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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当年 ...

  •   徐轶一向是一个不会说甜言蜜语的人,尤其是让他对着你的眼睛说。

      看着一个人的眼睛说情话,心也在撒欢儿。

      在这一刻,裴诗淮确认,徐轶是真的想和他白头偕老。

      执子之手,心意相通,他同样想和徐轶共度余生。

      裴诗淮的身体有些轻微的颤抖,他抓着徐轶的手,情绪一泻千里。

      徐轶这几天总把自己关在书房,有时看书,有时练字,刚经历完一劫,不敢抛头露面,安孝帝对他有所忌惮,睿王处心积虑的要置他于死地,他举步维艰,步步如履薄冰。

      徐轶的字已经练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苍劲飘逸,行云流水,裴诗淮忽然对他说:“给我写几个字吧,送给我。”

      徐轶点了点头,盛平的冬天滴水成冰,除了窗外的那株梅花,世界都是灰扑扑的。马上进入腊月了,很快便是年,到时城里张灯结彩,家家户户在爆竹声中送走一年的晦气。
      一年很快要过去了。

      裴诗淮看着徐轶漂亮的眼睛,觉得有些事情不能再等了。

      裴诗淮雄心勃勃的去找谢源准备大干一场时,谢源喜出望外,他们家少主终于迷途知返浪子回头要好好搞事业了!
      谁知搞的是徐轶的事业!

      谢源唇角下弯,显出一张苦瓜脸,问:“我们的复仇大业呢?”

      裴诗淮抬头望着他,漫不经心地说:“冤冤相报何时了,百姓安居乐业就好不是吗?如果徐轶真视天下苍生命如草芥,只知利用权势狗马声色,我第一个收拾他。”

      谢源看着裴诗淮说得激情澎湃,他终于忍不住想问一个憋了很久的问题,这个问题憋的他抓心挠肺,他都快神经衰弱了。

      裴诗淮每次提起徐轶这个宿敌,起初骂骂咧咧,每天吐槽八百次,后来逐渐开始护主,明着暗着为徐轶拉偏架,现在则直接演都不演了,明目张胆的偏袒徐轶。

      谢源在心里做了激烈的斗争,结结巴巴地问:“你和慕王……你俩……”

      裴诗淮看他憋的难受,逗他:“哥的美男计怎么样?”

      他和谢源口无遮拦的开着玩笑,屋顶被人轻轻掀开的瓦片又悄无声息的合上了。

      谢源看着裴诗淮因这几日明显操劳过度而发白的脸,以及眼下深重的黑眼圈,小心问:“徐轶没有怀疑你吧?”

      裴诗淮没有答,他喝了口水看了看时辰,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果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谢源疑惑,他走过去开门。
      谢源打开门后,被吓了一跳,他万万没有想到,来了的是位本该已经“死”了的贵客。

      更加圆润的饱兄站在门口笑嘻嘻的看着他,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

      一年中最冷的日子到了,室外天寒地冻,裴诗淮替徐轶拜访了唐天,他只在府衙里短短待了一会儿,第二天弹劾睿王的折子便递到了安孝帝手里。

      安孝帝起初收到奏折的时候,情绪并没有太大的波动,甚至心平气和地把折子递给了福山,让福山过目了一遍。

      萧雪巍倒台之后他心里最大的心病已经没了,有时候看着精神矍铄,红光满面,有时候看着则更加形容枯槁,仿佛命不久矣,随时准备撒手人寰,去往极乐世界。

      福山清楚,除了对人世的留恋,主子还剩最后一块心病——没给大徐找好继任者。

      安孝帝对睿王的感情复杂,器重但不喜爱,欣赏但不认可,总而言之,将天下交到他手里差点意思。
      除非没有别的选择。

      别的选择只剩慕王。
      然而福山在安孝帝身边侍奉了几十年,仍猜不出安孝帝对慕王的心思。

      福山诚惶诚恐的看了一遍折子,大气不敢出一声。

      安孝帝转着手里的佛珠,思来想去把折子扣了下来,未让它上早朝,约了睿王和慕王晚上一起吃晚宴。

      徐轶临进宫前裴诗淮让他多加小心,安孝帝很少叫他们兄弟一起吃饭,事发突然,必有蹊跷。折子已经递上去了,睿王可能垂死挣扎,放手一搏。

      徐轶让他放心,递给他一副卷轴。
      “之前答应过你要给你写的字。”

      裴诗淮收下,目送徐轶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后,打开了卷轴,只见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几个字。
      与君相识好,白首不离分。
      盛世永太平,年年月月长。

      安阳宫里,安孝帝难得设了晚宴,遣散了所有太监宫女,只留下福山一个人。

      宫里的山珍海味父子们已经吃腻了,恰逢安孝帝体虚不能吃得过于油腻辛辣,御膳房的人花心思准备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清汤菜,有翡翠豆腐、陈皮牛肉、鲜蘑菜心、沙舟踏翠和红豆膳粥等。

      父子三人心里各有各的波澜,等三人勉强其乐融融的把饭吃的差不多,安孝帝擦了擦嘴,让福山把御史台的折子拿给了睿王。

      睿王端着神色将折子从头看到了尾,脸上浮上一层愠色又很快散开,他朝安孝帝叫苦连天:“父皇,折子里全是对儿臣的污蔑,不知儿臣最近得罪了谁,他们要对儿臣赶尽杀绝。”

