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蜃楼》血腥蓝

1、[上]

　　关上窗户，外面的风雨与我无关。窗外的景物被暗红色的光线笼罩，风声大做。
　　我坐在窗边，对着电脑屏幕，不知不觉地想起了你。
　　于是我打开新文档，写下我们的故事。

　　[上]
　　“你应该对他好一点。”你说。
　　我看着你，笑。
　　可以付出的感情，我只剩下这么多，全部给了你，那么我哪里还有多余的爱与别人共享呢。
　　“他要爱我，是他的事，与我何干。”我淡定地回答。
　　是啊，与我何干呢？只不过是两个陌生人罢了，我认识他么？
　　其实即使是我们，也不过是陌生人而已，何必做出什么都了解的样子呢。
　　我的心情，你又了解多少？

　　“别这样……你……”你的眉头微微拧起来，眼神里有些焦虑和不安。我注视着你，追寻着你的每一丝表情，虽然目光或许是冰冷的，心里却是渴求的。但是你却收回视线，不知所措地低下了头，习惯性地搅着手指，修长白皙纤细的手指，每当你想逃避的时候，都会用一些东西来转移注意力。于是你看着手指，我也看着。

　　“我怎么了？”笑意再次爬上嘴角，“我不是一直这样的么？你认识了我这么久，难道不知道么？”我搅着精致的银制小勺子，杯子里的液体翻卷着层层叠叠的泡沫，涌上来。好难受……我克制着心里翻涌的感觉，转开视线看着窗外。

　　一片模糊。

　　我狠狠咬着嘴唇昂起头，我习惯用下巴看人，粗着嗓子说话，三句话不和就动手，虽然有近视也从来不戴眼镜。凌乱的短发，熬夜出来的黑眼圈，轻度贫血所以苍白的嘴唇，甚至有些干裂。我从来就是个不修边幅的人，我从来不懂得什么叫节制，我从来不关心这世界的规则，不关心别人，只贪图自己的快乐。
　　直到我遇见了你。

　　但是现在，你叫我对别人好一点。
　　怎么可能。
　　我以为你足够了解我。
　　我愿意听你的话，但是我不会违背自己的准则。

　　“我们……分手吧……”良久，你终于再度开口，却是这句五雷轰顶的话。
　　一道闪电划过，于是开始下暴雨，吞噬了整个画面的声音。
　　哗啦啦，心无旁骛，震的人头皮发麻。
　　我张着嘴，说不出话。
　　你轻轻站起来，转身走了出去。
　　黯然。

　　“我的伞留给你。”这是我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天光
　　天上落下的光线，划破浓重的云层直射下来，美的逼人心魄。
　　尤其是在持续不断的阴雨连绵之后。
　　而我见到你的时候，不远的天空中正是一道天光。

　　我的心情很容易随天气而变化，所以说我其实算是个直接单纯的人。
　　持续一周连绵不断的雨搞坏了我的情绪，虽说冒雨飙车溜街都不是问题，但是我不喜欢，那种湿漉漉，纠缠不清的感觉。
　　盘算着和女朋友分手，理由很简单，感觉不好了。

　　本来就是彻底的性情中人，当初喜欢她，不为其他，即是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笑嫣如花。
　　女孩子笑起来是很好看的，看的人心里砰砰跳。
　　但是毕竟只为这点理由是维系不了多长时间的。
　　况且一旦认真起来就开始变得麻烦了。
　　我讨厌别人痴痴地看我，缠着我，寸步不离。
　　你谁啊，凭什么管我这么多，我又不是你什么人。

　　于是态度自然越变越坏，不耐烦。
　　而她的笑容越来越少，看着我的样子满是幽怨。
　　幽怨……我厌恶这个词。
　　我不欠她什么呀，何必成天挂这种脸给我看？

　　某个黄昏，她出现在我面前，身后跟着我的女朋友。
　　她的表情很冷漠，但是眼神忧郁。
　　她不笑，但是她吸引了我。
　　我看着她，竟然觉得她说什么我都愿意听。
　　脑壳坏掉了……

