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2.沧溯书屋 ...
-
叶语之所以会产生这个错觉，还得从摊主的扮相说起。摊主一头白毛，有些天然卷，长发及腰，白眉红眸，乍看像是美瞳和假发的组合；他身着蓝白道袍，双手手腕都栓着个素银太极。然而，就是这么一位理论上应该仙气飘飘的道长，此时此刻给叶语的感觉却像是个熟练老成的江湖骗子。
对，没错，就是那群杵在寺庙或者景点或者医院附近，黏人程度比起营销从业人员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大仙们。至于他们是不是真的有本事，叶语懒得去想，反正跟他没啥关系......呃，好吧，如果硬要扯，其实也能扯出那么一丢丢关系。从专业角度来说，叶语叶医生是这么认为的：有闲心靠玄学测疾病，不如去趟医院做个基因检测来得实在。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叶语，毕竟摊主是一位能把正经道袍穿出神棍气场的奇人。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叶语他认得这身衣服。
这尼玛不就是道长的定国校服吗！虽然做工和材质都和市面上的便宜货不一样，虽然每个细节都还原得惟妙惟肖，可它还是道长的定国校服啊！我知道前面有家cosplay店，不过这么明目张胆地打广告，连基本法都不要了吗？！
而且，叶语这号人，其实非常心水道长的这套校服。再加上各种同人小说和视频的荼毒，他顺理成章给定国道长塞了不少私货：比方说运筹帷幄、一子决江山的大佬风范。所以当他看到那么大一个定国道长，还是白发道长的时候，呆毛biu地一下就立起来了，然后......然后立马就焉了。
此乃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不过因为有摊主的装束作铺垫，所以当叶语把目光移动到摊位前那位驰冥刀娘扮相的女子身上时，内心也就没太多波澜了。他又不是没去过漫展，更不是脱离时代的老古董，大不了，就当他们在出外景呗，摄影大哥估计还在路上风尘仆仆呢。可惜叶语的这份淡然，止于他看到刀娘的侧颜。
哦呼......这家伙别是直接穿过来的吧。
刀娘的脸上，既有燕赵世家的英勇和狂气，又有白狐尾衬出的些许狡黠和诡谲。跟对面那个破绽满出的coser相比，完全就是一个天一个地，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搭上戏的。
柳北傲大老远就看到了柳刀刀，也自然而然地注意到了叶语这坨呆萌可爱阳光小鲜肉。她悻悻然放下手中跟道长定国校服配套的恨天高，满脸意犹未尽。她对面，白发摊主明显松了口气。
柳北傲“啧”了一声，然后当着摊主的面，明目张胆地从桌布下掏出一沓黄底红线的纸片，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熟练至极。她侧身扬着纸片对柳刀刀道：“貂啊，来得正好。喏，你看，刚到手的道具，物美价廉，安全可靠。”
喂？白给的能不物美价廉么！至于后面那半句，信仰科学的叶语同学果断当没听见。
柳北傲懒得管叶语心里的小九九，她瞅了眼跃跃欲试的咩某人继续道：“貂，一会回去之后，你帮我给这叠纸片分分类，分完之后放在纯阳专区，搁桃木剑和浮尘边上。”
听到这，叶语总算舒了一口气。说实话，在看到那叠横看竖看都像是符纸的玩意时，他心里狠狠地咯噔了一下。虽然他不信这些玩意，但他还是有好奇心的。
更何况叶语还有段披着床单、挥着晾衣杆、大喊“急急如律令”的究极黑历史。
摊主这时候开口了：“你算卦吗？”
他的声音很有磁性，也极具蛊惑力。叶语来不及多想，下意识点了点头。
“你算什么东西？”
“啊？”
摊主又重复了一遍：“我问你，你、算、什、么、东、西？天时，地利，还是人和？”
眼瞅着叶语一步步往坑里跳，柳刀刀坐不住了。他上前数步横在叶语和摊主二者中间，挠着后脑勺对柳北傲道：“老姐，分类这事我真不会啊，我看它们就跟看天书一样。你喊我打扫卫生，或者拎把啸神州当街表演，都比这靠谱。”
“哈哈哈哈哈哈！”摊主笑得没个人样。
柳北傲先是瞪了他一眼，然后用一种看撒儿子的目光看向柳刀刀。她叹口气，从纸片里挑出两张一模一样的抖了抖：“我的貂，连连看玩过吧，你把长一样的放一堆就好了。”
柳刀刀恍然大悟：“懂了。”
正事办完了，亲弟弟也到了，于是乎柳北傲决定打道回府。临走之前，她又瞥到了那顶崭新的恨天高，心里一顿痒痒：“常易，你啥时候能完完整整穿一身啊。讲真，既然你都肯为似玖那丫头换上这身衣服，就再干脆一点，整齐一身呗，也不枉我缝了这么久。过几天漫展，咱俩把道具带齐，然后搁那一站，绝逼是人群的焦点。很好，就这么说定了，不接受反对意见。”
这刻正值午时，艳阳高照，火辣辣的日光刺得柳北傲眼睛生疼。她本打算过几天再约常易出去搓一顿以示感谢，不过看今儿这天，还是找个理由把这家伙喊进店乘乘凉吧。
想到这，柳北傲回头对常易道：“你啥时候忙完了，就到我店里坐坐。上等北风冽，逾期不候。”
这位coser大姐头真敬业啊......叶语默默感慨。北风冽他是知道的，剑网三里面霸刀山庄的一种美酒，只是没想到她居然真把那玩意搬到现实来了。
“我又不信教，戴那玩意干啥，还重，硌得慌。”常易一边说着，一边从桌下翻出几张A4纸，A4纸的纸面上赫然打印着各式各样的符篆图案，“还有呀，我刚从打印店出来，还没开始操作，你就来了。你手上拿的那叠，是我徒弟画来自用的，不过我准了，随便拿！”
柳北傲：“......”
