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人的小野猫不讲武德》飞花斋叶

220、最后的安排（三）

　　徐雨蹲了下来，他把那个东西翻了出来。
　　是两个U盘，上面都刻着律师事务所的LOGO。

　　徐雨想起来，自己曾经在去船长峰的放车上发现过一个同样的U盘，材质和这两个一模一样。
　　那个时候，尹仁说U盘有可能是史密斯用来装星轨照的，说要替他去还回去。

　　尹仁还了吗?
　　这究竟是史密斯的？还是尹仁的？

　　徐雨看着手里的U盘，满眼的疑虑。
　　徐雨突然脸色一变。

　　徐雨想起来，去约塞米帝的时候，史密斯用的是数码相机，史密斯也没有随身携带笔记本电脑，史密斯根本用不着什么U盘来装星轨照片。
　　所以，这个U盘根本不是史密斯的，尹仁也根本没有还给史密斯。
　　尹仁撒谎了。

　　托马斯是从约塞米蒂回来之后才进的律师事务所，自己身上也不会有事务所的东西，司机先生更不会随身携带这个东西。
　　车是从别人那里借来直接从加州开走的，更不可能车里原本就有的。

　　唯二的意外，是薛定邦和前田。
　　前田和尹仁关系不睦，这东西也不可能会是他的。
　　所以，剩下的唯一答案是，薛定邦。

　　徐雨咬紧了下唇，他将那两个U盘紧紧的攥在了手里。
　　U盘尾部的凸起，如同沙砾一般摩挲着徐雨的掌心。

　　徐雨将U盘放到了桌面上，他仔细的辨认着那尾部上的印记，念出了上面的小字:“before life，after death……”
　　先于生命，后于死亡。

　　徐雨翻开电脑，他在网络上找到了这段话的出处：
　　爱,先于生命，后于死亡。
　　是创造的起点，世界的原形。

　　徐雨将两个U盘都连上电脑了，其中一个是空白的，另外一个里面放着好几个视频。徐雨逐一将视频点开，从头看到了尾。
　　尹仁的父母，薛定邦的父母，还有薛定邦，逐一出现在了视频里。

　　看着薛定邦在视频里比着“五”的数字，说着“最后一首，小星星”的时候，徐雨沉默了。
　　小星星的旋律在房间里欢快的响起，徐雨不知道自己该是哭，还是笑。

　　“仁哥，33岁生日快乐。今年我们不攀岩了。以后的路，你来选。我们一起，走你选择的路。”
　　视频定格在这句话的最末，那上面是薛定邦温柔得仿佛能够容下整个世界的笑容。

　　那一瞬间，徐雨觉得自己仿佛像是饮下了一杯最烈的苦酒，正在痛苦的灼烧着自己的内心和灵魂。
　　徐雨想起了那个早上，那个尹仁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通宵酗酒之后的早上，尹仁仿佛防贼一般的盖下了电脑屏幕。

　　那个时候，徐雨只是在好奇，为什么泡好的那一杯茶看上去似乎是一口没动，他根本也没注意到电脑屏幕上是什么。
　　现在想起来，尹仁那天晚上就是在看这个视频吧？

　　徐雨沉默着坐在了椅子上。
　　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好像连一丝悲伤的情绪都感受不到，心情反而平静了下来。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长久以来不知道该如何解答的谜题终于找到答案一般，异常的安心。
　　这一段时间以来，尹仁那些近乎反常的行为，也一下子全部都找到了原因。

　　一切，还是薛定邦。
　　薛定邦的表白，薛定邦的示爱，薛定邦的笑容，挤满了整个屏幕，也占满了整个房间。
　　更或许，将尹仁的心也挤得满满的。

　　徐雨叹了一口气，他觉得眼睛有些涩涩的，还有些疼。
　　毫无容身之地，不管是在这房子里，还是在尹仁的心里，他都会是同一个结局吗？

　　徐雨揉了揉眼睛，眼泪顺着指尖滚落。
　　他想起了那天出去野餐之前，尹仁说过的那些话。

　　“嗯，负责。我一辈子都给你做饭，只做给你一个人吃。”
　　“……我想把家里的书捐赠给学校的图书馆，也比放在家里吃灰强。”

　　这些也都是在那天晚上之后，尹仁给的承诺。
　　难道这些都是假的吗？

　　“小雨，答应我，别离开我，也别丢下我。”
　　尹仁撒娇得仿佛像是祈求一般的话，再次响在了这个书房里。
　　尹仁，我承诺过我不会离开你，不会丢下你，可是我却架不住别的风筝会来拐走你啊！？
　　徐雨难过得蹲在地上捂住脸哭了起来：“我的风筝，你到底要飞去哪儿啊……”

