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人的小野猫不讲武德》飞花斋叶

61、失踪的录音笔（一）

　　关于隐瞒自己是劳伦斯的辩护律师这件事，尹仁有自己一套说辞。
　　当初如何在皇后区碰见徐雨这件事，尹仁在徐雨面前一直都保持一个说法。
　　“偶遇！绝对是偶遇！”
　　对于这种说法，徐雨有些疑惑，却拿不住任何把柄，所以也就是姑且信了尹仁这套说辞。

　　在尹仁看来，自己凭着那张被酒糊了地址的快递单找上门这件事，是绝对不能让徐雨知道的。
　　并且也绝对不能让徐雨知道，自己是接了劳伦斯的案子这件事做借口来找上门的。
　　否则，自己这脸面往哪儿搁！？

　　尹仁想了想，弯腰把办公桌和文件柜的抽屉挨个翻了个遍儿。
　　正当他坐在椅子上看着那些被自己全部拿出来的抽屉一副忧愁莫展的时候，有人连着敲了他的办公室大门好几下。
　　尹仁回头看，是被他差出去调查豪斯的约翰，对方此刻正站在门口，一脸兴奋的模样。

　　尹仁皱了皱眉，问：“有事？”
　　约翰再三确认了尹仁是在问自己后，他快步走到尹仁办公桌前，用略带着激动的嗓音说道：“尹律师，我昨天在那个街区打听到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
　　“不得了的东西？”尹仁挑了挑眉，“能够让劳伦斯无罪释放的证据吗？”
　　约翰：“很抱歉，不是。但是这个消息，我想也对劳伦斯非常的有帮助了？”

　　约翰的话让尹仁充满了十二分的兴趣，他问道：“什么事？说来听听？”
　　约翰坐到办公桌前，他往前挪了挪了椅子，说：“尹律师，您还记得我跟您提过豪斯这个人非常的喜欢性骚扰女顾客的事吗？”
　　尹仁点了点头，用手指敲了敲桌面示意约翰继续说下去。
　　“这个人渣好色的程度远超了我们对于他的了解。”约翰继续说道，“他的妻子在离开家的时候，因为没有固定的落脚点，所以没有带走女儿。结果没有想到，就仅仅是半年的时间里，豪斯这个人渣居然性侵了自己亲生女儿，并且不至一次。甚至有传闻……”

　　“行了，别说了！”尹仁适时打断了约翰的话，“关于豪斯的这个传闻，我们没有再调查下去的任何意义。”
　　约翰楞了一下，他有些不太能够理解的看着尹仁，问：“尹律师，这是对劳伦斯有利的证据之一啊？”

　　尹仁看着约翰，他没有开口说话，目光却锐利如同冰锥，刺得约翰浑身不自在。
　　“尹律师，会客室有位女士想要见您？”詹妮弗适时的敲了敲门，打断了办公室内尴尬的气氛。
　　尹仁皱眉：“我怎么不记得今天有预约什么女士见面？”
　　詹妮弗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她的确不在您的预约名单里，可是她说她叫丽兹·费舍尔，她说只要报上她的名字，您就一定会答应和她见面。”
　　尹仁抬手看了看时间，沉吟片刻之后，说：“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詹妮弗：“那15分钟后的视频会怎么安排？”
　　尹仁：“在我没有结束这个见面之前，顺延吧？”说完，他盯了约翰一眼，续道，“你跟我一起去见她。”
　　约翰有些不解的指了指自己：“我？”
　　尹仁没有回应他，径直起身出了办公室。至于约翰，在呆愣了数秒之后，不得不慌慌张张的抱起手里材料追了出去。

　　坐在会客室的丽兹·费舍尔看上去有些憔悴，根本不像是尹仁那天初见她的模样。
　　她单手撑着额头，手指上夹着一根燃烧过半的烟，烟灰缸里也丢了好几个烟头进去，神情看上去像是非常的焦躁不安。
　　听见门响的时候，丽兹有些不安的站了起来，她看着尹仁，脸上有几分欣喜之情，但是当她看到尹仁身后跟着的约翰时，神色顿时变得有些警惕。