常易面不改色：“我又没打算瞒你，是你自己逼逼个不停好吧，不能怨我。”他起身，从桌下扯出块蓝布，罩住了整个摊位，“不过看在你这么热情的份上，我就却之不恭了。”
片刻之后，常易就处理完了摊位。他招着手对叶语道：“叶语，你过来一下。”
叶语没有辜负他傻白甜男主的人设，等到了常易跟前，他才惊呼道：“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常易眯缝着眼，一手摇着折扇，一手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高深莫测道：“你难道不知道，纯阳弟子都是会算命的吗？区区姓名，不足挂齿。我观你身上有卦，一阳在上，二阴在下，是为艮卦，高山仰止，该止则止，该行则行。至于别的......”他顿了顿，掀开蓝布从桌下摸出张一面绿一面蓝的卡片，“先支○宝，○信也行，十元一卦，包测包准。”
“学长！”作为现场唯一的良心担当，柳刀刀见状不对直接跳出来打断了常易。他走到叶语跟前，强忍住薅他头发的欲望，一巴掌按上叶语抱着的档案袋，“这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你说他怎么知道。以后见到这种人，记得躲远点，不然被卖了都不知道。”
叶语狐疑的目光在柳刀刀和常易间反复横跳，很显然，他无法把常易和星盛京大学的学子联系在一起。他喃喃道：“学长？”
“学什么长，请叫我教授。”常易正色道。
柳刀刀只当没听见：“嗯，学长。搞天文学的，据说地理也不赖，国学同样擅长。前年毕业，结果毕业不久就成了教授。我高中去星盛京大学遛弯的时候，还在实验室里见过他，也算是轰动一时叱咤风云的人物了。你不是当时在校的学生，不知道也正常。”
可惜叶语的重点一直很歪，他低声道:“这年头，手机贴膜的准入门槛都这么高了？”
......
和柳刀刀一行告别后，叶语终于如愿以偿地踏进了沧溯书屋。让他有些意外的是那个小个子老板娘居然不在，原本属于她的座位上，此刻正瘫着个睡眼惺忪的面生男人。
男人乍一看，比他大不了多少，顶天就大学毕业一两年。黑西装白衬衫，哈欠连天，黑眼圈比烟熏妆还要浓。
感应到叶语来了，男人伸了个懒腰，极度不情愿地直起身子，道：“店主出去办点事，过会才回来。我的拍照风格有点抽象，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代劳。”
叶语想也不想一口回绝道：“不了不了！我不着急的，我等她回来就好！”
“可惜，我本来想露一手的。”男人的失落之情溢于言表，他从柜台后面绕出来，引着叶语到一旁的阅读区坐下，“如果不出意外，你最多等一个小时。书架上的书随便看，小心点别弄坏了就行。”
隐隐约约间，叶语觉得男人的声音有些耳熟，似乎在哪听过。首先排除综艺节目，其次也不是家庭聚会，那么就只剩下YY了？糟糕......一想到YY，叶语就会不可避免地想到那个男人。而一想到那个男人，他就觉得头痛胃痛哪里都痛。
嘶——打住。
“等等......”叶语同学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男人言简意赅:“说。”
叶语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来拍照的？”
“噢，这个问题啊。”男人显得有些开心，他从书架上抽出一本黑皮书，坐到了叶语对面，“放心，我和那个神棍不一样，我可是个侦探，讲究推理和证据。你从进入街道起，就开始左顾右盼，很显然是好奇于环境的变化。而这条街上新开张的店铺，都集中出现在半年前，换言之，你上一次来至少是半年前。”
叶语点点头，他上次来确实是8个月前，那时这条街上只有这家书屋和它旁边的甜品铺子。
男人接着道：“而你进入店铺，没有第一时间叫醒我，刨开你懂礼数的因素，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你不确定我能不能完成你预期的事。或者说，你在思考怎么开口。所以就只剩下拍照这一项咯，而且大半年前店里还没有快递收发业务，你也不像是来寄快递的样子。”
叶语被唬得一愣一愣的：“这样啊。”
“啊哈——”哪知男子笑了起来，他把刚才拿下来的书推到叶语跟前，“你还真信啊？抱着个档案袋，谁不知道你打算干啥。”
叶语:“.......”
把膝盖和感动还给我，谢谢。
这是一本有着精致暗纹的黑皮书，它封面和封底的四角都镶嵌着黯金色纹饰，三生路这三个金色大字洋洋洒洒落在封皮正中，和整本书浑然一体。
叶语问道：“三生路？恶人谷门口那条三生路？”
说来也巧，他游戏里的帮会名字也叫三生路。所以不管这本书质量如何，叶语都已经产生了强烈的阅读欲。
男人似笑非笑，反问道:“不然？还有哪条三生路？”
叶语想了想:“古籍上有记载，忘川河畔立着块三生石，三生石三生路，指不定这个标题就是说的那条要用三生走完的路呢。”
“这就是文科生么......”男人幽幽叹道。
他纤长的手指在叶语翻开的书页上滑动，带出几声簌簌的声响。男人的这一举动像是附着着某种魔力，叶语只觉得精神一阵恍惚后，目光便不由自主地随着他指尖移动。
小说正文的字体和标题一样，都不是任何一种能叫出名字的印刷体，反倒更像是某人以工笔一笔一划勾勒出的艺术品。淡淡的墨香和微微泛黄的纸张相互映衬，宛如悄然摊开的历史画卷。
“我相信你会喜欢这个故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