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人的小野猫不讲武德》飞花斋叶

158、约塞米蒂（三）

　　尹仁手里的树枝滑动了一下，地上画得漂亮的路线图横生了一条线，破坏了整体的和谐感和美感。
　　尹仁顺手把树枝丢到了一边，他面色如常的回答：“我只是不想让徐雨错过任何一处美景，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来船长峰。”

　　“哪怕那并不是徐雨的初衷，你也会这么做吗？”
　　篝火跳动着，明亮温暖的火焰映在年轻人不屈的脸上，说出来的话，也一点都没有回转的余地。

　　尹仁挑眉：“我不认为徐雨会这么认为。”
　　“如果没有去船长峰，那么我来这里也没有任何的意义。”托马斯抓起自己的背包果断的起身：“船长峰不光是攀岩者心中的圣山，也是我这样的星轨爱好者心目中的圣山。如果我们的目的不能达成统一，那我也只好在这里和你们分别，自己踏上去船长峰的路。”

　　托马斯平日瞧着是个很客气好说话的小伙子，此刻却非常的坚持和固执，对于尹仁的提议，没有半分退让的意思。
　　对于他来说，行程早已在出发时就认定，没有人能够改变他的初衷，也没有任何人改变他的想法。

　　眼看着托马斯就要和自己分道扬镳，徐雨赶紧起身抓住了他：“托马斯，拍摄星轨和看星空本来就是我们来这里的初衷啊？我们不需要各走各的路，一起登顶就行了？”
　　史密斯在一旁迎合着徐雨的话：“就是嘛？我们本来也不赶时间，完全可以先去船长峰拍摄星轨，然后再慢慢欣赏其他的风景？咱们有专机接送，完全不担心其他的问题好吗？”
　　说着，他暗地里踢了尹仁一脚，尹仁皱着眉头回瞪了他一眼，却并不答话。

　　徐雨转向尹仁：“我们一起去船长峰拍星轨吧？我也想要和哥哥你一起去那里看星星呢？”
　　尹仁紧闭着嘴唇，没有说话。

　　史密斯再次在火光照不到的地方踢了尹仁一脚，这次他终于开口了，只不过是很勉强的一句回应：“嗯。”
　　即便是尹仁已经选择了退让，空气中的尴尬气氛也没有缓和多少。

　　徐雨绞尽脑汁，试着缓和气氛：“那个，托马斯，船长峰还能攀岩啊？”
　　托马斯没有驳徐雨的面子，他重新坐了下来，解答着徐雨的问题：“那里是世界著名攀岩胜地之一，它有一处垂直岩壁，高约910米，对于所有攀岩爱好者来说，那里具有绝对的挑战意义。”说完这些，托马斯再次强调道，“而且，那里是野外徒手攀岩，绝非是在普通的攀岩俱乐部里的看到的那种玩票性质。”

　　“哇哦！？徒手攀岩！！”徐雨瞪大了眼睛，他转头看向尹仁，脸上有着掩盖不住的兴奋，“尹仁，你的那个发小，薛定邦，他也会玩这个吗？”

　　薛定邦！？神他妈发小！？
　　坐在一边端着热茶看热闹的史密斯一听这话，直接把喝进嘴里的茶给喷了出来。

　　尹仁拧着眉头，瞥向史密斯：“你有意见？”
　　史密斯慌忙摆手：“不敢不敢。”

　　“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去哪里看看了！”徐雨的激动不减，“想见识一下真正的野外徒手攀岩是怎样壮观的景象！？”
　　说着，他抓住了尹仁的衣袖，亮闪闪的眼睛盯着尹仁不放，“尹仁，你也玩过攀岩吗？能不能跟我讲讲究竟是什么样儿的感受？”

　　对于徐雨抛出来的问题，尹仁觉得自己有些骑虎难下，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只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史密斯。
　　史密斯无奈地耸肩，表示自己对此真的无能为力。

　　但作为尹仁多年的好友，即便如此，他还是会尽力的替尹仁解围。
　　史密斯拍着手站了起来：“好了好了，既然我们明天的行程定了，就早点上床睡觉吧？咱们还得保持充足的体力去应对明天的登山呢？那可是一场硬仗，别到时候给我掉链子啊！”
　　说着，史密斯瞪了尹仁一眼：“尤其是你，尹仁，可别拉整个团队的后腿！”

　　尹仁翻了个白眼，自然而然地接过话茬：“我觉得那个拉团队后腿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两个人互怼的氛围惹笑了徐雨，尴尬而又微妙的气氛在这一刻得到了缓解，所有人都随着他的笑声笑了开来。