　　时间指向了PM18：50。
　　并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的尹仁准时下了班。
　　他的车刚开到家门口，就被一辆灰色的轿车给堵住了。

　　史密斯打开车门，从车上冲了下来，他一把拽开了尹仁的车门，吼道：“狗东西，给老子下车！”
　　尹仁皱了皱眉，果断的关门下车。

　　史密斯没有任何解释，拽着尹仁的胳膊，打开房门，并将尹仁一把推进了客厅。
　　进房间的那一刻，史密斯就把一堆材料丢尹仁的面前，他吼道：“尹仁！！！我需要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尹仁逐一翻过那些文件，发现全是他在联邦银行和NYSE的交易流水，甚至还包括了在保险公司做的受益人变更登记。
　　尹仁阴沉着一张脸，瞪着史密斯，厉声问道：“你查我！？”

　　“我当然要查你！？”史密斯涨红着双眼，大声咆哮了起来，“我要是不查你，我他妈就不会知道十几年的朋友，你瞒了我这么多！？”
　　尹仁的脸色变得更加的难看：“史密斯，你查我的事，我可以当作没发生过。但是你今天要敢在我家里胡搅蛮缠，我一定会对你不客气！”

　　“胡搅蛮缠！？尹仁，我他妈也豁出去了！！！我告诉你尹仁，今天你要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别他妈想上明天的飞机！！！不光如此，我还要把这件事通知给薛定邦！！！”史密斯气得直哆嗦，他掏出手机，一边翻着手机一边愤怒的念叨，“操，我现在就打,我现在给薛定邦打电话!!!”
　　尹仁暗着脸色，他一把夺过史密斯的手机，紧紧的攥在手里，用从来未曾有过的低沉嗓音说：“史密斯！你他妈闹够了没有！？”

　　“我闹！？”史密斯跳起来就要去抢手机，“薛定邦是股东之一！他有权知道事务所里重要的人事和股权变更！尹仁,你他妈要不是心里有鬼！为什么不敢让我通知他！？”
　　尹仁咬着后槽牙，恶狠狠的警告史密斯：“史密斯！这件事你他妈要敢跟薛定邦透露半个字！我绝对会让你重新认识我！还有徐雨那里！也是一样！我说到做到！”

　　史密斯瞪着尹仁，他一字一句的说:“尹仁，这件事你居然连徐雨都瞒着！？”
　　尹仁头都大了，他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说漏了嘴。

　　“你他妈该不会连资产转让的事都瞒着他吧！？还有保险受益人更改的事也是！？”史密斯复而追问着。
　　尹仁没有回答，但是脸上阴郁而又沉默的表情却说明了一切。

　　“你他妈到底在做些什么啊！？”史密斯愤怒的大声咆哮，“尹仁！？你告诉我啊！！！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没有任何想说的。”尹仁冷冷的回应，“史密斯，徐雨马上就下班回家了，我不想让他看见你在这里大吵大闹。”

　　史密斯冷哼一声：“你在害怕吗！？害怕你隐瞒的事曝光！？还是害怕你去日本的事曝光！？”
　　尹仁冷着脸看着史密斯：“你连我的航班都查了！？”

　　“9月30日早上9点33分，纽约飞日本！抵达时间是日本当地时间10月1日的下午2点。”史密斯冷笑着看他，“能让你在这个节骨点如此奋不顾身的，只有……”
　　尹仁终于忍不住咆哮了出来：“够了！闭嘴！史密斯！”

　　史密斯厉声质问着尹仁：“你怕承认！？还是怕被我揭穿！？你到日本的第二天就是10月2日！！！这一天是薛定邦的生日！！！过去的每一年的这一天，你们都在一起！！！”
　　尹仁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目光阴冷的瞪着史密斯：“史密斯，我给你五分钟的时间，现在，马上离开我的房子！！！否则我会报警！”

　　史密斯说：“尹仁！我跟你十几年的朋友，你今天居然跟我说这种话！？”
　　尹仁怒吼：“这是你逼我的！”

　　“懦夫！尹仁！你他妈就是个懦夫！人渣！”史密斯大声的咆哮着，却最终不得碍于尹仁下的最后通牒，不情不愿的离开。
　　尹仁听着房子外汽车轰鸣的声音，无力的瘫坐在沙发上。

　　懦夫！人渣！
　　自己又何尝不知！？
　　时间已经指向PM19：50，再过上一个小时，徐雨就会下班回家。
　　尹仁捂住脸，长叹了一口气，他掏出手机给徐雨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徐雨才接。
　　尹仁的心莫名跳得很慌乱，他慌得几乎拿不稳手机，却又故作平静的问：“小雨，你什么时候回家？要回来吃晚饭吗？”

