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人的小野猫不讲武德》飞花斋叶

224、决裂（三）

　　史密斯是在10月2日的深夜，晚上11点多的时候，接到薛定邦打来的电话的。
　　史密斯很意外，依照他对薛定邦的了解，对方不会在这个时段突然打电话来。

　　他果断的接了电话，电话的内容很意外，尹仁没有去东京，薛定邦以为是飞机延误或者是改签，结果在机场连续等了两天，都没有等到他的身影，也联系不上尹仁，因为尹仁的手机打不通。
　　“去看看他，别出什么事了。”
　　薛定邦在电话里是这样说的，他的声音听上去很疲惫，也很焦虑。

　　这是史密斯第一次察觉到那个稳重到像是虚假一样的薛定邦，除了温柔和淡定之外的情绪，仿佛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好的，我会去的，你别担心。”史密斯说，“我现在就开车过去。”

　　史密斯挂断了电话，他果断的开着车奔着尹仁的家去了。
　　尹仁的家没有亮灯，房子里一片漆黑。

　　史密斯掏出钥匙，开门的那一瞬间，他闻到的是一股刺鼻的酒气和烟味。
　　史密斯开了灯，客厅没有人，地上散乱着几件衣服，还有被摔成几大块的手机。史密斯把家里的房间都找了个遍，徐雨不见了人影，只有在书房里喝的醉醺醺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尹仁。

　　书房和客厅一样，乱糟糟的，地上散乱一堆酒瓶子，烟灰遍地，烟蒂遍地，地毯被烧出了无数个洞。
　　史密斯简直可以怀疑自己要是再晚来几个小时，这个家伙一定会把自己烧死在家里。

　　尹仁的脸，像是被人狠狠揍过一般，鼻子上，嘴巴上，全是干枯的血渍，脸上还有青紫交杂的伤痕，夹杂在那些冒出来不少的胡茬之中，狼狈得根本让人不忍心看。
　　尹仁的头发乱糟糟的，像是鸡窝，他身上皱巴巴的，像是几天没有换过一样，散发出一股怪异的酸臭味。

　　“醒醒，尹仁，快醒醒。”史密斯用手拍了拍尹仁的脸，大声的喊着他。
　　尹仁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他睁开眼睛，看见是史密斯摇着自己，在努力的扯出一抹比哭难看的笑来之后，就又昏了过去。

　　史密斯吓了一跳，他伸手去摸了摸尹仁的额头，发现烫得吓人，明显是高烧状态。
　　史密斯果断掏出手机给尹仁的家庭医生打了个电话。在得到确切的回复之后，史密斯拔掉尹仁身上那皱巴巴的，似乎还带着些湿气的衣服，才扛着他去了卧室。

　　在等待家庭医生的时候，史密斯犹豫着要不要给薛定邦回上一个电话，仔细的想了想，还是决定等尹仁的身体状态稳定之后再说这个事。
　　家庭医生很快就赶了过来，在替尹仁进行必要的诊疗之后，他说：“持续不断的高烧，看样子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我现在给他上了退烧药，如果明天早上还不退烧，就得去医院看专科，因为他有转成急性肺炎的可能性。”

　　医生交代了一下注意事项，又留了一些必要的药品之后，就离开了。
　　史密斯看了一下输液器，再三确认没有任何问题之后，退到卧室之外，决定给薛定邦回电话。

　　意料之外的，原本在一两个小时之前，还跟他通过电话的号码，突然就无法接通了。
　　史密斯接连打了好几个电话，都被告知无法接通。

　　电话没电了？史密斯看着手机，一脸疑惑。
　　他想起了尹仁客厅上那个被摔得乱七八糟的手机，不免起了一个念头，难道说老薛这家伙的手机也摔坏了？
　　不会那么巧吧？

　　史密斯摇着头回到了卧室。
　　尹仁还躺在床上，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消炎退烧的药水被持续不断的输入他手臂的静脉血管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起效。
　　史密斯叹着气坐在了床边，他守着那点滴输完，处理好针头伤之后，才坐在尹仁床边的椅子上打起了盹。

　　半夜的时候，史密斯睡得迷迷糊糊的，听见房间里有说话的声音，顿时清醒了。他猛的站起来，却发现房间里没人，有的只是尹仁一个人在床上烧得神志不清，说起了昏话。
　　史密斯忙不迭的用家里的冰袋放在尹仁额头上，竭力的想要去降温。

