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五、萱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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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好几日的风雨潇潇，待得天日稍霁，今英便匆匆往老人居所而去。天际墨云犹在，却自云边漏下一线阳光，一扫连日的阴霾之感。今英将披挂外衣解了，搭在臂上，脚下不觉轻快了许多。
“老伯！”见老人正伏案提笔，不知在写些什么，今英唤了一声。老人抬起头来，笑呵呵道：“妮子来得正巧，刚想给你瞧瞧。”他示意今英近前来。
今英凑近一看，纸上不过一丛墨草，叶细长，顶些细碎的花朵，看着平常得紧。她有些不解，老人正想解释，却俯身好一阵咳嗽。
“可是病了？”今英忙帮其抚背顺气，扶他回屋里卧着，嗔道，“我不过几日没来，怎么这么不爱惜身子？”说着便去一旁张罗起来。
“生老病死，本是自然，该来的总是会来……”老人见今英身子一僵，没再往下说，却起身去将案上的画取了过来，放在面前看着。今英已把切好的姜片与葱段收入罐子之中，加水，利索地升起炉火煎煮。
趁着煎姜茶的当儿，今英帮老人收拾里外，看看有无霉变：“这时节正逢多雨，食物与衣服常常拿出来晾晾好些。”
孝惠公主不愿进食的事，似乎正是发生在这样的雨季里。这年幼的小公主怎么都不愿用膳，却又不肯开口道明缘由。每日就见满满的食桌端了进去，又原封不动地端了出来，可把公主殿的人急坏了。最后连皇上太后都被惊动，陪着绝食，后宫上下一时皆惶惶然。
崔尚宫与今英受公主殿厨房所托，帮着准备膳食。那时的今英早已跟着崔尚宫多年，能独立掌勺了。得知此消息，好些个御膳厨房的内人与小宫女围了过来，既好奇又羡慕地瞧着。忽闻一熟悉的声音低低唤了几声“今英”，今英抬起头来，连被罚洗碗的长今都来了，只见她正倚在连生身边，甚是亲密的样子。今英不应，默不作声地低头继续搅拌蛋液。
“连生自小就与长今走得近，生了一张漂亮的脸，又爱撒娇，郑尚宫娘娘都很喜欢她，可我就是觉得她很讨厌。”今英抖开衣物看了看，又重新折好。
“你定是觉着，若是没了连生，长今便只对你好了。”老人见今英不语，又道：“小公主倒是吃了没有？”
“没有，不过用了几口鸡蛋羹，米饭却一点都没碰。”
“连着这么些日子不吃饭，铁打的人都受不了……”老人叹道。
正如老人所猜测的，小公主一时昏厥过去。大家都急得团团转，不知所措。崔尚宫在人前尚作镇静，只对着今英时亦有几分急躁不安，吩咐她去酱库取些味噌试一试。
今英领命而去，远远就看到一个人影埋在缸前，不知在做什么，再一瞧，却是长今。
“你在做什么？”今英无意问了一句，却见长今从缸里取出什么藏于身后，神色有些慌张。
“哦，是今英……”长今看清来人，不禁松了口气。
“你从味噌缸里面拿出什么？”今英好奇问道。
“这个……”长今略一迟疑，把身后黑黑的东西拿了出来，“是木炭。”
“往酱缸里放木炭？”老人也没料到，不由感慨道，“这孩子，稀奇古怪的点子还真多。”
今英点点头：“说是韩尚宫娘娘教的，我看她是一向如此……啊！姜茶好了！”
等服侍老人饮下姜茶，又让他重新躺好，今英帮着掖了掖被角：“休息一下，发发汗，风寒自然会好了。”
“后来呢？小公主吃了长今做的饭？”老人怕是一时还睡不去，连声追问。
今英笑道：“您真当长今是天才？她那时还没开始学习调味呢。倒是跟她有些关系，还要再说那木炭……”
今英看着沾满了味噌的木炭，一时不知该气该笑，摇了摇头：“你也真是的，怪不得每次都被崔尚宫娘娘修理呢。”
长今倒是坦然：“是啊，你要不要尝尝看？”说着，一脸期待地望着今英。
面对这样的笑颜，今英自然不会拒绝了。她低下头去，细细尝了尝醋与酱油：“醋呛鼻的味道不见了，酱油也更甘醇！”正待去尝味噌，长今却随手将木炭所沾的一些味噌点在她的唇上，笑道：“再试试这个。”
今英一时呆了，伸出舌头舔了舔，看着她正讲得开心，一张脸如葵花灿烂：“我将木炭切碎了，发现里面……”今英似听非听，唇上柔软温热的触感，一直烧至心头，没来由的慌乱起来，她禁不住落荒而逃：“我要去忙了。”
今英忍不住掩面笑了，再讲不下去。老人不催，自己亦神游千里，脸上浅浅带笑。仿佛回到年少时，不懂世事炎凉，眼中除了自己便只有那心仪之人，那时的阳光洒下，如蜜般甜美。只可惜，人总是要长大的。
今英晃过神来，有些赧然，所幸老人只当未见，又问：“对了，小公主呢？”
“孝惠公主只是因为米中有霉味才不肯吃。后来我用长今的法子，给米粥去了异味，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老人道：“擅于运用所学，其实你的智慧不亚于那孩子的机灵。”
今英欲离开之时，老人叫住了她，将折好的纸放在她手上：“今日你可笑了好几回，收着吧。”却是刚刚的那张画，今英不解：“这是……”
“萱草，古书上记载，又名忘忧草。权作一个愿望，无忧无虑吧。”
“有忧才需要忘吧，老伯。”今英笑道，却还是小心地收了起来，“您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看着今英离去的背影，老人叹了口气：“是啊，有忧才需要忘，那萱草倒不如自己留着。”静了一会，他真的睡去了。
隐隐闷雷在云间滚过，天又阴了下来，不知何时才会真正放晴。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五、萱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