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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清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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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候见笑。不过是一位女眷不慎落水,人已经救上来了,不是什么大事。”凤阳王抚着玉带,笑得一脸和煦,仿佛这不过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而已。
陆寻欢挑眉,轻轻‘哦’了一声,“既然有人落水,人也救上来了,接下来请府医诊治不就行了,大家为何还围在此处?”
凤阳王笑意一滞,斟酌着用词,“人是救上来没错,只是这落水是意外还是人为,尚待查证……”
有想在陆寻欢面前的表现的好事者趁机插嘴道:“侯爷不知,这位崔七小姐一口咬定是其嫂嫂崔五奶奶推人落水,然而崔五奶奶却说是崔七小姐对其挟私报复,却阴差阳错推到了孙家小姐……”
陆寻欢闻言看向崔七娘,眼睛里透出寒意, “这还不简单?我铁甲卫审讯犯人都讲究个人证物证俱全,既然崔七小姐说是崔五奶奶推人下水,不知可有人证证明你所言非虚?”
崔七娘被那凌厉的目光一扫,顿时有些惊慌失措,“有…有,刚才柳四小姐和孙二小姐的丫鬟都在旁边,她们都看到了,就是她推的。”
凤阳王看向女眷这边,“柳四小姐和孙二小姐的丫鬟呢?上前回话。”
孙二小姐的丫鬟吓得面无人色,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主子害人不成自己反落水,已经是她们这些贴身奴婢的失职,眼下只能将错全部推到谢芳华头上,兴许还能保住一条命,“是…是崔五奶奶推我们家小姐下水的……”
柳四小姐微微蹙眉,对崔七娘将她扯进这桩闹剧里,很是不满,她小步走上前蹲了蹲身子,话也答的模棱两可,“孙二小姐落水,确实崔五奶奶离她最近,至于是不是崔五奶奶出手推的人,距离太远,小女当时也没看清……”
崔七娘愕然地看着柳四小姐,“你怎么没看清,刚刚明明就是……”
陆寻欢神色淡淡,打断了崔七娘的话头,冲谢芳华问道:“崔五奶奶可有人证给你作证?”
谢芳华一怔,刚才琥珀和碧玺被支开,剩下的几人都是跟崔七娘走得较近的世家小姐,想也知道肯定不会有人为她作证,“没有。”
眼下的情形对她十分不利。
陆寻欢道:“不是还有一人吗?”
众人不解其意,纷纷将目光投向陆寻欢。
陆寻欢面色如常,“旁人没看清,刚才落水的那位小姐肯定知道自己是何人所推,把人叫过来问问不就清楚了?”
有反应过来的人立即意识到,威武候这是想保崔五奶奶?不然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崔五奶奶也说了无人替她作证,为何威武候还坚持要问孙二小姐,这不是摆明了根本不信崔七娘和丫鬟的证词?
凤阳王妃对陆寻欢插手王府之事略感不快,说了一句,“孙二小姐呛了不少水,还在厢房诊治,一时半会怕是无法前来回话。”
陆寻欢闻言眉眼轻沉,不知在寻思什么。
郑明惠心念急转,目光从陆寻欢腰间的金鱼袋往上,再往上,片刻之间便拿定了主意,莲步轻移,往前走了四五步,福下身子禀道:“启禀王爷,王妃娘娘,陆侯爷,刚才孙二小姐落水之时,小女恰巧也在廊桥附近,我能证明崔二奶奶确实没有推过孙二小姐。”
事情突然有了反转,包括谢芳华在内的众人不由都是一怔。
“刚才孙二小姐和崔五奶奶相携在池边赏鱼,崔七小姐伸手去推崔五奶奶,正好崔五奶奶弯下身子,站在她身边的孙二小姐避让不及,就被推了下去……”郑明惠的证词与谢芳华之前说的分毫不差。
“你胡说!你们是一伙的!”崔七娘指着郑明惠声色凄厉。
郑明惠掩去眼底的讥笑,抬起头来,“王爷,陆侯爷,小女与崔五奶奶以前从未有过任何交集,今日只是不忍崔五奶奶蒙冤,才仗义执言,还请王爷,陆侯爷明鉴。”
凤阳王嗯了一声,未作表态。
令郑明惠失望的是,陆寻欢只是扫了她一眼就将目光挪到地上的孙家丫鬟身上,“现在本候再问你一遍,究竟是不是崔五奶奶推的你家小姐?若敢有半点欺瞒,本候就请你去我铁甲卫的刑狱坐坐!”
孙二小姐的丫鬟抖抖瑟瑟,面色如土,“是,是…崔七小姐推的……”
谢芳华轻轻松了口气。
事情发展到这里,究竟是何人推了孙二小姐,已经是一目了然,众人看向崔七娘的目光不由带了丝鄙夷。
崔七娘受不住,浑身的汗毛都树立起来,不由自主地往王氏身后躲去,不,不该是这样的,“母亲,她们胡说!她们都是要害我!”
王氏抱着崔七娘,眼前一阵接一阵的发黑,事情闹到现在这幅样子,七娘的名声算是全完了。
就在这时,去更衣的崔大老爷匆匆赶到,眼见事情已经闹得无法收场,连忙冲凤阳王和陆寻欢拱手道:“王爷、侯爷恕罪,都是在下教女无方,才会让她闯下此等大祸,我这就将人带回去,严加管束……”
凤阳王对崔大老爷还算倚重,正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妨陆寻欢目光如刀,盯着崔大老爷,开口道:“崔大老爷打算如何管束?”
