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动》楼阿夙

5、第 5 章

　　江钰从基层民警调到市局也不过四五年，他从警校毕业开始，就一帆风顺的让人咋舌，人人都知道他的光鲜，人人都觉得他有后台，只有张局知道，他一路走来有多不容易，可是纵使如此，江钰整日与各种不被人知的腌臜事相处，他还是没能学会该怎样在权贵面前装孙子低头，张局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

　　江钰的气焰太盛了，他想拿水给他浇灭一点，却总是无处着手，总觉得又是在害他，人就是个奇怪的物种，生而为人，却一辈子都在学习该怎么做一个人。

　　白小灵不明就里，暂时打消了辞职的念头，既然端着人家的碗，怎么着也得办点人事，他和张局打了声招呼，垂头丧气的回了办公室。

　　江钰脸色铁青，警服穿的笔挺，冲着一屋子忙碌碌的人开了口：“有活了，开会，小钟也来，不许再逃了。”

　　法医钟思莱是个年轻姑娘，高学历高智商，就是人有点疯癫，听到要开会，便冲刘嘉偷偷做了个鬼脸，一边还不忘了八卦：“诶，我说，头儿今天怎么了，媳妇跟人跑了？”

　　小眼镜刘嘉知道点情报，立马巴巴的凑上去说：“你不知道吗，上头亲自发话，找人。”

　　“找人？啥时候亲党爱民的人民警/察门脸砸到我们这儿了。”

　　刘嘉切了一声，闷闷道：“是雷音中学。”

　　钟思莱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感情是去装孙子。这个名字听上去就很响亮的学校就在市中心，算是个有名气的地方，听说雷音中学前身是个小学，颇有点历史，泯国时候就存在了，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改成了贵族私立学校，外表还保持着泯国风的建筑，内里装饰的富丽堂皇的，稳重的国风夹杂着浪漫风格的罗马柱，充满了乡村非主流的个性。

　　雷音中学的学生背景算是比较复杂的，不少官员富商的孩子都在里面，升学率很高，学费也不是一般家庭能支付起的，一群阔少千金丢了，把事情捅到市局也不算奇怪。

　　江钰从内网上调出了关于案件的所有资料放在了大屏幕上，这才发现事情应该不是特别简单。

　　丢了的学生总共有五个，三个男孩，两个女孩，上高二了，在同一个班级，都是十六七岁的半大孩子，按理说，十六七岁正是叛逆期，离家出走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但奇怪的是，书包，手机充电器等生活必需品都好好地放在了寝室。

　　学生们也并没有留下任何关于出走的纸条或者向同学透漏消息，在熊孩子的世界里，离家出走是一件比较“拉风”的事情，没有留下任何消息，可能性很小，但也不是没有，据说学校那两天正好放假，在修东西，监控没拍到，而且，民警同志们已经把周边街上的监控都扫过了，并没有发现学生们的身影，他们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家长们后来觉得孩子们是被绑架了，可是两天过去了，他们没有收到任何勒索信。

　　大家看完了关于案情的所有情报，江钰问道：“学校放假，学生们没有回家吗，家里人为什么两天之后才发现学生丢了。”

　　小眼镜刘嘉负责所有的信息处理，在众人看资料的时候已经获取了所有消息，他推了推厚重的镜片：“是这样的，他们学校是实行封闭式管理的，只有周末的时候学生们才能回家，而周五的时候，失踪的五个学生跟家里面的人同时说了不回去了，家里人也没在意，只当学校又有什么活动，一直到昨天开学，才发现学生们已经不见了。”

　　江钰点了点头：“同时跟家里人说不回去了，肯定是他们之间有什么活动，学校的监控坏了，学校附近的监控呢，没有拍到他们的吗？”

　　刘嘉摇了摇头：“没有，他们要么没出校门，要么就是自己刻意的避开了监控。”

　　江钰：“手机定位了吗？”

　　刘嘉：“定位了，显示最后地点是学校里，他们会不会统一把卡扔学校了。”

　　江钰皱了一下眉，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绑架几个半大孩子，且不说他们不好控制，五个青少年人，战斗力也不可小觑，没有向家长索要酬金，总不可能五个不同的家庭拥有着同一个仇人吧，但是，目前的情况看上去还是绑架的可能性大一点。

　　“学校里面找了吗？”

　　“找过了，他们的教导主任亲自带人找的，没有见过他们的，几个熊孩子，做什么事情会避开监控呢？”

　　李菁举起手：“去查查学校附近的商店、网吧和旅馆，几个孩子能想起来去什么地方，再说了，手机充电器都没带，看起来也不像准备充分的样子啊。”

　　刘嘉：“已经在查了，还没消息。”

　　钟思莱抓了一下桌面：“有意思了。”

　　江钰瞪了她一眼：“现在能确定的是，第一种可能，几个学生有目的的策划了一件事情，不能让家长和老师知道，刻意的避开了监控，然而一些生活必需品却没有带走，所以，他们计划里要做的事情应该不会太费时间，也不会离学校太远，然而现在也没有回来，重点注意一下他们学校，第二，他们可能同时遭到了绑架，附近的监控再排查一遍，不行就扩大范围，我不相信他们还能凭空消失了。”