      睿王说完专门看了看徐轶,他充满凉意的目光在徐轶身上流连了许久。徐轶毫不在意的抬眸回视,唇角轻勾,似不屑又似挑衅。

      “回禀父王,折子是御史台的大人写的,证据是我府里的人提供的,提供证据的人是睿王当初安插在我府里的眼线。”徐轶毫不介意大方说出此事和自己有关,纵使他不说,睿王和安孝帝也会去查,唐天的折子不可能凭空写出来。

      睿王本想将徐轶一军,徐轶开口后,他哑口无言。徐轶不仅说出他切实掌握了证据,还指出了提供证据的人是睿王安插的眼线。

      睿王不仁不义在先,甚至试图让他葬身火海,他也不必心慈。

      四周寂静无声,连碗筷交碰的声音都没有了。

      安孝帝将头缓缓转向睿王,慨叹道:“谋杀皇子,结党营私,贪污税银,威胁朝廷命官,睿王,你干的事情不少啊。”

      睿王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儿臣没有,求父皇不要听信谗言,还儿臣一个公道。”

      安孝帝痛心地看着他:“你想让朕把人证物证都叫来放在你面前吗?”

      睿王不说话。
      安孝帝接着说:“你想让朕想保你又保不了你吗?”

      睿王闭上了眼,知道此事已成定局,他前额磕在冰冷的地砖上没有抬起,手指撑在地上露出暴起的青筋。
      “儿臣对父皇忠心不二,甚至以身试药,身上试出了一堆毛病,肝肺都有损伤,求父皇看在儿臣如此孝顺的面子上,给儿臣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安孝帝忽然暴怒,大手一挥将手边的碗筷甩飞了出去,瓷器碰到冰冷坚硬的地砖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摔成碎片散在地上,清脆的声音在整个安阳宫里回荡。
      “你让朕怎么给你机会?你心狠手辣到要谋杀皇子,六亲不认,冷酷无情!”

      睿王缓缓抬起了头,眼里布了血丝,“父皇,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当年成为九五至尊不也是踩了亲人的鲜血和尸骨,儿臣以父皇为榜样,有什么不对吗?!”

      安孝帝脑海里有瞬间的空白,眼神没有聚焦之处,如同行尸走肉,曾经的画面鲜活的在他眼前一帧帧滑过,夺权之路不死不休,当年震惊后宫的龙袍案,至今他还历历在目。

      后来有人骂他大义灭亲,有人骂他六亲不认,宫中的流言传入寻常百姓家,更是极度被妖魔化和恶意揣测。

      “当年的六皇子神智一直正常,怎么可能突然发疯穿起了龙袍,他明显是被人设局陷害,而父皇因为不徇私情举报了六皇子,不仅扫清了自己夺嫡路上的最大障碍,先皇还因此立了遗诏,将皇位传位给父皇。”

      睿王说的神情激动,义愤填膺,安孝帝不愿提起此事,一直回避,此事俨然已经销声匿迹,快被众人遗忘,睿王却将它血淋淋的样子又拖了出来。

      安孝帝急火攻心,猝不及防吐了一口老血。

      福山忙递过去帕子,要喊太医,被安孝帝拦住了。

      福山一边帮安孝帝顺气,一边望向睿王:“大逆不道!你知不知道当年其实……”

      话到嘴边,戛然而止,福山看着安孝帝,不敢再说,看他脸色。

      咸和八年,宫里的一个茶房。

      两个意气风发的皇子结伴坐在里面喝茶,有人约他们前来品茶,可茶房里冷冷清清,半天不见人影。

      两个人聊着聊着,发现了茶房里的异样和这件事的诡异之处,他们在座椅下方发现了一件龙袍。

      一旦被人发现,是杀头之罪。
      做局人早已把这口锅甩在了他们头上。

      远处传来一行人往这边走的声音,两个人惊慌无措的面面相觑,安孝帝推开窗户朝外望去,天子正由一行人陪着往这边走来。

      除了他俩以外,这里再没别人,茶房四周也没有人。

      两位皇子心急如焚,安孝帝忙走到门口先把茶房锁了,并把所有的窗户都关上,万一天子只是途径此地,望见里面冷清都不进来看一眼呢。

      他关上了最后一扇窗户便听见身后的人说:“没用的,此局明显是冲我们来的,咱俩执政理念相近,你我虽非同母所生,却如同孪生,四哥你将来一定要走到最后,替我报仇,帮我实现我没有完成的心愿,大徐一定会国富民强,海晏……河清。”

      声音到最后仿佛断了气,安孝帝忙回头,大吃一惊,他大步向前,让六皇子倒在了自己怀里。

      “我,反贼,你,大义……灭亲。”

      往事如烟,安孝帝混浊的目光里逐渐有了水雾,他将逝去的年月模糊的抹去,右眼角落下一行清泪。
      “当年太后要陷害我和六皇子,我们两个发现龙袍后知道大事不妙,六皇子听到外面的动静声越来越大,他迅速穿上了龙袍,拿起剑朝自己身上刺去。”

      后来的事,安孝帝没有再说了,众人也猜到了后来。

      睿王难以置信地听着这段前尘往事,徐轶脸上反而没多少变化,他面不改色地又喝了一口身前的汤。

      宫里再度安静下来。
      睿王的神经濒临崩溃,他眼睛猩红,理智已被一种更强烈的欲望压制,他以平静的口吻不管不顾地对安孝帝说:“父皇,请你立遗诏,将天下传位于我,现在禁军的兵符在我手里,皇城都是我的。”

      先前为了提防萧雪巍,安孝帝将禁军全都调到盛平城里和盛平周围,他把此事全部交由睿王负责,此时才知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安孝帝听闻,一股气血涌了上来且很快吐了出去,沿着唇角缓缓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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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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