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集》溯和君

1、水泽国度

　　这是片一望无际的原野，生灵几乎难以在此存活。除了扭曲高耸到几欲遮天蔽日的巨木森林，唯一存在生命的地方是水下。各种细微的生物在这里做巢、栖息、繁衍，她们小心翼翼而又悄无声息地占据着这片森林的水泽，从古至今。

　　于是，第一批来到这里的先民给她起了一个名字，叫做水泽国度。

　　如果你想问，我知道你一定想，扎根在这里的人是如何生存下来的，那么村子里已是白发苍苍的老人只会摇摇头，沉默着走开；年轻人只会一脸迷惑地望着你，什么正经答案也给不了你。

　　这片原野，哦不，已经被冠以水泽国度之名的地方，离诸大陆都十分遥远。遥远到什么份上？哎呀，这可说不好呀，运气好的话，花上三五个月就有可能从别的大陆抵达这里；至于运气不好的，那还用说嘛小家伙，当然是沉船海底、葬身鱼腹啦。

　　总之，她静谧得仿佛与世隔绝。直到四十年前。

　　四十年前的某天，解厄湖（不消说，又是先民给起的奇怪名字，他们喜欢命名一切自己发现的事物，好像不这么做生活就不能继续似的。），这条四通八达贯穿整片原野的水域上，一艘巨大的木船，如同一头误入食草动物领地的野兽，缓缓驶入了原野的中心——耄耋岛。（瞧瞧，什么鬼名字，明明就是块稍微大一点的岛屿嘛。）

　　然后呢？你想问。哦，没错，你一定又会接着问的。

　　然后，故事就朝着不怎么美好的方向发展去了呗。

　　这话怎么能是敷衍呢，好啦好啦，你问题真多。好久没碰到像你这样麻烦的小家伙啦，那我就多说几句吧。

　　船里当时有一位公主，她人长得漂亮不说，人也怪机灵的。

　　什么？你问我什么是公主？天哪！你问题真是够多的，我怎么会知道那是个什么意思？大概就是漂亮又机灵的女人吧！别再问这些乱七八糟的细节啦，你到底还想不想听后续了？

　　咳咳，我清清嗓子，攒足了气势。

　　这位公主，她被船上所有的骑士爱戴着……停！不要问我什么是骑士，反正就是喜欢公主的男人啦！哎呀，你真是叫人崩溃。

　　但是这位公主对他们却不是怀有同样的感情，她的心早已经给了别人。唔……说到这其实我也暗自嘀咕，把心给了别人可还怎么活呢？奇怪奇怪。

　　将这搞不懂的怪事儿甩出我的脑袋，我又继续讲。

　　这位公主，她把她的，呃，心，给了一位姑娘。

　　哎呀！别露出一幅这么呆滞的表情来呀！我挥舞手臂，作势要教训她。哦，感谢上天，这招可真是百试百灵。

　　她死气沉沉又缓慢地向我确认，是不是真的是一位姑娘。

　　是啦是啦，我漫不经心地回答她，就是一位姑娘啊。

　　听到我的确认，她沉默了，脸上寂寂的。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这种表情，总之我不喜欢。

　　我见她不说话，只好自己找话说。

　　听说在那个时代，把心给别人就是喜欢的意思唉。人类那时居然允许姑娘喜欢姑娘，更荒诞的是男人居然也能喜欢男人！真是不成体统！这样可怎么生出更多更多的后代呀，是不？毕竟人类的使命就是要一直繁衍下去嘛。

　　喂，小家伙，这次你怎么不问我什么意思了？

　　我见她还是沉默，自己也感到有些无聊。只好继续自说自话。

　　告诉你啊，这是之前来这里的人类告诉我的，使命这种东西，反正就是很重要的、必须要做的事情就是了。

　　对了对了，说到这我想起来，当时那个人类还说什么分配男女，来完成使命？搞不懂啊搞不懂，这种使命刚是听起来就真复杂啊，你们人类还真是花样多。你说是不是啊？哈哈哈。

　　哎呀，你终于又说话啦！好吧，那我说回正题，瞧我，都扯到哪里去了。

　　那姑娘没有接受啊，公主的心什么的，听起来就很奇怪对吧。想来应该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她才主动到我这里来的吧。

　　她现在在哪儿？这可真是个简单的好问题，我能回答你。

　　她就在这里啊，与你我同在，与天地同在。你与她此刻一同呼吸，一同感知。

　　我没有跟你绕圈子啊，她来到我这里，就无处不在啦。

　　我了结了她作为人类的肉身，只有这样她才终于能从那弱小的躯壳里解放出来呀。

　　她化作水，化作空气，化作水里的生物，化作我，也化作你。

　　她重新回到了天地间，成为了她本来应有的样子了啊。

　　你为什么又不说话啦？还以为你会有一箩筐问题等着我呢。

　　唔……你说你明白了？

　　好吧，那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啊……是吗？你是那公主的孙女？那你为什么要来到这里呢？

　　公主受人爱戴，你是她的后嗣，不也应有人爱戴你吗？

　　这里除了四十年前的那个姑娘是主动来的，你是第二个。其余人都是犯了错的坏家伙呀。我了结他们的时候，他们可是又哭又叫的，吵得不行。

　　唔……既然你说是为了真相来的，那么，我给你你想要的真相了吗？

　　是真相，不是你想要的？好吧好吧，总之我给了你就是了，现在，你准备好了吗？

　　…… ……

　　人类，真是奇怪的生物啊，我恐怕永远也难以理解。我一边消化着食物，一边扯东扯西地瞎想。

　　啊，对了，话说为什么这个小家伙，临了了却跟那个姑娘一样，要念那公主的名字呢？

　　真是的，难不成爱问问题也像瘟疫一样会传染么？这可不好，不好。

　　好在我现在吃饱了，那就好好休息休息吧，离下一个人类来还有好一会儿呢。

　　下次来的人类可千万别再问问题了，我感觉我把一辈子能说的人话都说尽了，关键是，说完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有点闷闷的。

　　真是的，下次还是和往常一样，送个只会喊叫的家伙来吧，那样就省事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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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了。请文明交流，欢迎探讨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