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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入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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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鸢想回仙阳村,可邻近年关了,没有车队愿意再出远门,她只能暂留京都,等待开春。
卫荀依旧时常来看她,她趁机劝说卫荀接宝儿回来,实则是劝他接幸辛回来,也算暗示他即便她和水牛哥无果,她依然只想做个农家女,回仙阳村过简简单单的生活。
如此又过了些日子,幸府突然发生了一件大事,让卫荀和幸辛本就不睦的关系更是雪上加霜。
那日本是幸辛父亲工部侍郎幸绶的生辰,幸绶行事一向低调内敛,今儿个寻回了外孙儿,心中畅快,难得大|操|大|办一回,请了不少朝中同僚及亲友。
卫荀身为幸绶的女婿,自然要去拜老丈人的寿,既然是卫荀先去的幸府,也算给了幸辛一个台阶下,想必幸辛也不会再闹下去,寿宴结束,就会跟着卫荀回府。
谁能想到,宴席上突然闯进来一个人,让原本充满欢声笑语的大厅霎时静如深潭,仿佛一片叶子掉进去都能听得到。
这个人,正是幸家疯掉的大小姐幸灵,和她同时闯进来的,还有一个谁也不认识的男人。
幸灵像受了什么刺激,瑟瑟缩缩跪在幸绶身前,指着那男人,颤声哀求:“父亲,你饶了他吧,饶了我的孩子吧!孩子……孩子……我的孩子呢?”
幸绶一瞬沉下脸来,在场宾客无不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又马上肃穆了神色,作正经状,实际上,人人都恨不得多长出一只眼睛和耳朵来。
众所周知,幸府大小姐幸灵本是许给了卫荀为妻,怎奈成婚前几月,幸灵突发癔症,人变得疯疯癫癫的,自是不能再与卫荀成婚,她的妹妹幸辛主动站出,愿意代替姐姐嫁入卫府,如今看来,此事却大有隐情,又是一桩不为人知的秘辛。
幸绶显然气坏了,几乎是有些失态的高声训斥:“什么你的孩子,那是你妹妹的孩子,你疯疯癫癫乱说些什么?是谁把她放出来的……快把她带下去……”
幸灵尖叫着甩开来抓她的人,快步跑到卫荀一家桌前,把卫荀、幸辛、宝儿挨个儿看了一遍,紧张道:“孩子……卫公子,对不起,我是个水性杨花的坏女人……我是坏女人……”
说着,她突然攥住幸辛的手,道:“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妹妹,你帮帮我!”
幸辛一下子甩掉幸灵的手,有些嫌恶的看了一眼,道:“姐姐,你在说什么傻话,还不回去……”
这时,那陌生男子也看了过来,待看到幸辛时,突然愣住。
它呆呆的朝幸辛走了过来,口中喃喃道:“怎么回事呀……这是怎么回事?灵儿?”
幸辛柳眉一蹙,怒道:“大胆,你是何人?敢擅闯幸府,在这里胡说八道!”
那男人忙道:“灵儿,我是俊生啊!我听说你被关起来了,心里一直放不下你,这些年,我一直没有离开,就在幸府附近,顺便打探你的消息,今天终于让我寻着个时机,我想带你离开,可发现被关起来的根本不是你。你嫁人了,还生了孩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幸辛脸上怒色更甚,手指抠着桌子,带着一丝轻易不可察觉的颤抖,她张口,正要再斥责那男人,却被卫荀制止。
卫荀看着那男人,道:“她是幸府二小姐幸辛,那位才是大小姐幸灵,你可要认仔细了。”
那男人忙争辩:“不是的,她亲口告诉我她是大小姐幸灵,那时,我跟着戏班子来到幸府,虽然我身份低贱,可我们两情相悦,她说她不会嫌弃我。后来,我们被赶出府,我对她念念不忘,一直想带她离开,我们是冤枉的,我们真的没偷幸府的东西……”
那男人喋喋不休,幸绶脸色几乎黑了下来,一掌重重拍在桌上,气道:“哪来的野小子,我的灵儿尚未出阁,我的辛儿已为人妇,你胆敢凭空污我女儿清白,老夫今日定要抓了你去见官,方能解老夫心头之恨。来人呐,把他给我扣下!”
