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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罗马共和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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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城市在一种不现实的气氛中苏醒了。
的确,罗马被一种比平时更浓更冷的空气包围着。尤其是,这空气更加湿润,它随着每一次呼吸深深地透人肺底。或许为了这个原因,最早的几个行人包裹着厚实的衣服,步履匆匆地走在拱廊下面。
城市浸爱在稠密的晨雾中,一如有时在现代的罗马也会出现的那样。既看不清大路的尽头,也无法辨别广场上最后的柱廊:一切都似乎在雾气中显得模糊起来。
在人来人往的罗马广场的喷泉旁,有许多前来打水的人们,他们大多是贵族的奴隶们,少数是神庙的祭司。
阿格里帕就是在这么一个清晨早早便出现在喷泉的拐角处,他的身形如松,俊美的脸上带着与这天气不相符的柔和不自觉地吸引了女孩们有意无意的目光,但他却好似什么都不在意,湛蓝的眸子一动不动的盯着广场对面那个圆形建筑,看得久了他似乎能看到建筑顶端袅袅的青烟。天气有些冷,他不由皱了皱眉拢了拢衣服,继续耐心的等待。
今天是好不容易的休假日,他的统帅先生终于舍得让他出来透透气。
慢慢地,阳光开始自从东方升起,给这个薄情的冬日带来点点虚假的暖意,抬手呵气,白蒙蒙的雾气在惨白的阳光下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在这时,终于有人从那座圆形建筑中用力推门走了出来。
那是一位少女,她单薄的身形宛若扶风的弱柳,惨白却又精致的脸在这寒冷的冬日宛如油画般清晰无比,那双盈蓝的秋水剪瞳似喜非喜目下无尘,看向你时总是能让你不自觉地想起头顶漂浮的云彩,好似什么都看见了又仿佛什么都不会在意,包裹在头巾下有几缕调皮的金发耷拉在肩上,她瘦弱到仿佛扯一触即断的小手正用力地提着一个硕大的木桶,樱桃小嘴轻抿,让人光是看一眼便心疼到了骨子里。
只见她小小的身影摇摇地走到水池边,正举起那硕大的木桶浸入甘冽的泉水。
在她身旁围着有许多人,但无一人敢来帮助这个柔弱的少女,他们只敢用最为虔诚的姿势垂头看着自己卑微的脚尖。
阿格里帕勾唇笑了笑,起身上前帮这位少女提起了这只对她而言十分为难的木桶。
少女理所当然地被他吓了一跳,看向他的目光都有些许委屈,宛若湛蓝的海水被投下一颗小石子,泛起波光粼粼。
阿格里帕没有说话,沉默的将装满泉水的木桶提到离那个圆形建筑更近的台阶上。
身后是那位少女有些迟疑地伸出手扯了扯他的衣角,力道轻柔宛若一阵风抚平了冬日的寒意。
阿格里帕垂眸看她时,少女盈蓝的瞳孔也正紧紧地盯着他,只见少女抿了抿苍白的唇,伸出纤细的手指了指那座圆形建筑又摆了摆手,最后深深地鞠了一躬,嘴角浮现浅浅的梨涡。
柔软却又一碰即碎。
阿格里帕当然知道少女是不希望自己再帮忙的意思,便将木桶顺势放下,抱着手臂好笑地看着少女蹙眉想提起木桶,但又因木桶实在太过沉重而双颊微微染上红晕的模样,他贴心地侧过头避开了少女如今尴尬的状态。
少女看着那硕大的木桶深吸一口气,将手放在手把上时,费了好大劲那木桶依旧未动分毫。
阿格里帕挑了挑眉,就他这个高度看到的是少女因慌乱而脱落的头巾里是一头宛若暖阳的金发,发顶上有两根倔犟的呆毛怯生生地立起,湛蓝的眸子划过几丝怜惜,弯腰接过少女费力依旧不能挪动半分的水桶,拾阶而上。
少女看着他高大的身影抿了抿唇,只能宛若小尾巴似的提起宽大的裙摆跟上前去。
阿格里帕将水桶放在门口,转身离去,动作行云流水不染半分尘埃。
少女因此松了一口气。
在阿格里帕离开之时,建筑的大门缓缓开了,从里面跑出个和少女穿着相同服饰的短发女孩,见到少女,短发女孩湛蓝的眸子尽是欣喜,语调活泼:“黛西娅,本来我还担心你这个小身板提不动水,没想到你竟然做到了!太棒了,果然每日的打水工作都该你来!”
少女听到短发女孩的话语,小脸霎时皱成一团,盈蓝的水眸注视着短发女孩,雪白的天鹅颈微微低垂,阳光在她蝶翼上打下了一片细小的阴影看不出她的表情。
“噢,抱歉呐,黛西娅!我忘了你前几天发高烧,不能说话,还失忆了。”女孩走近,伸手拉过少女的手,看着少女沮丧的样子一拍脑袋,双眸带着些许怜惜:“你可能不记得你原本可是婉转的百灵鸟呢。好吧,我和你一起将这桶水提进去吧。不过明天不会再帮你了,毕竟祭司大人不希望我们帮你。”
絮絮叨叨地说了这么多,但身旁的少女没有一丝反应,短发少女习以为常地伸手抓起木桶,目光落在依旧杵在那儿的少女,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能从那双漂亮得不像话的盈蓝眼眸中看见无边的冷漠,带着数九寒天的冷。
短发女孩细微地皱了皱眉,不耐烦地问道:“你究竟怎么了?”