　　一行人在篝火面前聊了没一会儿就各自回了房车上的休息房休息，其中那张宽阔的双人间，自然是属于尹仁和徐雨的。
　　洗漱完之后，徐雨很快地就爬上了床，尹仁回到房间的时候，看见的是他抓着手机，眼睛盯着屏幕一动不动。

　　“看什么呢？”尹仁掀开被子，躺到徐雨的身边，自然而然地搂过他的肩头问道。
　　徐雨动了动，往尹仁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着，顺手就把手机屏幕亮给了他看：“诺，看这个呢？”

　　尹仁瞥了一眼徐雨正在看的视频，一股寒意从后脊梁窜了起来，手掌心禁不住的一阵阵冷汗。
　　“好好的，看什么第一视角的攀岩！？”
　　尹仁说着，顺手就把徐雨手机上的视频给掐掉了。

　　“就，好奇嘛？”徐雨撒娇一般地，趴到了尹仁身上，并用手划拉着尹仁的下巴，“哥哥的胡子没有冒出来！真是可恨！”
　　尹仁被徐雨娇憨的语气逗得笑了，他忍不住拧了一把徐雨光滑饱满的脸蛋：“你当我是毛毛怪吗？胡子才刮一天就冒出来了！？”

　　徐雨撇了撇嘴，他的小手在尹仁的胸膛上画着小圈圈，嘴里有一搭没一搭的问道：“哥哥，你也玩过攀岩吗？”

　　被史密斯刻意扯开的话题，在两人独处的时候，再次被徐雨拉了出来，并不窄小的空间里，徐雨那双仿佛要探究他内心深处所有秘密的眼睛，让尹仁觉得自己无处可逃。
　　艰难之下，尹仁只能采取一个比较委婉的说法：“我不喜欢攀岩？”

　　徐雨眨了眨眼睛，他低头咬了一口尹仁的手指头：“狡猾！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你老是玩这套呢？”
　　尹仁低头吻了一下他的唇：“小雨，你知道现在都几点了吗？”

　　徐雨勾住尹仁的脖子，回咬了一下他的唇瓣：“我才不管几点呢？你快点老实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不是也去玩过攀岩？是不是跟薛定邦一起去玩的？”
　　尹仁艰难地抓过手表亮给徐雨看：“小雨，现在已经快凌晨2点了？你真的想让我们两个明天早上爬不起来，然后被史密斯嘲笑到死吗？托马斯也在哦？指不定他会回去跟珍妮夸张的描述我们两个给大家拖后腿呢？”

　　尹仁丢出来的问题，确实是把徐雨给难住了。
　　他脸上那些纠结的小表情说明他的确是在认真思考尹仁的话，在犹豫了一段时间之后，他最终放弃了追问尹仁，改口表示的确是应该早点睡觉。

　　尹仁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关掉房间里的灯，揽过徐雨的肩头，一手拉上被子，温柔地吻了吻徐雨的额头：“小雨，晚安。”
　　徐雨没有说话，他只是往尹仁的怀里钻了钻，在找到最舒服的位置后，他伸手勾住了尹仁的指头。

　　尹仁回握住他的手，闭上了眼睛。
　　黑暗中，呼吸声都变得是那样清晰可闻。

　　徐雨抓紧了尹仁的手指，他的呼吸有点微乱，忍不住开口问：“尹仁，你喜欢我吗？”
　　尹仁睁开了眼，他轻抚了徐雨的后背：“喜欢啊？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得到肯定答复的徐雨稍微觉得安心了一些，僵硬不自然的身体也开始放松了下来，他的小脸紧紧贴着尹仁的胸膛，在用力吸了吸鼻子之后，他呢喃出声：“尹仁，我喜欢你。”
　　徐雨的呼吸渐渐平稳放缓了，原本紧抓着尹仁的手，也渐渐松开。

　　窗外，林谷月光皎洁，流泻进了房间里。
　　莹白的月光之下，徐雨的睡脸显得是那样宁静而又可爱。

　　尹仁忍不住再次低头去吻了吻他的侧脸。
　　但愿，登山一切顺遂，不要遇见不该遇见的人，也不要发生不该发生的事？
　　在心里反复念叨这句话好几次之后，尹仁也闭上眼睛，陷入深眠。

　　第二天下午，一行人终于到达了船长峰下的第四营地。
　　下车的那一刻，徐雨被眼前矗立着的巨大岩壁给惊呆了。他翻遍脑中所有能够形容的词句，却根本无法能够形容其气质的千分之一。

