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魔》赵百三

5、第五章

　　三重界各族混居，龙蛇混杂，但也因此集市极其繁华，在人族集市不常见的丹药、法器、符文、仙草等在这里随处可见。

　　更甚者，如若有门路进入三重界的暗市，你甚至能见到神族遗留的神器。

　　只是这些，陆喜目前都没有能力购买。

　　她非先天灵体，在三重界主要依靠教导人族孩童读书识字，亦或作为药童协助巫族冶炼丹药、作为半路学徒帮助矮人族锻造法器等赚钱谋生。赚来的钱一半供以生活，一半购买灵石喂养雪豹。

　　如今雪豹和黑毛球双双化形，需要用钱的地方变多。

　　再则，这二人修炼一途需有人引导，三重道三教九流过多，亦引入入歧途，不可久待。

　　而如今的四方大陆人魔两族势大，魔族野心勃勃，杀伐无度，为其余各族所厌，亦不可取。

　　至于人族，陆喜生为人族，此前是打算在记忆恢复前暂居三重界，只半年过去，她情况未有好转。此法不可行，她不能仅仅因着一个莫须有的梦境就一直躲下去。

　　天玺学院是目前周尧同天佑两人最佳的选择，既能护佑他们，亦有足够强大的师资力量引导他们修炼。

　　当然，这是在他们能顺利入读的前提下。毕竟天玺学院入门有一定标准，非常人能入。

　　陆喜抱着替两个崽崽置办的行头走在街上，想到这一张脸愁的不行，她得想法子多赚钱，换来灵石喂养这二人，先天不行只能靠后天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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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残红小筑内

　　天佑初次化形，一时静不下来，兴奋的在屋内走来走去，一转头，看见小周尧盘腿坐在矮塌上，双眸微闭，似在打坐，一时好奇便凑了过去。

　　手指头轻轻戳了戳小男童的胸口，男人细声细气道：“弟弟，你这是在干什么啊？”

　　小周尧还未回答，屋外‘轰然’一声响，陆喜以三颗中品灵石拜托柳色布下的结界被来人攻破，残红小筑彻底暴露在来人眼前。

　　“将那只黑猫交出来，如若不交，本座就将这残红小筑毁了。”

　　屋外，与男人的声音一道传来的还有数十人逼近的脚步声。

　　小周尧睁开眼，眸色懵懂，与天佑两人大眼对小眼。

　　天佑：“弟弟，有人找你诶。”

　　小周尧点点头，一瞬间化为黑猫从窗口蹿了出去，坐在院内小池旁一颗石头上歪着脑袋看强行闯入的一行人。

　　来人皆是纯血妖族，其中为首之人是一名约莫二十岁的青年，身后数十人看服饰应当是他的手下，与他并肩而立的则是昨日来此作客的孔雀妖绿翘。

　　绿翘见着周尧，细长的柳叶眉一横，双手叉腰，叫道：“齐皓，就是他，昨日就是他打的我。”
　　说完，一掀衣袖，露出白皙手臂上的抓伤。

　　被叫做齐皓的男人心疼的抚摸绿翘的手臂，柔声道：“莫怕，本座今日将这猫抓来，必定将他剖肠开肚，以解你心头之恨。”

　　绿翘是个小姑娘，被‘剖肠开肚’四字一激，忙摇头道：“我没想让他死，只要你帮我将他毛拔光便好。”

　　齐皓闻言，灿然一笑，“这还不好办，不过一只野猫罢了。”

　　绿翘脸色为难，低声道：“他…挺厉害的。”

　　这时，柳色闻得动静赶来，见这阵仗便知这一行人是来找黑猫麻烦的。

　　绿翘一家世代居于三重界，颇有名望，但柳色多年来替她祖父治病，绿翘一家多少会卖柳色一分薄面。只是她身边的男人……若柳色没记错，应是七重界的索度君齐皓。

　　妖皇座下设七司十二邪君，索度君齐皓是其中辈分最小的一位，奉命驻守七重界。

　　柳色实力不敌齐皓，且他身为借住三重界避难的巫族亦无理由与妖族邪君对立。但陆喜于他有恩，他无法对此事置之不理。

　　正思索良策时，身后传来一道童声，“柳色，你打的过他们吗？”

　　柳色一惊，朝身后蹲坐在青石上的黑猫看去，讶然道：“是…你在说话。”

　　周尧点点头。

　　见此，柳色眸色不易察觉的一暗，此前他断定这只黑猫是普通兽族，如今却能通人言，即便如此他一时也无法看清这人实力。
　　出现这种情况有两种原因，一是这人修为远在他之上，二是他身上藏有上古神器，神器掩盖了他的修为。

　　柳色思虑后，目光紧攥着黑毛球，试探着问道：“你可是他们对手？”

　　周尧举起自己黑乎乎的爪子看了看，摇摇头，“现在……好像还不行。”

　　柳色亦摇头，“我也不是索度君对手。”