　　徐雨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才说：“嗯，我要再晚一会儿才会下班，晚饭不回来吃了。”
　　“那我过来接你下班？”尹仁又问道。
　　“不用！”徐雨没有片刻犹豫的就回答了，“嗯，我的意思是，我一个人能回来，你别担心。”

　　“好吧，我等你回来，然后给你做点小点心做夜宵。”尹仁说。
　　徐雨在电话那头很浅的应了一声，然后挂断了电话。
　　尹仁在沙发上坐了很久。他沉默着去了厨房，赶着做了一堆小蛋糕放进烤箱里。
　　在等待蛋糕出炉的时候，尹仁转身上了楼。
　　每迈出一步，他都觉得是那样的沉重，那样的艰难。

　　徐雨握着手机，他站在书桌边，有些茫然的看着被自己紧闭着的房门。
　　史密斯和尹仁在家里爆发激烈争吵的时候，他正打算下楼去说和。然而在听到史密斯说要给薛定邦打电话的时候，他却停下了脚步。

　　原本以为是工作上的争吵，却没想到还牵扯到薛定邦，牵扯到自己。
　　徐雨听不太懂什么股权资产，却能听得懂，9月30日早上9点33分，纽约飞日本，更能听得懂“薛定邦的生日”以及“过去的每一年的这一天，你们都在一起”这句话的意思。

　　行李箱里收好的东西，是为了明日出发去机场，去日本，去见薛定邦。
　　徐雨觉得鼻头有些酸，他想要哭，却被门外的脚步声惊得把眼眶里的泪给逼了回去。

　　尹仁的脚步声就停在了书房的门外，房间里除了书柜没有其他，徐雨无处可逃，他不知道一旦打开这扇门，自己该怎么面对尹仁。
　　该哭？还是该怒骂？还是该挥拳相向？

　　徐雨慌乱急了，他连连后退了两下，却不小心碰翻了书桌上尹仁的工作资料。徐雨手忙脚乱的抱住了那堆资料，他唯恐房间里发出的异响让自己陷入更大的困境。
　　尹仁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似乎没有想要进书房的打算，脚步声渐渐的远去，紧跟着好像是卧室门被打开的声音，再然后，门外一片静寂。

　　徐雨松了一口气，他将怀里的资料轻手轻脚的放回到了桌面上。他试着想要去还原桌面的原状却无意发现了一个文件袋里装着自己证件复印件。
　　徐雨确信自己没有提供任何类似的东西给任何人，就连尹仁也没有过。

　　徐雨打开了文件袋，证件复印件下面是一份银行账户开户表，下面有一张转账确认单，那是一大笔金额，大到足够让他后半辈子无忧生活。下方落签的名字是尹仁，旁边还有银行的确认印章。
　　银行转账确认单下压着的还有一大摞文书，其中一部分是房屋过户材料，房产有好几处，其中一处就是他现在和尹仁住的这栋房子，每一份下面，尹仁已经签好字了，另外一处签名处还空着。

　　在最下面压着的是一张保单受益人变更确认单，上面写的是尹仁的各种保险受益人从薛定邦更改为徐雨。
　　徐雨快速的翻阅着手里最后几页资料，眉头皱得更紧，面色也越发的凝重。

　　这一摞文书的最后面几页，是最让徐雨触目惊心的。
　　那些尹仁所有的资产清单，其中一页上，罗列了一些并没有在这一堆材料之中的资产，其中包括尹仁在好几所银行保险柜里收藏的贵重金属和珠宝之类的东西。
　　在这些资料的最后压着的是一份资产赠送协议，里面写明了，尹仁将一切名下的财产无偿赠与徐雨，其中还包括了尹仁在律师事务所里所有的股权，并委托史密斯做见证律师，并协助将所有的资料交与公证处生效。

　　“……薛定邦是股东之一！他有权知道事务所里重要的人事和股权变更……”
　　“你他妈该不会连资产转让的事都瞒着他吧！？还有保险受益人更改的事也是！？”
　　“尹仁！？你告诉我啊！！！你到底想做什么！？”
　　史密斯咆哮的话语响在耳侧，然而那个时候尹仁没有半句回应，有的只是被揭穿真相时候的愤怒和沉默。

　　还能是什么呢？
　　这些东西，除了是尹仁抛弃自己的补偿，还能有别的解释吗？
　　徐雨紧紧攥着手中的那一叠资料，他的眼底里燃烧着难以隐藏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