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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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少年不安地紧紧拉着哥哥的衣角，不让他离开。屋外是一片混乱的景象，逃跑的声音，尖叫的声音，哭泣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百里守约，快来！”村里的治安员敲了敲门，“马贼要进攻村子了，快来帮忙！”
守约安抚地拍了拍玄策的头，给玄策一个温暖安心的笑容。他领着玄策来到院内的一个水缸前，推他进入。“乖，玄策，在里面藏好。不管碰见什么，都不要出来。”守约叮嘱弟弟，然后便要转身离去。
少年死死抓住哥哥的衣角，丝毫不肯放开：“哥哥，不要走！”
守约叹了口气，还是那样温柔的语气：“玄策，听话。”
玄策委委屈屈地说：“我怕哥哥走了，我就找不到你了。”
守约无奈地望着眼前的孩子，伸出右手小拇指，和弟弟拉钩。“放心，我答应你，只要你好好地待在里面藏好，我一定会回来的。百里守约从不失约。”
百里守约从不失约。
玄策懵懂地看着守约坚定的目光，缓缓点了点头。他慢慢松开手，目送守约高大挺拔的背影向屋外走去。
守约回头，看到玄策露出一个头，双手靠在水缸的壁沿，依依不舍地望着他，心中一动。他喊：“玄策，藏起来！”玄策咬了咬唇，顿了好一会，终于整个人坐到了水缸里，他抬起水缸的盖子盖上。
黑暗。还有静默。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没有哥哥的世界，什么也没有。他脑中空空地发呆。还有多久，哥哥就能回来呢？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水缸外的响动。近了，近了。一切都结束了吗？
是隔壁家那个女孩的哭泣声。他听见男人的坏笑声，尖锐刺耳。还有村口的那个老爷爷，那个年迈苍老的声音，他在求救吗？
他们在向他求救吗？他可以，可以帮助他们吗？
少年的内心升起一股莫名的冲动，那冲动使他忘记了一切，他腾地从水缸里钻出来，冲出了家门。
好多好多蒙面的人，好多好多提着刀的人。他们手起刀落，一个一个杀死村里那些熟悉的面孔。鲜血，满眼都是鲜血。
“住手！”少年奔过去，用尚且年幼的身躯护住村口的老爷爷。马贼的刀子落下来，划开了他的背，长长的口子，钻心的疼痛。他失去力气跪下来，却还撑着护住身下的人。
满目的红色，视线里只有红色。除了红色，他已经看不见任何颜色。
“呃——”脑子里有什么东西断开了线，耳朵嗡嗡作响。
明明被疼痛占据的身体突然充满了无尽的力量，少年重又站了起来，背后那一道骇人的刀伤还流着血，甚是可怖。可是他转过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过那个马贼的刀，割开了他的喉咙。
红色的血落下。少年的双眼放光，那血红色又深了几分，甚至越来越兴奋。他的动作越来越快，他的身上伤口越来越多，可是他好像一点也感觉不到痛苦。
杀人，他只想杀人。
惊恐的尖叫声，是在怕我吗？
吵死了。
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尸体。少年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笑了笑，突然感觉被抽空了力气，精疲力尽地倒了下去。
……
“说起来，这小子可真吓人。”
……
“是啊。刚刚一个人杀了那么多兄弟，像个怪物一样。”
……怪物。
“本来就是个怪物。看见他的眼睛耳朵没有，那是魔种。”
“魔种又怎么样？愚昧荒蛮的生物。首领说了，要把他作为祭品献给神明。”
“这种怪物，死了最好。”
……
吵死了。
玄策睁开沉重的眼皮，浑身如同被撕裂一般疼。他尝试着动了动，发觉自己被困在了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他的双手双脚都被绳子绑着。
怎么会在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慌乱极了，脑子里想的都是守约最后那个离去的背影。哥哥……哥哥在哪里？玄策好疼，玄策好怕……
少年瑟缩地蜷在那个狭小的空间里，呆了半天终于回过神来，他意识到了自己这糟糕的状态。此时此刻，没有任何人能够救他保护他。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催促着他：逃出去！找哥哥！
他慢慢地移动身体，感受到了箱子里那个微微凸起的坚硬部分，他一点一点地将绑着的双手靠近那个地方，磨蹭着……
……
“哎，你们两个别说话了！精神点，把人看好了，可别让他跑了！”
“放心，他被我们绑的死死的，不可能跑掉……”
话音刚落，少年突地从箱子中跳了出来。他将那磨破的绳子朝着两个马贼的方向一扔，然后一把抓起箱子的板盖，用尽全力向两个人扔去。沉重的板盖砸到两个人的身上，他们痛叫着倒下地。
少年头也不回地向一个方向跑去。身后还有大叫声：“哎，那小子跑了！——”
快跑，快跑。
甩掉那些人，去找哥哥。
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玄策躲躲藏藏在这路上奔跑着。这不是熟悉的小镇，这是一座荒山。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大火，四周入目的都是烧焦的黑色灌木，路面极度不平。玄策磕磕绊绊不知跑了多久，只是一直沿着下山的路，躲避着身后追来的人。
终于，身后的呼叫声已经消失，而他也走下了山。他如释重负地倒在地上，这才发觉身上的疼痛愈发难熬。他眼前昏花，又饿又渴，就要晕过去。
不行！不能睡！还要找哥哥！我只有他了……
一个坚定的声音在心底传来。
玄策站起来，打量四处的状况，这才发觉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他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他也从来没有听说过这里。
身后一座高山，早已没有了树，只有荒芜的杂草，面前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茫茫沙漠。
哥哥，在哪里？
他突然觉得，今生今世可能再也找不到自己唯一的亲人，那唯一对他温柔的人。他感到绝望又害怕，可是他一点一点地拖动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向前走去，走向那危机四伏的漠地。
烈日炎炎，身体和心灵的双重痛苦支配着他，他感觉自己快要到极限。
终于，少年倒在了地上，再也没有起来。
......
