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师中毒文-琴牵四世》神仙姊姊

76、鬼妻岭

　　郎中道：“此地是没有，但你往前走五六里，有一座山岭，叫做三山岭，我劝你不要去。”
　　梁不材道：“怎说？”
　　郎中道：“这个三山岭，又有个诨名唤作‘鬼妻岭’，你说怎说？”
　　梁不材道：“哦，那里有吃人的妖魔出没是吗？”
　　类似的传说他听过最少上千次，亲手除过的也有上百次了，不免索然无味。那郎中语调跌宕起伏道：“不错！据说那林岭里，一到晚上会出现一座村庄，会出现八个人抬得大红色的迎亲轿子，但是这个村庄不白天就消失不见了。凡误闯者，都会被抓去看看是不是那鬼新娘的生前的新郎，如果是，就留下来成亲，如果不是，就被留下来当轿夫，当佣人，找不到尸体，无一例外！可怕吧？”
　　难怪金麟会出现在此，他上次被训不学无术，将来难担家主大任，这次肯定也是冲着三山岭上的鬼物来的。梁不材道：“好可怕！不过既然找不到尸体，那请问如何得知他们是被留下当轿夫，当佣人？”
　　郎中哑然片刻，道：“当然是有人看到了。”
　　梁不材钦佩道：“可方才你不是说，误闯者都会被留下来，无一例外？那这传闻是谁传出来的，这么厉害，看到了这种画面还能活着出来传消息？”
　　“……”郎中道：“传闻就是这么传的，我怎么知道。”
　　梁不材：“那你知不知道，三山岭上一共被吃了几个人？什么时候被吃的？年岁？男女？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郎中：“不知道。”
　　梁不材：“洛阳百晓生？嗯？”
　　郎中怒而背筐：“传闻本来就没传这些！”
　　梁不材嘻嘻道：“别别别别，别走嘛。我再问一句，那三山岭，还在洛阳境内吧，洛阳不是战家的地界吗？若真有吃人的鬼物在三山岭出没，他们就坐视不理？”
　　没想到这回，郎中却没再答“不知道”，而是露出了一点轻蔑神色：“战家？若是当年前的战家，当然不会坐视不理了。这种传闻传出的第二天就能雷厉风行地把那妖邪出没的地方抄了。可如今战家的家主，没发现尸体就是没出人命，没出人命就不要去烦她们，人称“不管家主””
　　洛阳战氏原先的家主是凌锋尊战子惟，在其父上一任家主被凤兮山祝氏家主祝居子杀死之后，未及弱冠便接掌战家，作风刚直强硬。伐祝之征后，战家在他坐镇之下，曾有一段时间风光威势逼倒原来的兰陵金氏。而他妻子被广陵夜魔杀死之后，思妻成痴，疯疯癫癫，不再管战家之事，接掌家主之位的，肯定是他的小弟战子渊。梁不材问：“恁地管他叫‘不管家主’？”
　　郎中道：“你不知这典故？这位战家主，人家问他什么事，管不着的不管，管的着的小事不屑管，大事不敢管。这不是不管家主？”
　　当年江风吟与战子惟曾被抓去教化，为人正直，没想到有这么个弟弟。战子渊为人心肠不坏，并非不聪明，但他无心向学，聪明都用在了别处，画扇捉鸟逃学摸鱼，于修炼一道确实天资奇差，硬生生比其他家族的同辈子弟晚八九年才勉强结丹。战天豪生前时常恨铁不成钢，对他管教甚严，然而他依旧烂泥扶不上墙，好在还有大哥战子惟，如今大哥不当家不管事，没了大哥遮风挡雨督促提点，洛阳战氏在他的带领之下一日千里——江河日下。成年之后，尤其是做了家主之后，战子渊常常为各种不熟悉的事务忙得焦头烂额，到处求人，尤其是求大哥的两位义弟，今天上金麟台向金光瑶哭诉，明天来云深不知处期期艾艾，靠着金蓝两家的两位大家主总是给他撑腰，他才勉勉强强把这个家主的位置坐了下去。如今人人提起战子渊来，不好明说，脸上却都写满了四字评语：脓包废物。
　　忆及昔年种种，难免令人唏嘘。
　　梁不材打听完了三山岭，还是照顾郎中生意，买了两盒胭脂，揣在怀里走回云净初身边，后者依旧没有找他要回钱袋的意思，一句不谈，一齐朝那郎中所指方向走去。
　　三山岭上好大一片杉树林，林道开阔，绿荫飒飒，穿行好一阵，没遇上任何异样。不过两人原本也没抱什么期望，走这一趟只为以防万一。若一个地方的骇人传闻确有其事，那么总能说出点有鼻子有眼的东西来。以前仙女山有怪物作祟，受害者家住何方、姓甚名谁，一打听便清清楚楚，而如果对受害者的人名细节都支支吾吾，那么多半是捕风捉影，耸人听闻。