　　尹仁的烧，终于褪了一些，但是嘴里的却还在不断的呢喃着什么。史密斯以为他是想要什么东西，就凑过去仔细的听了一下。他发现，尹仁根本不是要什么东西，而是在不断呼喊的是徐雨的名字：“小雨……小雨……”

　　此时，史密斯才注意到，家里冷清到非常，徐雨不在了。
　　这种所谓的不在，并不是指没有回家这么简单，而是彻底的从这里离开了。
　　史密斯坐在床边，他看着在昏迷中不断呼喊着徐雨的尹仁，忍不住骂了一句：“蠢货！你要是真那么舍不得他，又何必要上赶着去日本见薛定邦！？”

　　史密斯的咒骂声，尹仁并没有听到。
　　在他的噩梦里，他四处都找不到徐雨，他一遍遍的追着那些虚幻的泡影，并持续不断的叫着徐雨的名字，仿佛这样就能将徐雨唤回自己的身边一边，哪怕他得到的回应都是失望，都是破灭，他也没有停下的打算。
　　小雨，小雨，我的小雨！！！
　　回来吧，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小雨，快回家吧！

　　快天亮的时候，尹仁终于退烧了，史密斯几乎是被累瘫在了椅子上。
　　有好几次他都想直接丢下这个任性到极点的男人直接跑掉，但是看着那副惨兮兮的，在床上哼哼着徐雨名字的家伙，他又总觉得狠不下那个心。

　　谁叫他跟这个男人做了十几年的朋友呢？除了忍着，还能有什么选择呢？毕竟薛定邦忍了那么多年都还没说什么呢。
　　史密斯给事务所的助理挂了个电话，说自己今天可能没办法去事务所，让有什么事电话联系。

　　打完电话，转过身，发现尹仁已经醒了，只是看上去眼神呆呆的，好像是在出神的想着什么。
　　史密斯问道：“感觉好点了没？”
　　尹仁转了转眼珠子，他看着史密斯，茫然的点了点头。

　　“我去看厨房里有什么，给你煮点吃的。你先躺着再休息一会。”
　　史密斯说着，转身下了楼。很快的，他煮了点青菜粥端进了卧室，扶着尹仁坐了起来。

　　尹仁看着那碗粥，他又想起了徐雨跑掉的那天早上煮的那份粥，顿时又觉得胸口一阵阵的缩紧，疼得他直接捂住了胸口，呻吟出声。
　　“哪儿不舒服了！？”史密斯慌了神，“要我打急救电话吗？”

　　尹仁艰难的抬起手，拒绝了史密斯的提议。他揪着胸口，深呼吸了几次，缓了缓，冲着史密斯艰难的一笑：“没事，别担心。”
　　史密斯心情复杂的看着尹仁，等着他把粥喝了，才问：“尹仁！！！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没有去日本！？徐雨呢！？徐雨他去哪儿了！？”

　　尹仁张了张嘴，他想要说些什么，却觉得喉头哽咽，什么都说不出来。
　　能说什么呢？
　　说自己整整辜负了栗子三十年，伤害了他三十年，让他进退维谷三十年。
　　说自己在栗子决定要和自己共度余生的时候，在他的心上捅刀，将他推向绝望的深渊。
　　还是说在栗子已经选择了新的人生时，给他希望，却又让他希望破灭？

　　还能说什么呢？
　　说自己做出要去日本向栗子道歉，甚至是道别之类的时候，低估了对徐雨的伤害，更低估了自己对徐雨的爱？
　　说自己在欺骗了徐雨之后，看着徐雨对着自己痛哭咒骂的时候，整个心都是撕裂的吗？
　　还是说自己在意识到要永远失去徐雨的时候，觉得整个世界都是处于一个崩塌的状态，再也恢复不到原有的轨迹？

　　还能说什么呢？什么都说不出口。
　　人渣不配拥有爱，更不配拥有解释的权利。

　　“我是个人渣。”
　　面对着一脸担忧的史密斯，尹仁最终只能吐出这样的话。

　　史密斯无奈的看着尹仁，他叹了一口气，说：“老薛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他在机场等了你两天，说没有等到你，打不通你的电话，担心你出了什么意外。”
　　尹仁的身体僵了一下，他将目光瞥向一边，没有说话。

　　“我是因为他的电话才来你家的。”史密斯继续说，“等事情告一段落后，你好好的向他道歉吧？”

　　道歉？
　　尹仁苦笑了一下。
　　现在的自己，没脸去面对薛定邦，更没脸去面对徐雨。

　　“史密斯。”尹仁叹了一口气，“我这样的人渣，是不配拥有任何人的关心和爱，薛定邦如是，徐雨亦如是。”
　　史密斯楞了一下，他依稀觉得自己从尹仁的话语中读懂了些什么，他无奈的拍了拍尹仁的肩，说：“这几天你好好在家养病，病好了之后，再说其他的吧。”