家丁们立时上前,扭住那男子胳膊,男子痛的哀嚎起来。
卫荀看向幸辛,不发一言,只是面色沉沉,若有所思。
本是一件高兴事,可那日的宴席却早早散场,卫荀还是接了幸辛回府,只是对她更加淡漠。
就在那天晚上,传言说那个男子撞墙死了,临死前大笑不止,说枉费自己一片痴心,却被二小姐骗了。
自此,京都流言甚嚣尘上,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幸家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最大谈资。
想必是不堪的话听的多了,这些日子,卫荀脸上总似笼着一层阴霾,不见晴色。
于姜鸢来说,有些事,她可以开导,有些事,她也无能为力。
如同今年的冬天总是时不时飘阵儿雪花,幸卫两家也在阴云笼罩中迎来了新的一年。
是夜是除夕夜,别院不像卫府,总需要下人,因此,阿忠和阿柳也回去过年了,只剩下姜鸢一人。
不过,两人离开前,已将别院布置一新,该置办的东西一样不少。
姜鸢盛了饺子出来,把几盘菜一一摆上桌,下意识的,在对面多添了两副碗筷,摆完后,却愣了愣,默默将那两副多出的碗筷收下。
今年,怕是最落寞的一个大年夜了,姜鸢嚼着口中的饭菜,也味同嚼蜡。
外面响起了烟花声,姜鸢放下碗筷,想去看看外面缤纷绽放的烟花,凑份热闹。
在院中站了一会儿,要来的人终于是来了,姜鸢竟也不感觉意外。
卫荀踩着薄薄的积雪,逆光朝姜鸢缓缓走过来,浅笑着道:“新年好,姜姑娘。”
他抬头看了看天,接道:“似乎又要下雪了,晚来天寒,可否陪我喝两杯温酒?”
姜鸢点点头,将煮温的杏子酒拿来,正要给卫荀满上,卫荀却抬手止住,他接过酒坛,先给姜鸢倒了一杯,尔后提起酒坛直接仰头灌了一口。
姜鸢起先并不在意,但见他接二连三猛灌了好几口后,终于忍不住劝道:“你这样喝会醉的。”
卫荀道:“无妨。”
姜鸢见劝不动,便不时给他夹一筷子菜,好让它缓缓酒劲儿。
如此一小坛酒下肚,卫荀眼中终于浮起一层薄薄的水汽,他盯着姜鸢好一会儿,却是笑道:“我从前是一滴酒都不沾的。”
姜鸢道:“人都是在变的。”
卫荀喟叹:“是啊,如果没有当年的事,就不会有今天的我,可如果不是当年的事,我也就不会认识你了。你不觉得,我们……是缘分吗?”
姜鸢道:“是亲缘。”
卫荀摇头:“不止亲缘。”
“你留在我身边,好不好?”他突然问道,神情有些小心翼翼的,说着,伸出手想要握住姜鸢的。
姜鸢一避,他握了个空,紧了紧空空的掌心,神色委屈的哼了一声,道:“我哪里不好?”
姜鸢看他浮上一抹红潮的双颊和湿濛濛的双眼,叹道:“你醉了,我去给你煮碗醒酒汤。”
回来的时候,他已趴在桌上浅睡了,姜鸢把醒酒汤递到他嘴边,喂他喝下几口。
端着撤下的碗碟往外走的时候,姜鸢忽然听到围篱表有蝈蝈的叫声,这个时节,奇怪!
她往围篱边靠了靠,忽听到一声:“鸢妹!”
“水牛哥!”
“鸢妹,是我!”
姜鸢惊讶道:“你怎么会来?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李水牛道:“我有办法,鸢妹,对不住,那天我是不得已,现在不会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姜鸢问:“发生了什么事?”