　　小半个时辰后，终于千辛万苦才让他们遇上了一点波折。杉树林远处忽然传来一阵疯狂的狼嚎之声。
　　梁不材勃然色变，瞬间闪到云净初身后，抱着他的腰蹲下缩成一团。
　　云净初：“……尚在远处，你躲什么。”
　　梁不材：“先先先先先先先躲再说。它在哪里？它在哪里？！”
　　云净初侧耳听了片刻，道：“是金麟那只雪狼。”
　　梁不材一听金麟的名字站了起来，立刻又被狼嚎逼得蹲了下去。云净初道：“雪狼狂嚎，一定是遇上什么了。”
　　梁不材叫苦不迭，又哆嗦着两条腿勉强站起：“那那那那那那那去看看吧！”
　　云净初一步不挪，梁不材道：“玄尊，你动啊，动一下！你不动，我怎么办啊！”
　　沉默片刻，云净初才道：“你……先放开。”
　　两人拉拉扯扯磕磕绊绊，循着狼嚎声一路前去，却在杉树林里饶了两圈。那只雪狼的叫声也忽近忽远。梁不材听了这好一阵的狼叫，勉强适应了些，好歹说话不结巴了：“这里有迷阵？”
　　这迷阵分明是人为所设，方才还说三山岭传闻都是捕风捉影，这下却有些意思了。
　　那只雪狼咆哮了半柱香仍中气十足，二人辨破迷阵后循声前去，不多时，杉树林中，一座森森石堡的轮廓浮现出来。
　　石堡均以灰白色石块砌成，表面爬满青藤与落叶，每一座都修成了怪异的圆顶房屋状。
　　三山岭里，竟然真的有这种石堡，看来传闻也不是空穴来风。但这究竟是不是“吃人堡”，里面有什么东西，那就难说了。
　　金麟那只雪狼便在这石堡群的外围，绕着它奔跑，时而低声呼噜，时而大声狂叫。见云净初走近，虽然微露胆怯地退了退，却没落荒而逃，而是冲他们叫得更大声，又望望石堡，前爪在地上刨坑刨得泥土飞起，焦躁难安。梁不材藏在云净初背后，痛苦地道：“它怎么还不走……它主人呢？主人怎么不见了？！”
　　从听到狼嚎声开始，到现在都没听见金麟的任何声音，连呼救声也没有。这条雪狼一定是他带过来的，迷阵也一定是它破的，而一个活人仿佛就这样消失了。
　　云净初道：“进去看看。”
　　梁不材道：“怎么进？没门。”
　　真是没门。灰白色的石块密封得严严实实，未留门窗。那只雪狼嗷呜嗷呜跳起来，似乎想咬云净初的衣角，又不敢，绕过他去咬了梁不材的衣摆，把他往外拖。
　　梁不材魂魄都要出窍了，冲云净初伸出双手：“玄尊……玄尊玄尊……玄尊玄尊玄尊！！！”
　　雪狼拖着梁不材，梁不材拖着云净初，一匹狼把两个人拖着饶了小半圈，绕到石堡之后。这里竟有一个近人高的洞口。形状不整，地上都是大大小小的碎石，明显是刚刚被人以暴力法器炸开的。洞口内黑黝黝的看不清楚，隐隐似乎有红光。雪狼松开嘴，冲里面一串狂叫，又冲这两人疯摇尾巴。
　　不必多说，一定是金麟强力破开了这座石堡，进去之后却生出了不测。
　　避尘自动出鞘半寸，剑刃发出冰冷的淡蓝色光晕，照亮了漆黑的前路，云净初一弯腰，率先进入。梁不材被那狼逼得要疯了，跟着冲进去，险些和他撞成一团。云净初扶住他的手，不知是责备还是无可奈何，摇了摇头。
　　雪狼那模样分明很想跟进来，也努力朝里冲，可似乎被某种力量阻挡在外，无论如何也冲不破这道屏障，只得在洞口坐了下来，尾巴摇得越发疯狂。梁不材欢喜得几乎要给它跪下了，抽回了手，往里走了几步，冷蓝色的剑光被黑魆魆的四周衬成了冷白色。
　　三山岭上树高林深，很是阴凉，而这座石堡内部却比它更加森凉。梁不材轻衣简装上阵，袖口和背心飕飕地透着阴风，方才被雪狼吓出的一身冷汗都干了。洞口的光早已如烛火熄灭一般消失，越往里走，越是宽阔，越是黑暗。
　　石堡顶成圆形，梁不材踢了踢脚边碎石，能听到轻微的回音。
　　他终于忍不住，停了下来，右手按在太阳穴上，微蹙眉头。
　　云净初回头道：“如何？”
　　梁不材道：“……好吵。”
　　石堡内，死寂无声，静得仿佛一座坟墓。它本来也像极了一座坟墓。
　　可在梁不材耳中，此刻的他们，却已置身于一片嘈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