　　虽然史密斯一再说让尹仁在家多休息，但是尹仁在家养了没几天之后，就直接又回到了事务所里继续工作。
　　与他共事的人，都以为他去哪儿旅游了回来，然而只有史密斯和托马斯才知道那副不停咳嗽的身体背后发生了怎样的故事。

　　对于尹仁的任性，史密斯也很无奈。
　　他无数次的敲着尹仁的办公桌说自己不想被OSHA的人立案调查，让尹仁麻溜的滚回家休息。可是尹仁就是不听，还长期在办公室里加班，结果高烧好了没几天，身体还没痊愈就又给拖成了支气管炎，搞得事务所里的每个人路过他的办公室都能听见他止不住的咳嗽声。

　　托马斯每次进他的办公室，看着那张憔悴的病容，都有些于心不忍。然而回到家里，看到徐雨的脸，他想了想，还是算了，毕竟徐雨当初光着身子从家里跑出来的样子更惨，更何况珍妮和徐雨现在关系很好，两个人都不允许他把徐雨在家里暂住的事儿说出去。

　　相较于最初徐雨刚到家时的失魂落魄和惶惶不安，现在的徐雨看上去有精神多了。
　　珍妮做得一手好菜，对于烘焙更是拿手，徐雨在家跟她混的时间长了，免不了会有缠着珍妮教自己做小饼干之类的东西的时候。

　　在托马斯看来，珍妮对徐雨有一种非常宠溺的态度，宠溺到了有时候都会让托马斯吃醋的程度。不过好在，他倒是知道，珍妮对于徐雨的关心和照顾都是出于徐雨那过于坎坷的生活和感情经历的同情，所以时间一长，倒也习惯了。
　　徐雨看上去对于烹饪非常不在行，最开始学做的时候，就连最简单的筛面粉都会搞得到处都是。每每这种时候，珍妮总是温柔微笑，一而再再而三的纠正他的动作和错误，直到他作对为止。

　　经过一小段时间的锻炼和学习之后，徐雨虽然已经对于制作饼干的每个流程都熟悉了，但是还是只能为珍妮帮忙，打打下手之类的工作。
　　就算是这样，徐雨看上去似乎也非常高兴。到周末的时候，还会开开心心的抱着珍妮做的那些蛋糕和饼干去跳蚤市场赶集。

　　两个人总是开开心心去，又高高兴兴的回来，有时候徐雨还会非常得意的掏出20美金，说是陪珍妮去卖蛋糕时，别人给的小费。
　　没有尹仁在身边，徐雨看上去过得非常开心。所以在每次回到事务所的时候，托马斯更加坚定了不告诉尹仁关于徐雨下落的决心。

　　托马斯忙完手里的事，端着杯子去茶水间的时候，接到了珍妮的电话。说是半个小时后会到事务所附近来看他。
　　托马斯有些意外，他抬手看了一下表，想要转去尹仁的办公室请个假出去一趟，却发现对方根本不在。

　　托马斯敲了史密斯的门，问了一下情况，得知尹仁是去药局买治咳嗽的药，临时出去了。无奈之下，托马斯只有向史密斯说了一个大概的情况。
　　史密斯是个非常八卦的家伙，听说托马斯的女朋友要来，跟橡皮糖似的缠着，非要跟着一起去，说是想要认识认识，结交结交。

　　托马斯好说歹说才把他甩掉，然后果断的下楼去附近的咖啡店等着珍妮。
　　珍妮果然在半个小时之后出现在了约定的地方，她看上去非常的开心，手里还拿着一个漂亮的纸袋子。

　　“这是什么？”托马斯问道。
　　珍妮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他，说：“这是徐雨亲手做的小饼干，我特地送过来给你尝尝。”
　　托马斯打开看了一下，是一袋子小星星形状的巧克力饼干，上面还有些彩虹糖碎，看着非常可爱。

　　“等我下班回来尝尝就行了，干嘛非得特地拿过来？”托马斯说着，掏了一块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点评，“味道还行，香香甜甜的，就是感觉好像烤得有些过了火，比不上你的。”
　　托马斯说着正准备掏第二块，桌上的纸袋子突然就被人一把抓走了。

　　他正奇怪着呢，抬头一看，一身的冷汗都下出来了。
　　抓着那个装满饼干的纸袋的人，正是出去买止咳药的尹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