李水牛道:“路上再告诉你,我们回家吧。”
姜鸢道:“我还没收拾行李。”
李水牛摇摇头:“不要了,今夜是除夕,城门许出不许进,我们现在就走。”
说着,他朝姜鸢伸出手。
姜鸢终于笑了,将手递给李水牛,道:“我信你水牛哥,你抱我出去吧。”
李水牛一只胳膊揽住姜鸢腰身,一使力,轻轻松松将她抱出围篱外,他没有撒手,反而揽的更紧,对姜鸢道:“鸢妹,这些年,我好想你,好想家。”
姜鸢环住他的脖颈,轻声道:“我们回家啦!”
说罢,她朝院中看了一眼,竹屋里亮着的灯光,还有那个醉酒的人。
罢了,只有回去后再想办法告诉他了。
……
天上又飘起了雪花,李水牛紧了紧胳膊。
姜鸢难得一见的愤恨道:“水牛哥,你受苦了,我们就这样算了吗?我……我不甘。”
李水牛道:“没用的鸢妹,我们这些小人物命不值钱,没人在乎的。”
似乎感觉这句话太过现实无奈,他握紧姜鸢的手,关切道:“冷吗?”
姜鸢眼眶湿润,摇摇头:“不冷。”
即便在别人眼中如砂砾尘埃,微不足道,可能被同为砂砾尘埃的人珍视着,谁说人生就活的全无份量。
就这样吧,如果有些事无能为力,不得不妥协,他们只能选择珍惜当下了。
赶了大约两个时辰的路,已经离城门越来越远了,马儿有些累,放缓了脚步。
走着走着,姜鸢忽然道:“水牛哥,你有没有听见很多马蹄声?”
李水牛紧张道:“不会是她,她喝了很多酒,醉的不省人事。”
姜鸢道:“我们再走快些。”
李水牛点头,在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马儿嘶鸣一声,迈开蹄子冲了出去,可已经晚了。
很快,二十几个人把姜鸢和李水牛团团围住。
花依依优雅的从马车上下来,踩着洁白的雪花,踱步到两人面前,她嘴角带着笑,只是眼神和声音却如落下的雪花一般,看似轻飘飘的,可凉意却能渗入人的血肉里。
她没有理会李水牛,而是命人把姜鸢抓了起来。
李水牛要护姜鸢,花依依神色一变,吩咐道:“给他点教训,老规矩,注意分寸,别伤他的脸和性命。”
打手们听令,对李水牛拳打脚踢,丝毫也不手软。
花依依一边静静看着,一边嘲讽:“我道你献什么殷勤呢,想把我灌醉,好逃跑是不是?”
“药方偷到了吧,不然怎么逃的这么快,不过,你以为药方是真的?骗骗傻子而已,你要真走了,也没几天好活了。”
“你……”不知是被打的还是气的,李水牛咳了一声,呕出一口血来,在雪地上尤为猩红刺眼。
姜鸢大声喊道:“住手。”
花依依终于将头转向姜鸢,毒蛇一般盯了一眼,懒散道:“真是一对儿苦命鸳鸯,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思心疼别人,我早就和你说过,别来招惹我醉花枝的人,既然你不长记性的话……”
她朝身后一伸手,手下递给她一瓶东西,她拔掉瓶塞,倒出两粒红色药丸来,捏住姜鸢的下巴,迫使她吞了下去。
“尽日欢的滋味,好好尝尝吧。”她对身边几人道:“你们几个,都去伺候她,如此美人,便宜了你们这些王八蛋。”
李水牛一听到“尽日欢”几个字,猛然挣扎开来,双目圆睁,目眦尽裂,眼中一片血红,似乎要把一口钢牙咬碎,困兽一般嘶吼道:“花依依……花依依……”
花依依在李水牛身上踢了一脚,看他疼的闷哼一声,笑的开怀,指着姜鸢道:“你也想去?可是人太多了,你排不上号,就在这里看着吧。”
姜鸢见三五个男人朝她围过来,手往她身上伸,尽管她心里是有多嫌恶,可身体似乎有什么变化,不听自己使唤,迫切想要索取些什么。
姜鸢顿感不妙,踉跄着往后退,却如入网的鱼儿,已无路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