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的你》东山雨花石

18、转晴

　　不想当破罐子的尹域，又续了一口仙气，早上八点半滚出了家门。

　　路上拐了个弯，绕去社区有名的包子铺买了一个豇豆鲜肉包一个茶叶蛋，手上的保温杯里装着刚才洗漱换衣服的时候打好的豆浆，就是她的早饭了。

　　原本一开始她还想着自己在家做营养丰富的健康早餐，谁知第一天，做早餐吃早餐收拾厨房竟然花了一个半小时。

　　第二天她就重回了包子铺的怀抱。

　　尹域左手包子，右手保温杯吸管，一边吃一边走，同时听偶遇的卷卷头阿姨讲这家包子铺在本社区的历史、包子用料比旁边和对面街道好在哪里，还有她家每天早饭怎么吃。

　　尹域点着头。

　　她还记得卷卷头阿姨在楼下种的青花椒，那叫一个活色生香，不知道阿姨家的饭做得怎么样。

　　想到这里，她就问了。

　　卷卷头阿姨眼神一亮，精神一振。

　　尹域吸一口豆浆：看来是很不错。

　　两人走到地铁对面的路口，尹域细嚼慢咽吃完了包子，卷卷头阿姨也口述完她的拿手菜菜谱。

　　俩人挥手告别，一个奔赴地铁开启一天的奋斗，一个奔赴菜市场开始一天的三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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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开启找工作的地狱模式之后，文喜常常表达出对自由职业的羡慕。

　　“好羡慕你不用上班。”

　　尹域心里拔凉拔凉的，心想大可不必，她自己不知哪天就要饿死了。

　　“啊，好羡慕up主，可以每天化化妆、打打游戏就可以生存了。”

　　尹域冲口而出两个字。

　　“放屁！”

　　每天真的只是化化妆打打游戏别的相关工作都不做的up早就凉到太平洋了。

　　而写小说和看小说的差别更是有点大。

　　为了最开始的一点灵光乍现，尹域拼死拼活，每天至少要写五个小时才能保证每日的更新质量。

　　现在回想起来，之前靠着对渣男的恨日写一万字的那两天真是她短暂的创作生涯里罕见的天堂时光……

　　这会儿9点刚过，上班的最高峰已经过去，地铁里人依然不算少。各行各业非朝九晚五的人们都开始忙碌起来。

　　尹域从背包里掏出漱口水，在地铁卫生间的洗手台前含了一口，漱了漱吐掉。

　　本来她没有这么精细，早晚用一用漱口水就算完。自从上次医院偶遇之后，她冥冥之中感受到自己和萧易的缘分，就开始注意起来。万一那天偶遇了要聊天呢？

　　林荫路上，一个长发女孩走在尹域前面。

　　一头秀发垂到腰际，又黑又量，随着她的走动轻轻摇曳。

　　尹域的目光随着那头发晃来晃去，忽然福至心灵，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是在咖啡馆后面花店工作的周贝贝，中秋节的时候还送了她一小束郁金香。

　　咖啡厅外面的银杏树下，白色的桌椅整整齐齐，早秋的清晨已经有些清冷，这会儿咖啡厅里的人比夏天更少了。

　　但尹域常坐的位置斜对面已经有人开始工作了。

　　一个二十出头的男生坐在落地窗旁边，灰色卫衣，黑框眼镜，乱糟糟的头发，正靠在椅背上，对着电脑拿笔在一块板子上划拉。

　　是尹域在这家咖啡厅认识的朋友林皓。

　　某一次她写到中途，到外面活动胳膊腿，凑巧看到一个人正在画图，那揪头发的样子充满了亲切感，让她想起了大学宿舍里熬夜赶平面的自己和十一。

　　林皓顶着一张亚健康的脸，听到斜前方拉椅子的声音，从电脑屏幕后抬头看了她一眼，抬抬下巴算打招呼。

　　“……”