　　“费舍尔女士，能再次见到你，我感到非常的高兴。”尹仁笑着，冲着丽兹·费舍尔伸出了手。
　　丽兹·费舍尔看了尹仁一眼，有些不太情愿的伸出手，只是在轻握了尹仁的指尖之后，她又迅速的将手抽了回去。
　　尹仁坐到丽兹对面，他问道：“费舍尔女士，您今天特意来见我，是有什么特别的事吗？”
　　丽兹盯了一眼尹仁身边站着的约翰，双手紧握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尹仁笑了笑，安慰道：“费舍尔女士，您不用太紧张，这是我的助理律师，他叫约翰，和我一起负责调查劳伦斯这起案件。”
　　丽兹瞪了约翰一眼：“他最近经常在我家附近出现，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打听什么？”
　　丽兹的话，让尹仁脸上的笑有些挂不太住，他强压着内心对于约翰这幅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态度不满，满带着歉意的说：“费舍尔女士，这是我的不对，是我没有调教好所里的律师，让他们在旅行自己职责的时候让你感到不适了，请您原谅我的过失？如果有什么地方是我能够为您提供帮助，也请您尽量的开口，好吗？”
　　约翰也赶紧在一边忙不迭的道歉：“费舍尔女士，我为我的不当行为感到非常抱歉，请您原谅我的无理行为！！！”
　　丽兹喝了一口咖啡说：“我今天不是为了听你们在这里废话才来的。”
　　“那您是……？”尹仁不解的看着她。
　　丽兹狠狠的抽了一口烟：“雅各布给我打电话说，你去了他的店里询问豪斯□□的事。他跟我说，你问的东西都是警察曾经调查过的事，他不认为你拿到这些东西能够为劳伦斯的做些什么……”
　　尹仁问道：“……所以？”
　　丽兹将吸得干净的烟屁股摁熄在烟灰缸里，掷地有声的说：“我想出庭作证，为了无辜的劳伦斯。”

　　尹仁捏了捏眉心：“嗯，费舍尔女士，您的好意我能够理解。但是据我所知，案发当天，您并不在店里，也没有在案发现场附近，所以……您能为劳伦斯做出什么证明？”
　　一听到尹仁在质疑自己出庭作证的动机，丽兹不免有些情绪激动了起来，她握紧拳头，压着嗓门喊道：“我要证明……豪斯是个十恶不赦的恶棍，人渣，混蛋，他是死有余辜！劳伦斯不应该为了他这种人渣坐牢！”

　　尹仁没有反驳她的话，只是将咖啡推到了她的面前，在确认对方讲剩下的咖啡喝得差不多的时候，他才继续说道：“费舍尔女士，我相信您是出于善意才做出这个决定的，我也相信您的判断。但是这些都不足以成为让陪审团和法官裁定劳伦斯无辜的证据，您懂吗？”
　　丽兹握紧了拳头，她的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哪怕那个人是一个是个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的垃圾吗？”

　　尹仁的神色暗了几分，他将手放到了桌面上，交叉紧握着：“费舍尔女士，我能够理解您的心情。但是在这件事上，我恐怕不能认同您的做法。劳伦斯的有罪与否，要依凭事实和依据来裁定，而不是被害者的有罪推论来倒推加害者的无辜？这种做法是不理性，并且不正确的。法律上也没有任何一条规定被害者就必须是清白无辜的。”
　　丽兹瞪大眼睛看着尹仁，仿佛有些不太能够理解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
　　“我希望，是有其他的证据能够去证明劳伦斯的无辜。”尹仁继续说道，“而不是去让您的孩子再受到一次来自舆论的伤害，毕竟她还只是个未成年人，不是吗？费舍尔女士？身为成年人的我们有义务去捍卫和保护他们的未来，哪怕我们曾经未能做到？”

　　丽兹低了头，她紧握着双手，肩头不住的抽动。
　　良久之后，她才从包里摸了一根烟叼在嘴里，紧跟着她摸出打火机，那手却一直抖着，怎么都不听使唤，无法点燃那根烟。
　　“啪”的一声，一小簇燃烧着的蓝色火焰递到了丽兹的跟前。
　　丽兹抬头看了看，那是尹仁递过来的打火机，那个令她非常不适的助理律师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丽兹低头将烟凑到了火苗上，在点燃了香烟之后，她深吸了一口，然后缓缓的吐出了烟圈。

　　“我……曾经十分自责。”丽兹说着话，嗓音中带着低低的笑意，听上去却是苦涩到了极致，“自责当初为什么我没能把奥罗拉一起带走……”
　　她手里夹着烟，双手交叉撑住了额头，大滴的泪水滴落到了桌面上，氤氲成了水渍。
　　“她只是个孩子……那个时候，她连14岁都不到啊……我是个无能的母亲，那个时候我没能帮她，现在也没办法帮劳伦斯……”
　　尹仁坐在丽兹的面前，他想不出自己还能说些什么来安慰眼前这个女人。
　　唯一能做的，只是坐在这里静静的听她哭诉。

　　“那孩子是那么喜欢念书，喜欢数学，明明有机会进她最心仪的学校，却不得不因为那个人渣而放弃那么好的机会……”丽兹哭诉着，言语中充满了愤恨和懊恼，“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自私和无能造成的……”
　　尹仁的心，莫名的抽动了起来。
　　有一块，小小的，被他藏在深处的，最为隐秘柔软的地方，被眼前这个痛哭流涕的女人给牵扯了出来。
　　像是被什么东西撕扯拽拉着，从最开始的不适，变成了隐隐的抽痛。