　　仿佛像是从地球母体中整体切割出来的巨大山峰，肉眼所及之处几乎毫无任何可以落脚攀登的地方，徐雨无法想象，这样的岩壁，究竟能用什么样的方式和方法能够攀登上去。
　　徐雨高高的昂起头，他想要努力的看清楚崖壁上是否真的有人，他需要亲眼见证到那上面是真的有人存在，才能相信托马斯说过的话。

　　晃眼的夏日之下，他根本无法看清楚那悬崖上的一切，山峰太过巨大，而人也太过渺小。

　　“晚上的时候，你能看到。”托马斯说。
　　徐雨感到了困惑：“为什么会是晚上？”

　　白天这样好的视野和光线都无法看清楚上面，晚上就更不可能了。
　　“因为在晚上，上面的攀登者身上的荧光带以及照明灯会标记他们的位置。”尹仁站在徐雨身边悄然出声。
　　说话间，尹仁的身边路过一些攀岩爱好者。

　　这些人互相说笑着，推攘着，讨论着该选择那一条路线上去，而不远处更有好几个攀岩教练正在和其他同好解说着如何寻找最好的着力点；而再更远的地方，则是有着一些似乎刚刚从山顶上下来的人，他们身上背着轻便的行囊，神色虽然疲惫，脸上却带着旁人难以言语和领悟的满足感。
　　尹仁的目光一直落在他们身上，仿佛生根了一般，直到他们走出视线很久，都没有转移一丝注意力。

　　对于尹仁说法，托马斯表示了赞同：“是的，的确是这样。整个登顶的时间会根据攀岩者选择的路线以及身体的状况有所不同，但是毫无例外的是，他们一定都会在悬崖峭壁上过夜。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你就会看到那上面有无数个亮点，犹如萤火虫一般。”
　　“在那上面过夜！？”徐雨一脸的惊叹，“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如果刮大风怎么办！？”

　　托马斯尴尬的笑了：“所有的攀岩爱好者，都不会喜欢风这个东西，他们唯一祈祷的也都是整个攀岩过程不要起风。如果真的事与愿违，起了大风，那就只有……上帝保佑了。”

　　“真刺激！”
　　徐雨抬头望着那山峰，啧啧称奇。
　　他的眼睛里更是闪烁着求知的欲望和对冒险的渴望。

　　这一切，在他看来都有些太过新奇。
　　他很好奇，这些人究竟都以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这样的奇景；他更好奇，当攀上那样的岩壁，最终到达顶点的时候，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心境。

　　徐雨转过头，抓着尹仁的手说：“尹仁，我也想玩这个。”
　　尹仁想都没想，直接一口回绝：“不行！”

　　“为什么！？”徐雨表示了抗议，“我想要试试看看！”
　　“不行，绝对不行！”尹仁表情严肃的说，“小雨，这太危险了！”

　　“我知道很危险。”徐雨说，“不过越是危险就越是代表着有挑战的意义嘛！”
　　徐雨那跃跃欲试的表情让尹仁倍感恐慌和焦虑，他慌不择言的道：“小雨，你听我说，这不是闹着玩的。一旦你爬上去，就绝对没有回头路，你知道吗？而且，晚上你睡在悬崖上，我发誓，你绝对不会想往下看的！那画面太过惊悚，也太过可怕！！！”

　　尹仁太过慌乱，也太过紧张，他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话在徐雨看来是多么的屌诡和怪异。
　　徐雨眼神复杂的看着尹仁，半晌之后才开口说：“尹仁，为什么你会对这些细节知道得这么清楚？”

　　尹仁楞了一下。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不该说的话，暴露了一些不该暴露的东西。而不光是他，连同一旁的史密斯也露出同样震惊的神色。

　　不等尹仁开口回应，徐雨又继续说道：“你不是不喜欢玩攀岩吗？”
　　尹仁觉得后背渗出了几丝冷汗，他后退了一步，说：“就是因为知道太危险，所以不喜欢啊？”

　　徐雨狐疑地看着尹仁，眼里全是诘问和质疑。
　　这一刻，尹仁的内心感到了一丝绝望。

　　那并不是仅仅来自于史密斯脸上的无能为力，更多的还是源于他在某些人和某些事上对徐雨的隐瞒所产生的悔意和懊恼。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大概就是眼下这种场合的唯一合理解释吧？
　　就算是自己这种经常以耍嘴皮子为生的人，也是逃不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