　　话音一落，一名半裸男人从屋内冲了出来，一手拦腰抱紧柳色，一手抓住黑毛球，在绿翘和齐皓还未反应过来前，带着一人一猫一溜烟越过院墙跑远了。

　　“打不过……就要跑啊！”
　　天佑一边跑，一边喘粗气，话都说不利索了。

　　柳色被天佑抗在肩头，看着朝他们追来的众妖，神色沉重。

　　周尧两三下攀爬到天佑另一肩头，眼见那些人越来越近，四爪一蹬，从天佑身上跳了下去，落地后毫不迟疑朝绿翘冲去。

　　绿翘昨日被他挠的狠了，见此立即躲在齐皓身后。

　　周尧速度奇快，动作灵敏，见势方向一转，蹿入数十妖族护卫中，将那些人挠的头破血流，场面一时变得混乱，绿翘后背出现空档，周尧见机借力一跃朝她后颈抓去。

　　突然，一柄长剑从绿翘肩头出现，以斩断山河之气朝周尧劈来。周尧收爪，想就着力道蹬在剑身上远离二人，哪知方一触及长剑，胸腹便被剑身上源源不断溢出的寒气划伤，动作缓了片刻，脖颈被齐皓一把捏住。

　　齐皓看了眼身边被戏耍的数十名护卫，转头盯着黑猫那双金灿灿的眼睛，脸色阴沉，“你这畜生倒是有几分本事吗？只是你不该惹我。”

　　说着，举剑朝周尧刺去。

　　柳色及天佑大惊失色，疾冲上前，只是已经晚了，利剑‘噗嗤’一声刺穿周尧胸腹。

　　齐皓高举长剑，剑身挂着一只被贯穿胸腹的黑猫，他眼神轻慢的看向对面的柳色及天佑，慢条斯理道：“怎么，你们还要过来吗？”

　　他身后，绿翘被这一幕吓的瑟瑟发抖。

　　柳色一脸沉重，双手紧紧捏成拳头，看的出来他在压抑自己的情绪。一旁的天佑却被激的化为豹身，不管不顾的冲了上来。他气势十足，但一出声却是哭音，“把弟弟还给我。”

　　“弟弟？”
　　齐皓嗤笑，“哟！看来这是有两个畜生把你娘肚皮弄大了，这才生出你们两个小畜生来啊。”

　　陆喜回来时，看见的正是这一幕。

　　黑毛球肚腹被利刃贯穿，淋漓的鲜血顺着寒光四溢的剑身缓缓流下，淅淅沥沥地滴落在地。健硕的雪豹哭着朝那一脸鄙薄的男人冲去，雪豹身后，柳色欲伸手阻拦，却被雪豹奔跑的力度拉的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这一瞬，陆喜心口剧痛，脑海中突然出现了另一幅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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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影之域，鬼魅横行，日月无光，只穿梭在半空的白色浮游长长的尾巴上露出零星光泽。

　　一名穿着黑衣的少女走到一面崖壁前，悬崖陡峭笔直，其上布满条条纹路，走近看会发现那蜿蜒的纹路是顺着崖壁沟壑留下的一股股鲜血。

　　少女抬头，看见数千人被手腕粗细的铁钉穿胸而过，牢牢钉死在崖壁上。

　　他们是被魔族抓来的俘虏，有的是巫族，有的是矮人族、妖族，但更多的还是人族。

　　有的人已经死透了，变成一具腐败的尸体。有的还活着，见着站在崖壁下的少女立即粗声粗气的咒骂起来，“陆青垚，你这个叛徒，你不得好死！”
　　但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徒劳的哀嚎，无力的咒骂，每用力挣扎一分，他的血就流的越快。

　　崖壁下，用心听能听见幽幽不绝的死气声。

　　少女年岁不大，气度文静模样秀雅，被人咒骂也不反驳，只是呆呆的站着不动。

　　这时，一名矮她半颗头的少年从她身边经过，见此，伸手扯了扯她的袖管。
　　少女回过神来，伸手握住少年冰凉的手，两人手牵着手沉默着一道朝黑暗深处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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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不自量力。”
　　齐皓冷笑，长剑用力一震，欲将贯穿其上的黑猫震开再劈砍来势不减的雪豹，哪知黑猫却在滑出剑身的一瞬睁开紧闭的双眸，右爪一伸踏在剑身上，借力朝齐皓扑去。

　　齐皓手腕一转，利刃斜劈而去，周尧避开，粗大的尾巴一甩直接抽在了齐皓脸上，随后力竭跌落在地。

　　适时，雪豹冲上前，一头撞上未及反应过来的齐皓胸口

　　齐皓被这股蛮力冲的朝后滑行足足三米，狼狈的以剑尖驻地方才止住。

　　柳色同陆喜趁机上前，抱起周尧查看。

　　黑毛球胸腹伤的重，但血奇异的已自行止住，只是没什么精神。陆喜拜托柳色看着黑毛球，起身拦在了齐皓与天佑中间。

　　“陆喜。”
　　柳色出声阻拦。

　　“娘。”
　　天佑委屈的缩在陆喜身后，用豹头拱陆喜的腿，小声道：“这人好可怕的。”