阳光里少女伸手紧了紧衣袍,垂下眼眸,沉默地迈出小脚迎着她的目光一同去抓同把手,她还是那副怯懦模样,仿佛一碰即碎的水晶,仿佛刚刚那个眼神不过是个错觉。
短发女孩烦躁地甩了甩头,想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脑海,和少女一同将水拿进去。
穿过庄严肃穆的神道,短发女孩看着路旁已然枯萎的花草,心情更为烦躁,手便一松,而少女依旧沉默地拽着那木桶,一个不小心那冰冷彻骨的泉水便细数倒在那位柔弱的少女身上,浸湿了她米色的长袍。
短发女孩像是吓了一跳,口里虽说着道歉的话,但一边将木桶又往前踢了踢,让桶里的泉水倒得更为彻底。
随后短发少女被猛地推开,有人急冲冲地跑到那个被淋湿的少女身旁,将自己的小坎肩拖下盖住少女盈盈一握的身躯,如母鸡护崽似的挡在少女身前:“埃莉诺!你在干什么!你居然欺负黛西娅!她发烧才好!”
“我……哪有做什么,斯蒂芬妮你别张口就来,明明是她自己走路不看路……”埃莉诺下意识低声反驳,但当她看到斯蒂芬妮是引着谁进来时,她的脸色霎时惨白。
就在她们这群小姑娘的身后,悄然立着一位健硕的中年男子,那男子穿着埃及的长衫,腰间斜挎这一把银剑,剑上的宝石在阳光的照耀里熠熠生辉。男子端正的脸上那双仿佛看破一切的凌厉双眼正高傲地看着她们。
他是由斯蒂芬妮引进来的信徒。
那男子显然没有空搭理她们这些小姑娘的纠纷,但是目光落在跌倒的少女脸上时还是外露地划过几丝亮光,沉稳地声线落在每个人的心头:“便是她了,让她来替我保管遗嘱。”
众人皆是一愣,特别是那位短发的埃莉诺双眼霎时红了一圈,扭头就跑,背影都有些慌乱。
斯蒂芬妮敛眉,低声说道:“可是安东尼将军,黛西娅因为发高烧的缘故不能开口祈祷。”
“不能说话?倒是可惜了……”他的话语戛然而止,语调伴着几许纨绔的风流,他那双眼流连在少女身上沉了沉:“就她了。”
斯蒂芬妮见他如此坚持,也不再劝,只是将少女扶起,扶着她引着安东尼去往永久不灭的圣火处,完成遗嘱的保存。
之后,便将人群遣散,独留少女陪伴着安东尼将军,在关门的刹那,斯蒂芬妮还能透过圣火温暖的光,看到少女还在不断滴水的衣角,和那定格在时光深处的凄美容颜,轻声叹了口气,退出殿外。
安东尼随意找了个地方,将腰间的剑放在身侧,不羁地落座。
幽深的眸光盯着映衬在圣火前宛若神袛下凡的苍白面容,只见少女细嫩的小手此时捏着一只尖笔而笔下是城邦所有的一块涂有石膏的特制木板,正在火光前静静等待他的述说,那阑珊的火光映在少女盈蓝的眸子里仿佛美好的梦境一碰即碎。
绕是安东尼这般风流的花花公子也不免被面前这位柔弱的小姐而牵心,不觉也就坐得规矩了些。
待回过神,少女握笔的姿势没有变,甚至她的眼神也一直只是这般无喜无悲地看着自己。
安东尼清了清嗓子:
“我死后,愿将死后的遗产全部留给我和克利奥帕特拉所生的孩子们,包括我所打下的城池,另外我死后请将我葬在亚历山大港。”
说完,他湛蓝的眸子紧盯着面前的少女,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但是少女听后只是平静……如古井般的平静,纤细的手指在那木板上刻下他的遗嘱。
安东尼一下子有些搞不懂这位少女,但多年战场的厮杀和与元老院那群人精中打交道的经验,还是低声咳了咳:“你知道的,遗嘱交与贞女们保管是从古至今的传统,每一任贞女都要用生命来守护自己向维斯塔神递交的遗嘱,一旦被其他人拿去或者偷去,后果你是知道的……”
轻烟袅袅,火光中的少女蝶翼清颤,也不知是听到安东尼的警告还是未曾听到,依旧平静无波的点了点头,沉默地将木板端在手上,向安东尼走去,那少女离得近了,安东尼鼻尖甚至能闻到少女身上特有的馨香,心神都不由一荡,但当他眼神触碰到少女手上的木板时又恢复了神智,接过尖笔,在木板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按了手印。
程序走完,少女回身将木板放在圣火下,跪在地上,双手交叠做出祭祀的最高手势,无声默念着祷告语。
在安东尼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少女浸湿的裙摆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她玲珑的曲线,不觉间竟暗自咽了几次口水。
待回过神,少女已然盈盈立起身来,往大殿内室走去,安东尼知道那是她们放置遗嘱之地,外人不得入内,他便只能在殿外等她。
想到这一切结束回到埃及时,克利奥帕特拉那艳丽的脸娇柔地贴在他胸膛时的快感,他便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等他干掉屋大维,他便会是最终能取代恺撒成为这个罗马唯一的主。
想到这里他恨不得马上插上翅膀飞回埃及,用埃及的珠宝为自己招兵买马……
屋大维……等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