我啊。”
“之前我在焰宫的憩龙潭玩这个的时候,囚那个小鬼频频奚落我,还有我哥…”
“你哥也嘲笑你?”天情好奇。
舒容嫣摆摆手:“不是,我哥他觉得很没意思。与其和小石头人假模假样的玩,还不如偷偷下界去体验一番情为何物。这是我哥的原话。”
天情吃惊:“谢弘钰怎么能这么说!”
舒容嫣按住他的嘴:“你听我说完啊,当时我一听这话觉得不对,也没有多想,就说我不愿意。人家还小,和小石头人玩怎么了。”
“然后呢?”
“然后我哥心满意足的走了,回头让囚守在憩龙潭,给我点化了半潭小石头人。”
“哦。”天情若有所思。
“所以啊,我哥可坏了。要是那天我说自己想下界,他一定会狠狠收拾我的。比如做他的御剑信使,为他送个三千趟的信吧。”
“哦。”天情思而又思。
他前一秒想宰大舅子下锅子吃,后一秒立刻转变态度,有些庆幸地感谢大舅子教导妻子之恩。
自己地里的白萝卜好险没被猪拱掉。
“真想师尊和哥哥啊。”舒容嫣活动着手脚,突然冒出一句感慨。
天情没说话,怕刺激到她。
她转开了话题:“走吧。”
“好。”
那丝带一端连着亭顶,一端连着湖底的青铜大鼎,铺成一道丝路。
舒容嫣松开天情的手,一步落下一团橙金光辉,娉娉婷婷地走上丝带。
她回首对他一笑:“来啊。”
舒容嫣在使用灵力的时候,身体的不同地方会控制不住溢散自己本命之器的橙金光碎。
天情是知道的。
只是他没有见到过。
没见到过她眼睫上挂着橙金色光碎的样子。
这个回眸一笑,真是让人……
天情右拳抵在胸口,那里有人在他的心上策马奔腾,扰得心口的血液奔流不息。
舒容嫣好奇道:“你怎么不来,不要怕啊。”
她递过右手,莹润白皙,十个纤纤指尖沾着一抹粉红,小巧圆润的指甲流动着淡金光碎。
天情轻轻把自己宽厚的手递过去,珍重虔诚,像是递出了自己的心。
他们如同神仙眷侣一般,顺着丝带滑下,带走了属于两人的绵绵情愫。
在大鼎忽然闪起的光芒中,天情和舒容嫣一同进入未知之境。
身后,失去灵力支撑的湖水轰然落下,溅起了一片雪白的泡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