崔大老爷目光微闪,转身冲王氏道:“将七娘带回去,禁足三个月,不准她踏出府门半步。”
陆寻欢冷笑一声,下颌微扬,“刚才说是崔五奶奶推了人,王妃二话不说就命人将崔五奶奶交由府衙发落,如今推人被证实是崔七小姐,崔大老爷却只是罚禁足三个月,未免太过儿戏了些。”
崔大老爷有些心惊,弄不清陆寻欢这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凤阳王妃脸皮一紧,陆寻欢这是在指责她是非不分,滥用职权。
凤阳王冷冷瞥了王妃一眼,目光转向陆寻欢,“以陆候之见,该如何处置?”
“此女存心不良,推人入水后又口出恶言,攀诬长嫂,按罪应割去她的唇舌,再斩去双手,丢进大狱,方能以儆效尤。”陆寻欢语气云淡风轻,吐出来的话语却令一众看客心惊肉跳,都说威武候行事狠辣,阴晴不定,传言果然不假,他这一开口就是要人的命啊。
“这…未免罚得太重了些……”凤阳王皱了皱眉,有些不赞同。
崔大老爷喉咙有些发干,腿脚一软跪了下来,“子不教父之过,是我管束无方,求侯爷念在小女尚且年幼的份上,网开一面。”
王氏惊恐万分,拉着崔七娘跪到陆寻欢面前,哭着哀求道:“侯爷饶命,我家七娘只是一时糊涂,犯下错事,求侯爷宽恕……”
陆寻欢神情冷漠,只用一双清亮的眸子幽幽看向谢芳华,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谢芳华轻叹一口气,向前几步跪在了王氏身后,“陆侯爷,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七妹妹年纪尚轻,望侯爷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刚才还一脸不近人情的陆寻欢,此刻却眉宇舒展,背着手道:“既然崔五奶奶这个苦主都不怪罪,本侯就既往不咎,饶她割舌斩手之罪,但若就此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恐怕也难以服众,凌霄,替我赏崔七小姐十个耳光,让她好好长长记性!”
“是!”凌霄应声出列,不顾崔七娘的尖叫挣扎,左右开弓打了十个响亮的耳光。
练武之人的手劲,岂是寻常人可比,这十个巴掌下去,崔七娘被打得面目肿胀,口唇外翻,鲜血淋漓,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王氏尖叫一声,扑了上去,“七娘,七娘……”
崔大老爷还要弓下身子谢恩,“谢侯爷饶小女不死。”
处理完这桩子事,陆寻欢似是有些意兴阑珊,转身冲凤阳王笑道:“本侯掌管铁甲卫,对于问案用刑之事颇为熟稔,刚才也是兴之所至,才出手小做惩戒,王爷不会怪我越俎代庖吧?”
他都这么说了,凤阳王哪里还好说什么,“不会,不会。我那里新得了一幅张大师的山居图,还请陆侯移步,咱们一道去赏赏如何?”
“王爷请。”陆寻欢伸手。
“请。”凤阳王让了让,二人一道出了花亭。
一众男客纷纷跟了过去,刚才还人满为患的花亭顿时冷清下来。
方少爷身上淅淅沥沥还在滴水,正打算去换衣服,却被知府夫人和郑大太太拦下了。
等他听明白知府夫人和郑大太太的意思,立即叫嚷起来,“我就是下去救人而已,为什么要娶她?”
知府夫人点着他直摇头,“你这个夯货,你下去救人之前都不想想,人家一个清清白白的姐儿,被你这样抱着上岸,你不娶她,不是逼着人家姐儿去死?”
郑大太太附和,“男女授受不亲,你既然已经与孙二小姐肌肤相亲,理应负责,你还是赶紧回去寻你父母商议商议才是。”
“我不娶!我有喜欢的人了!”方怀章梗着脖子不肯点头,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谢芳华。
“你!”知府夫人拿他没办法,只好摆了摆手,“唉,算了算了,我还是直接去跟你爹娘说吧。”
“你去说我也不娶她!”方怀章嚷了一句,掉头就走,留下知府夫人和郑大太太在原地面面相觑。
这边的吵闹,谢芳华浑然不觉,她望着背着双手,走在人群里的陆寻欢,长长吁出一口气,这次多亏了他,要不然她肯定没办法轻易脱身。
崔大老爷和王氏见人走远,连忙扶着崔七娘,匆匆赶回去请大夫,将谢芳华一人晾在了这里。
谢芳菲走过来拉着谢芳华的手,“刚才真是吓死我了,幸亏有陆侯爷在,不然阿姐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琥珀小声嗤了一声,“二小姐若是真担心我们少奶奶,刚才怎么不过来?还不是怕我们少奶奶连累你……”
谢芳华皱眉,瞪了琥珀一眼。
琥珀缩了缩脖子,转过身去。
谢芳菲脸色红涨,笑容差点挂不住,“不是…刚才阿娘拼命拉着我,我也没办法……”
谢芳华摇头,“没事,阿娘也是为你好,刚才那种情况,你就是过来,也帮不了什么忙。眼下闹成这样,王妃肯定不愿意再看到咱们,不如就趁此机会告辞吧。”她说着往谢芳菲身后看了看,问道:“阿娘呢?”
谢芳菲转头看了一眼,奇道:“刚才还在这儿呢。”
“碧玺,你去找找,看太太去哪了,若是找到她就直接出府,我们在外头等。”谢芳华冲碧玺交代道。
碧玺应了一声,急匆匆去寻陈氏。
果然不出谢芳华所料,当她向凤阳王妃请辞时,凤阳王妃一脸厌恶地摆摆手,就让她退下了,那表情仿佛多看她一眼就伤了眼睛似的。
谢芳华冲郑大太太身边的郑□□轻轻颔首,谢她刚才出面作证,郑明惠有些敷衍与她点了点头,便移开了目光,谢芳华也不在意,领着谢芳菲和琥珀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