　　尹域看着他黑框眼镜都遮不住的黑眼圈。

　　“……你还好吧？”

　　林皓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还好，没死，等今晚交了稿应该就可以睡觉了。”

　　说着他拿着笔在数位板上疯狂划拉。

　　尹域战战兢兢打开了自己的计划本，看今天的写作安排。

　　同时在内心为林皓祈祷。根据以前她无数个熬夜做平面赶deadline睁着眼睛想睡觉的经验，上帝保佑对面这位乙方战士身体健康不要轻易倒下。

　　祈祷完，想想林皓至少还有甲方，而自己连个泡都没有。

　　她的文现在也有读者收藏了，一百二十收藏。

　　有一百二十个人喜欢她的小说，放在半年前，尹域是难以想象的。

　　她很开心。

　　如果不是知道三百个收藏才堪堪迈入可以稿费的门槛的话，她会更开心。

　　文学的道路漫漫修远，她才更新了二十几章，任重道极远。

　　严峻的现实让尹域很快认真工作起来。

　　林皓画完一段，拿起旁边的杯子，喝一口咖啡，看到对面尹域入神地盯着电脑，“啪啪啪啪啪”键盘如飞。

　　他想起之前刚注意到尹域的时候，她整个人怏怏的，一手拿鼠标，另一只手撑着她不堪重负的脑袋，到了中午十一点半，她才仿佛清醒过来，背着背包开心地闪出咖啡厅，精神抖擞地去吃午饭……

　　工作的时候，对着电脑，她多半时候也在出神发呆。

　　现在嘛，已经好多了。

　　连朽掉渣的懒汉都变得如此专注。

　　林皓受到了一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激励，他活动了一下肩背，继续埋头画画。

　　随着日头升高，咖啡厅里的人越来越多，到了下午一度几乎满座。

　　偌大的咖啡厅，有办公的，有学习的，有看书休闲的，有谈事的，有会友的，有什么都不做瘫在沙发上消磨时间的，对面桌还有下棋观棋的。

　　偶尔尹域状态不好就会感到烦躁，写不出东西。偶尔状态非常好，根本就关注不到周围的情况。

　　但这只和她的状态有关，跟环境嘈杂与否无关，毕竟好多时候她待在自己家里又会嫌家里太安静让人无法工作……

　　所以她通常会强制自己写到下午三、四点，每天至少写满六个小时，才结束一天的工作，开始其他的事情。

　　但今天有些不同。

　　今天咖啡厅的人格外多。

　　国庆节之后，阳城开始了秋日雨季，每天总有一段时间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空气里的水分骤然增加。

　　今天则是个难得的晴天，午后太阳从阴云里晃出来，暖黄的阳光把空气烘干，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把咖啡厅外面的座位都坐满了，在银杏树下喝东西聊天晒太阳，一派悠闲惬意。

　　写满一个小时，手机app震动两声发出提示。

　　尹域抬头往外看休息眼睛，注意到外面幸福的人群，她脑子里一边想着故事情节，一边想在外面晒太阳喝饮料无所事事真幸福啊，她光是看着就感到非常治愈。

　　她拿出巴掌大小的墨绿色软皮本，唰唰记了两笔，又把本子放回包里，回过头来吓了一跳。

　　“……你，”尹域反应了一会儿，“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这里很久了啊。”

　　萧易露出一个无辜的微笑。

　　是吗？

　　林皓瞟了他们一眼。

　　萧易穿着一件休闲衬衫，里面套着灰色T恤，面前摆着书和半杯咖啡，看起来的确在这很久了。

　　尹域小声问他：“今天工作日，你不上班吗？”

　　萧易倾身向前，小声回她：“今天该我休班。”

　　尹域一想，好像周末也有医生在上班，医生的节假日跟普通人不太一样。

　　她觉得这没什么，因为她本人的节假日更不一样，她没有节假日，也可以每天都是节假日。不怕饿死的话。

　　萧易：“你今天也不上班吗？你在上学？今天也要上学啊。”