　　散会之后，众人各忙各的，白小灵无所事事，于是转身去找同样无所事事的钟思莱，钟思莱正在解剖室里拿手术刀削苹果，手术刀太锋利，一个苹果被削的还剩下了一个单薄的骨架。

　　白小灵默默哀悼了一下那只苹果，说道：“今天江队怎么这么大气啊？”

　　钟思莱把苹果啃得咔吱响，一边回道：“知道什么叫精英吗？知道精英都是干什么的吗？”

　　白小灵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说：“那肯定是钟姐这样的呗。”

　　钟思莱收到恭维跟许多大龄已婚女士一样，狠狠地揉了一下白小灵的头：“这种类型的案子本来是报不到我们这的，市局只接大案要案，不死几个人，市局不接，还不是人家有钱有权，我们这些给人家打工的，不得学会低头做人啊。”

　　白小灵努了一下嘴，感觉自己好像知道了江钰的逆鳞，他在解剖室晃了几圈还是踱回了办公室，钟思莱看了眼旁边一具正解剖了一半没来得及盖上的尸体，白花花的脂肪和组织就在那大喇喇的敞着，随时都在昭示着此人的死不瞑目，她将苹果核仔细的放进了垃圾桶里，戴上手套，突然皱了一下眉头，白小灵，真的只是个绣花枕头吗？

　　江钰是被电话吵醒的，他的房子是个百来平的公寓房，一个人住还算宽敞，只是疏于打理，衣服杂物堆得到处都是，若不是他妈一周帮他来收拾一次，估计用不到一个月，他能被自己的臭袜子熏死。

　　江钰把自己从床上刨出来，挠了挠鸡窝头，因为睡眠不足，双眼下浮着大片的阴影，他伸手摸到了一边快要爆炸的手机，眯着眼接起了电话：“怎么回事？”

　　“头儿，昨天我们不是接了个失踪学生的案子吗，就雷音中学那个，有消息了，找到了一个，不过已经死了。”

　　江钰瞬间清醒了：“把位置发给我，我现在就过去。”

　　事发现场在离雷音中学大概十公里外的郊区，这里是一片待开发区，老房子被扒开还没来得及重建，大片的荒草从水泥地裂缝里钻了出来，一些没来得及倒下的围墙被当成了临时厕所，走近了便能闻见浓烈的腥臊味。

　　钟思莱已经提前到了现场，此时正蹲在一堆碎石地上检查尸体。

　　“死者名叫宋子明，男，十七岁，雷音中学高二七班的学生，尸体是今天早上被发现的，目击者是来偷钢筋碎料的小毛贼，已经问过了，没见到过其他学生，昨天晚上这边下了一场雨，现场被破坏的十分严重，也没发现他的手机，不知道丢哪去了。”

　　江钰点了点头，伸手接过了刘嘉递来的手套：“通知死者家属了吗？”

　　“正在来的路上。”

　　宋子明还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校服，身上全是血迹，衣服被锋利的东西撕开了许多缝，他脸上还露出一副非常惊恐地表情。

　　江钰低头看了一眼：“死因查到了吗？”

　　钟思莱：“查是查到了，不过……”

　　“不过什么？”

　　“你自己看吧。”

　　钟思莱站到一边，露出了宋子明全部的身体，江钰这才发现，他的裤子已经被钟思莱掀了起来，小腿上赫然留下了一排非常深的抓痕，像是什么野生动物抓的。

　　“像这种伤痕还有好几处，脖子上，肚子上都有，死因是失血过多，五脏衰竭，再加上惊恐过度，也不知道这孩子死前看到了什么。”

　　江钰：“死了多长时间了？”

　　钟思莱：“昨天早上死的吧，具体得回去经过仪器检查才能确定，毕竟他的伤口都快被雨淋发了。”

　　“哦，对了江队，我还发现了这个。”钟思莱翻过宋子明的手指了指地上。

　　因为下过雨，地上的痕迹被冲淡了不少，但还是能看出被人用指甲写出的两个字：有鬼。

　　“有鬼！他自己写的？”

　　钟思莱举起了宋子明的手，他指甲缝里全是泥土。

　　江钰皱起了眉头，安排人查看四周的痕迹，刘嘉掏出相机开始拍摄照片，这里虽然是市郊，但不可能出没大型野生动物，而且，就算有，他这么大个人不会喊不会跑吗，这儿离学校有十公里左右的路程，他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看这样子，其他人很可能也是凶多吉少，“有鬼”又是什么意思。

　　江钰围着四周查看了许久，这里全是荒草和废墟，下过一场雨，已经完全看不出他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如果是绑架，总不可能是被人抬过来的吧，这里别说是车辙痕了，连脚印都只有他一个人的。

　　“尸体检查完了先带回去，不要让任何人靠近现场，再仔细检查几遍，任何细节都不许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