　　尹仁伸出了手，在即将抚上丽兹肩头的时候，他楞了一下。
　　很快的，他将手抽了回来，咳嗽了两声，道：“费舍尔女士，在我看来，您是一位很优秀的母亲。一位母亲优秀的地方不仅仅在于她如何养育和保护她的孩子，更在于她发现自己的不足和缺点之后，努力的去弥补和更正这个错误。”
　　丽兹挠了一下头发，她抬起脸，冲着尹仁勉力挤出了一抹笑：“您可真是位会说话的律师？”
　　尹仁笑着说：“能得到您的夸奖，荣幸之至。毕竟这是我这为数不多的长处之一。”

　　丽兹努力的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了下来，她问：“关于劳伦斯的事，你能告诉我你现在是怎么打算吗？”
　　尹仁笑了一下：“呀呀呀，向被害人家属透露为罪犯辩护的重点方向，这可是我从来都没有做过的事呢？”
　　丽兹有些尴尬的笑了一下：“抱歉，我问了些不该问的问题。”
　　尹仁：“费舍尔女士，请您放心，我会尽我所能。”
　　得到他的回复，丽兹显得稍微有些放了心。她摁熄手里的烟，起身就想要告辞。

　　尹仁站起来拦住她，道：“费舍尔女士，有件事，我想应该跟你说一下。”
　　丽兹：“什么事？”
　　“是关于奥罗拉的事。”
　　尹仁说着，将自己打电话打听奥罗拉入学MIT的事如数说了出来。
　　末了，他又道：“这件事，我理应向您道歉，未曾征求过您的同意就私下调查这件事。”
　　丽兹盯着尹仁看了一眼，半晌之后，她才道：“尹律师，在我看来，你是一位非常有原则的绅士。所以你去调查这件事，并不仅仅因为奥罗拉是吗？”
　　尹仁颇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我……曾经有位……朋友，他曾经也在MIT就读，同样也是学的数学。他甚至是和奥罗拉一样，十四岁也拿到了MIT的Offer。”

　　“所以奥罗拉，让你想起了你的那位朋友吗？” 丽兹问道。
　　“某种程度上是这样的吧？”尹仁苦笑了一笑，“这个年纪就拥有出色的智慧和数学方面的天分，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都是非常难得的。我认为，这份才能不应该因为他人的过错而被埋没，奥罗拉她理应得到她应该得到的幸福和光明未来。所以，费舍尔女士，如果奥罗拉以后在生活和学业上，有什么困难或者是需要帮助的地方，请第一时间通知我，我会尽我所能……帮助她。”

　　丽兹看着尹仁，目光像是在打量，又像是在审视。
　　尹仁莫名的觉得有些紧张：“请不要误会我的好意，我只是想要做出一些微不足道的帮助……”
　　丽兹的脸上露出一抹理解的笑意，她说：“我知道，你是为了你那个朋友。”
　　尹仁尴尬地点了点头。
　　“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丽兹说着就大笑了起来，“你说过的话，我会牢牢记住的。有机会，我一定不会客气的！”
　　尹仁有些无奈的笑：“嗯，我说过的话，不会食言。”
　　丽兹抓着手机冲着尹仁晃了晃：“没关系，就算你食言，我也有录音。”
　　说完，丽兹冲着尹仁摆了摆手，“再见，律师先生，希望我们下次在法庭上见面的时候，会是一个好的开局。”

　　送走丽兹之后，尹仁回到了办公室。
　　他看着那些被自己一一拉出来的抽屉，突然想起来，当初徐雨在酒店里不小心落下的那张快递单，早就被自己丢进了垃圾桶。

　　意识到这一点，尹仁莫名的放心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刻意为之的证据已经被消抹干净，也不用担心会被徐雨发现自己心里的那个小九九，更不会担心自己光辉伟岸的形象受到冲击。
　　一切都只会剩下，那个成熟稳重，并且在法庭上大杀四方的金牌大律师形象。

　　一想到这里，尹仁就禁不住微勾了嘴角。
　　他满脑子都是徐雨如何用仰慕崇拜的目光看着自己，还有来自徐雨无尽倾诉的爱意和殷勤。
　　脑内的妄想，让尹仁不由得有些眉飞色舞。
　　然而，就在他美滋滋的盘算着要如何吃掉美味的小雨时候，脑子里突然就想起了丽兹的话来。
　　“没关系，就算你食言，我也有录音。”
　　录音……？
　　尹仁突然想起来，有一个东西，好像从一开始就被自己丢到了角落里。
　　那就是……
　　当初他去皇后区找徐雨时，曾经带着去记录劳伦斯母亲和房东谈话的那只录音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