　　“呃……”

　　尹域一下被问住了。

　　该怎么说呢？

　　“呃……我……”

　　旁边林皓皱着眉头疯狂修图，听尹域在那呃半天说不个所以然，感觉自己的灵感都受到了阻碍。

　　“她是自由职业者，跟我一样。”

　　萧易转头看旁边暴躁画图的小兄弟，点头，“哦噢，是这样啊？”

　　有人帮她开了头，后面的话就很好说出口了。

　　尹域点点头表示的确如此。

　　“和他不一样的地方在于，我还没有靠自由职业赚到钱，所以，理解成无业游民也可以。”

　　萧易：“……我相信你可以的。”

　　尹域开心一笑。

　　她自己都没这自信。

　　尹域：“那我先工作了。”

　　萧易拿出pad，“我也继续看论文了。”

　　尹域对着文档十分钟，她发现自己脑子乱成一团麻。

　　萧易坐在她面前，认真看东西面无表情的样子她喜欢，眼睛看着pad伸手去拿杯子的样子她也喜欢。

　　萧易：“我怎么了吗？”

　　尹域收回眼神，“没有。”

　　萧易嘴角翘起来。

　　妈的，知道他坐在那里，尹域就非常激动，根本无法稳定输出情节。

　　她打开app看了看今天的写文时间，5小时。

　　可以了。

　　尹域内心大叹一声，合上电脑，掏出一本书开始看。不能输出那就输入一会儿吧。

　　看书比写书更容易，尹域没一会儿就投入了进去。

　　萧易看她被那本厚厚的书吸引，有时面无表情，有时强忍无聊一目十行，偶尔一脸严肃划线做标记，偶尔兴致勃勃，露出一个不可言说的憋笑表情。

　　光是看她的表情萧易就觉得津津有味。

　　她怎么这么好玩？

　　最近温度适宜，初秋的天气，有人穿短袖觉得热，有人穿毛衣发抖，也就是根本不知道这些人是冷还是热，因此咖啡厅里没有开空调。

　　尹域穿着一件中袖上衣，又带了一件外套。

　　于是萧易见她一会儿穿上外套，一会儿脱下外套，一会儿把拉链拉上去，一会儿把拉链拉下来……

　　最后，只见尹域皱着眉头把外套往背上一搭，两只袖子一只从肩上绕过来，一只从腋下绕过来，在胸前打一个节，这才满足地消停下来。

　　他觉得藏袍就挺适合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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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易去外面接电话的功夫。

　　林皓百忙之中打起八卦精神问她，“那是你男朋友吗？”

　　尹域收回追着萧易的目光，“虽然我很想，但还不是。”

　　林皓：“蛤？”

　　尹域：“我是喜欢他，但他不一定喜欢我。”

　　事实上，那天在医院萧易叫她“不要怕”的时候，尹域觉得萧易一定是喜欢她的。

　　但时间久了她开始不确定起来，毕竟“ta喜欢我”可是当代男女社交的一大幻觉之一。

　　林皓撇撇嘴，不置可否。

　　虽然他一个下午眼睛都没离开显示器几眼，但就是那寥寥几眼，大多数时候都看到旁边的斯文帅哥在注意她，这还不喜欢？至少也有好感吧！

　　这个论断在林皓的脑子里一闪而过，然后就消逝在他一分钟恨不得掰成两半用的残酷赶稿洪流中。

　　看书看到快六点，尹域的肚子开始咕咕叫。

　　她这才注意到，外面天空不知何时阴沉下来，外面的休息区空无一人，地面已经湿透，又开始下起小雨。

　　尹域：说真的，为什么我带伞的时候不下雨，不带伞的时候准下雨。

　　她头一天看天气预报，难得一个明明白白的晴天，她换下背了半个月的大书包，换了个精致可爱塞不下雨伞的小背包，然后就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