　　“你对女孩子，应该好一点。”这是她开口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哼……”我歪嘴轻笑。对女孩子应该好一点？这个我知道，但是……
　　我的视线绕过她看向她身后的女朋友，女朋友低着头不敢看我，看来她找来一个说客，却连实际情况都没有告诉人家。
　　“小姐……虽然我长这个样子，但是我也是女人啊。”我露出我的招牌笑容，展现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简直傻X。
　　她显然吃了一惊，但是表面上却波澜不惊。“那又怎么样，对女孩子就是应该好一点。”她倔强地抬起头，直视着我，不卑不亢。
　　我便确认我喜欢上她了。

　　那天的谈判呈胶合状态，没有什么明确结果。
　　其实谁都看出来，无可挽回。
　　我的视线始终在她和天空之间游移。
　　雨终于停了，不远处的天空上是一道颇有气势的天光。
　　我的心情也好起来，不再阴郁。
　　我想，或许她就是我的天光吧。

　　但是天光是绚烂而难以求得的。

　　几日之后我明确和女朋友提出分手，她没有哭，依旧幽怨地转身离开了，轻飘地像秋风里的叶子。
　　不是毫无感觉的，毕竟和她相处了一段时间，毕竟她一直对我百依百顺，毕竟她不计较我的坏脾气和性别。
　　但是我们毕竟不会是相同世界的人，分手只是迟早的事情。

　　是不是每段感情都是以分手为终结呢？假如分手是这样的痛彻心扉，那当初又何必开始呢？
　　依我对我女朋友的了解，她一定会这么想。
　　可是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只求自己开心。喜欢了，便追求；麻烦了，便舍弃。
　　我就是这么自私的人。

　　之后我就动点脑筋求得了那个冰山美人的资料。
　　她既然和我前女朋友一同出现，必定是和她有牵连的人，十有八九是同所学校的，甚至同班，所以非常容易找。
　　结果……居然是同个宿舍的室友，我有点哭笑不得，不知道是喜是忧。
　　这种事情当真是套路非常，我自认又痞又洒脱，毕竟也脱不了这样的老格局。
　　思来想去，还是把我前女朋友约了出来。

　　“你现在还找我干吗？”几星期没见，忽然发现前女朋友很有林黛玉的气质，举手投足都带着柔弱的气息，抬起眼来瞟我一下，轻声问。
　　“我……”莫名心虚起来，半天不响，一直等到甜点上桌还不知道如何开口。我竟会如此窝囊。
　　“想说什么就说吧。”她拿起小勺把蛋糕上的奶油花捣了个稀烂，看得我心惊胆战。
　　“……你……最近还好吧？”好不容易出口却是这句话？！

　　前女朋友又抬眼瞟了我一下，然后继续捣奶油。“好，好着呢，托你的福。”声音依旧是柔弱无骨，若不听内容全身都会酥掉的。但是话里那么明显的讽刺，又叫我一阵沉默。

　　“好了，我来说吧，是不是看上我室友了？”将近二十分钟的僵持之后，前女友一边戳着奶油一边心不在焉地问。
　　“……！”我瞪着被它戳得面目全非的蛋糕，身体一僵。
　　“呵呵，看来是了，她确实比我漂亮。”前女友很惨淡地笑了一下。她的笑容和我初见的时候截然不同了。我看着她，嘴唇微张，依旧说不出话来。
　　前女友从小包里套出手机，按了几下，递到我面前，那是通讯录里的一个号码。
　　“自己记着吧，她的号。我只能帮这么多。”
　　我感激地接过手机，拿出自己的手机输号码，手机上那个多啦A梦的小挂饰在碰撞下发出细微的声响，前女友的目光忽然胶着在上面，一瞬间眼里迷蒙起来。我这才想起这挂饰是她送的，当初我嫌太傻，还推辞了半天才拴上去，后来就完全不记得换掉。
　　我低头输号码，假装没看到她的目光。她也收回视线，什么也没说。

　　叶子。
　　“她叫叶子？”我递回手机，笑着问。
　　“不是，本名是叶恣，恣意的恣，不过我们都叫她叶子。”前女友又开始捣奶油。
　　“……”我看着她，终于忍不住笑起来。“别捣了，都这个惨样了，你要是还气，我让你拧几下。”说着我伸出手来。
　　她抬眼瞟了一下，手心放在我的手背上，推了回来。
　　“你这样会让我误会的。”她轻轻地说，然后站起来，把坐过的椅子推回原处，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走了。

　　我追随着她离去的背影，再看那盘成了稀泥的蛋糕，怎么就忽然有了一些怅然若失的感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