嗅到血腥味的魔种怪物一个个前来，围在少年的身边。少年还有微弱的呼吸，但怪兽们并不在意。其中一头怪兽咬了一下少年的手臂，那血腥味刺激着它的胃，它兴奋地还要再咬下去。
突然，一股难以抗拒的未知力量拉扯着它，它感受到了极大不适，想要后退。但为时已晚，那股力量拖动着它的身体往少年的身体去，它的身体开始消散，从头到尾一点一点化作烟尘。那神秘力量卷着烟尘进入了少年的体内，少年还是闭着眼一动不动。
剩下的魔种怪兽像是感受到了危机，纷纷向后退去。但那力量无法抵挡，越来越多的魔种怪兽在原地消失，化作烟尘被吸入了少年体内，这副诡异的画面持续了许久。
“呜——”
最终，一个巨大的狼型怪兽站了起来。他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嘶鸣，眼睛里是疯狂而凶狠的血红色。
他不知道他是谁，要去哪里，但是他想活下去，好像活下去才能找到归宿。他控制不住自己发狂的身体，他见到怪物就咬，见到人也咬。
他去了很多很多地方，穿过了一整个荒漠，最后来到了一片绿地。
炊烟袅袅，鸡鸣犬吠，是充满人气的烟火味。他饿了，走进了院中，咬死了几只狗。
窗户似乎有响动，他循声望过去，看见了一个脸上满是震惊和恐惧的少女。
“所以说，那些怪兽都被你吃了？”你听了玄策的故事，突然打了个冷颤。还有很多地方没有搞清楚，但是他的经历让你有一丝丝心疼和后怕。
如果说你遇见了那么多事，你是否能活下来？你怕是早已死在了马贼的刀下。又或者，与亲人被迫分离，被人追杀，浑身是伤地倒在地上，可能永远都不会站起来了吧。为什么，上天要让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遭受这么多苦难？
但少年，不仅为了生存杀了那么多人，还一度失控伤害了别人。你望着眼前看起来乖巧的少年，想象了一下他提着镰刀杀人的样子……
仿佛感受到了你的恐惧，玄策伸出手紧紧地抓住了你的手，那份温暖从手传到了你的心，你安定了下来。
“也不是吃掉了。他们其实不是真正的魔种。”玄策解释道，“他们只是魔道之力化作的怪兽，所以没有自己的意识，只知道杀人。”
魔道之力？那又是什么？你更加疑惑了。从来没有听过的名词让你对魔种有了新的定义。
看出了你的疑惑，玄策继续说道：“我其实一开始也不知道。但是当时躺在地上，那些怪兽凑过来，我就感受到他们身上的魔种气息。我不知道为什么，就可以控制他们身上的魔道之力，引领着它们集中到我的体内。”
“然后那些怪兽就消失了。他们的力量到了我的体内。但是那些力量充满了恶意，我无法控制，也失去了意识，到处杀人。”
“还好你救了我。那把匕首应该是可以消除魔道之力的神器……所以你插入我的体内，我才能清醒。”
......一时之间信息量太大，你懵了过去。所以说，那些怪兽，根本不是魔种，而是魔种的力量？“所以说你变成怪兽，也是因为魔道之力？”
玄策沉思了一会，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还没有完全搞清楚魔道之力究竟是什么，我也不能完全控制它。至于变成怪兽......”他顿了一下，突然自嘲的笑了，低低地说道，“我变成那个样子，才感到极大的自由和舒适。也许我本来就是个怪兽......”
......
面前的少年，不知道为什么已经变得陌生。想起一切的他，好像成熟了许多，也更让人心疼。你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能回握住他的手，安抚地拍了拍。
“姐姐......”他面对着你，认真地望着你，眼中满是歉意，“对不起，我伤了你......”他的手轻轻抚上你受伤的右臂，想要触碰却收回了手。
“没事，我知道，那也不是玄策的想法，你失去了意识。”你安慰他。
“姐姐......我......”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你也不知道说什么，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望着。
他的嘴张了好久，终于发出了声音：
“从小到大，只有哥哥对我好，别人都讨厌我叫我怪物。但是我遇见了姐姐，姐姐不讨厌我魔种的身份，收留我，一直在照顾我。我伤害了姐姐，姐姐也原谅我，还要带我回家......”说着说着，他竟哽咽了起来。
“姐姐对我的好，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玄策一把抱住你，将头埋进你怀中，你感受到胸前衣物的湿意，他哭了。
“从今以后，我会一直保护姐姐，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伤害姐姐！”
少年过于诚挚的内心剖白使你心中突然产生了愧疚之情。你一开始并不是抱着单纯照顾他的心思去救了他，你只是为了找到他作为魔种的秘密。可是不知不觉之间，你也开始不由自主地怜惜起这个孩子。事到如今，你还能风轻云淡地利用他，然后告诉自己，所有的魔种都是杀死父母的仇人，都该死吗？
不。
你叹了口气，终于在心中给了自己那个答案。你要好好照顾这个少年，带他找到自己的亲人。至于魔种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吧，毕竟兄长也没有回来，何必自己行动呢？
你温柔地“嗯”了一声，然后推开他，看到他迷茫的眼神，眼角还有泪痕。你故意生气道：“以后可不许哭了，男孩子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玄策立马擦了擦泪，恢复成精神的模样，如小鸡啄米般点头：“是，姐姐！”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