　　“我知道，不怕。”
　　陆喜揉了揉雪豹的头，拍拍他的脖颈，让他挪到柳色身边待着。

　　反应过来的齐皓看着这一幕，嗤笑：“你就是他们两的娘，看着模样不大嘛，年纪轻轻的人族，怎么跑来这了，还收养了两个畜生。”

　　“他同你出自一族，你说他是畜生，那你又是什么。”
　　陆喜冷声道。

　　齐皓脸色一变，怒道：“他乃低等混种，身上混合了它族气息，本座同他可非一族。”

　　“刚才可就是他这低等混种，将你打倒在地。”

　　“你这小姑娘嘴巴倒是利索。”
　　齐皓冷冷一笑，再不多言，举剑朝陆喜刺来。

　　陆喜…
　　柳色一双手紧紧捏成拳头，神色紧张。
　　他怀中，黑毛球眼睛微微拉开一条缝，模糊间见陆喜身形一闪，而后出现在齐皓身后，一手抓住这人长发，一手捏住齐皓手腕，他手中那带血的利剑立即落地。

　　陆喜掌心似有莹白月光，既冷又寒，齐皓被她掌心所触之处只觉有万千寒针穿过。

　　众人都未预料到这局面，柳色眸中惊疑一过，天佑的豹眼中则是无法掩饰的崇拜。

　　陆喜低头看着掌心万千细如发丝的骨针，一时只觉丹田中汹涌的灵气不住咆哮，她后脑一阵剧痛，但齐皓还没死，她不能倒下。

　　抬头看向倒在地上的齐皓，陆喜一步步缓慢而坚定的朝他走去。近身后，举起右手，掌心万千骨针蓄势待发。
　　这种事，她似乎已经做过无数次，冥冥中，陆喜知道，只要这数根骨针穿破齐皓丹田，他这辈子都完了！

　　“无名鼠辈，蜗居我妖族三重界，竟敢在此嚣张。”

　　一道浑厚的中年男声从半空传来，陆喜仰头，见凌厉掌风劈下，想也未想，举掌反击。
　　万千骨针刺入男人掌心，惨叫传来，男人跌落在地。

　　一招毕，陆喜还未反应过来，一道紫光迎面袭来，陆喜欲逃，身形却被来人定住动弹不得，生生受了这一击。

　　陆喜手掌骨头碎裂，抬头对上一青年的目光，青年面色冷漠，模样与齐皓有五分像。

　　来人是齐皓的外甥，妖皇弟弟重华君的独子玄机。

　　齐皓年纪轻轻被妖皇封为索度君与他的父辈以及那嫁给重华君的姐姐不无关系，奈何他性情乖戾，言行放肆，居其位不尽其责，惹怒重华君被贬至三重界思过。

　　今日乃玄机母亲生辰，一族人皆等齐皓前来贺寿趁机向姐夫重华君致歉，哪知众人皆至，唯独不见齐皓身影。

　　玄机身为家中独子，只得在母亲的示意下带入前来三重界寻找齐皓。

　　齐皓身边是被陆喜一掌劈杀的男人，乃是玄机近身护卫。齐皓看了一眼那人死相，狼狈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朝玄机跑去，近身后，呵道：“玄机，快将那女人给我杀了。”

　　玄机未动，一脸冷漠，只低声道：“舅舅，今日母亲生辰，大家都等着你，还是莫要耽搁了。”

　　“不行，此女羞我辱我，怎能一走了之。不杀他，妖族名声何全！”

　　齐皓一把拔过玄机腰间配剑朝陆喜杀去，玄机未予阻止只是一脸不耐，天佑化为人形冲上前挡在陆喜身前，咬着牙关与齐皓同玄机对峙，都这个时候了，这个傻子竟然还想与这二人讲道理。

　　“我娘没羞辱你，是你欺负我们，主动找上门的。”

　　齐皓嚣张乖戾，性情阴狠，玄机居于高位，俯视妖界蝼蚁又怎会将一妖族混种的话放在心中。

　　齐皓冷笑。

　　陆喜见势不对从地上爬起，抓住天佑的手腕，将他扯到身后，独自对上齐皓的杀意。

　　杀意在陆喜身前半寸止住，陆喜睁开眼看见齐皓僵硬的转过头去，他身后是一名华服长者，来人头戴碧绿玉冠，鬓发微白，目光却凛然有神。

　　一直默然视之的玄机脸上讶染之色一现，随即上前朝长者恭敬道：“父亲。”

　　这人原是重华君宗清，但他此时却未回应玄机，只是定定的看着陆喜身后的男人。

　　天佑上身半裸，下身穿着陆喜的长裤，光着脚丫，看着不伦不类。

　　重华君双眸似有泪意，上前几步，伸手朝天佑摸去。

　　天佑躲开了，扯着陆喜的袖口，鬼祟道：“娘，这又来了个厉害家伙。”

　　陆喜紧张的抿唇。

　　重华君闻言动作一顿，目眦尽裂，厉声呵道：“你叫她什么？她不是你娘。”

　　天佑不满意了，反驳道：“你怎么知道她不是我娘？”

　　重华君重重一甩衣袖，盯着天佑，阴森森道：“因为我是你爹！”

　　陆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