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一章 流水碧天长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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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火树银花，繁树千光。月影漪涟淡抹着梅梢，远处飘扬的的凤萧笙歌更显得这楼阁静宁。是啊，上元节了。不知不觉，来到这南邺已近半年，每逢佳节倍思亲，何人不起故园情？伤感满怀，悲悲戚戚。
“方才，你为何阻爷食这岩蜜？”这人背脊挺的笔直，狭长双目不怒而威，小胡子下勾起的双唇带着似笑非笑的冷峻。他手持茶杯细细把玩，象牙成色的扳指叩地杯口淅淅作响。
袅娜的梅香缭绕地从银叶衬着的鎏金镂山叠中散出，所有人都似憋着口气低着头，唯恐无端引火烧身。
额头细细冒着冷汗，火烧到额头，迫在眉睫。我赶忙跪磕在地，“这个，奴婢——奴婢也只是曾听得家乡老人说过”我顿了顿，待瞧得他脸色，复说道：“这石蜜乃是补中益气之物，单食可安五脏，但若与这豆腐一道食用，却有可能致——聋•••于是奴婢便自作主张了——还请爷责罚!”连连磕头。
他闷不做声，直瞧得我头皮发麻后，冷冷一笑道：“看不出你小小年纪倒能说会道。”他将茶杯放下，炯炯双目更是压迫。“爷今儿就问你一句，你是愿意跟着我，还是继续待着这靡靡之地？”
话毕，我再次成为众矢之的。有艳羡的，有不屑的，也有不以为然的。
我埋下头，尽量不去理会那些个焦灼的视线，卑微地不能再卑微。
刚刚不过是他老大爷吃个相生相克的食物，别人没碎嘴，我碎嘴罢了。竞突然对我另眼相看，把我从这救了去？我可不相信自己有这运气。
要说美么？美貌者甚众，要说身材么？也许五年后还有的瞧。心里暗自叹气，也罢，反正走哪都是龙灯的脑壳——任人摆布，打定主意，便也不再胡乱猜想。
“爷，奴婢谢谢您的大恩大德，自是感恩不尽，做牛做马，无以为报。”磕着头，倒是副感恩戴德得模样。没法，这清宫戏看多，谄媚的嘴脸是手到擒来。
第二天一大早，便给岑妈妈唤了去。免不了给那些个老婆子耳提面命一番，那岑虔婆也是一副晚娘面孔，瞧我的时候似要将我活扒层皮不可。不过我可不怕。现在谁是我的BOSS?没有实权，就没有发言权！不禁激昂地感慨道：这才是牛人啊，带走我一个子都没花不说，这虔婆还得笑里调油赔尽小心。爽就一个字，我只说一次。
这位小胡子大人物叫赵鹏程，已是不惑之年，位居太尉，此次来广陵也是极其隐秘之事。至于何缘由？无从知晓，也无权知晓。
到江城时已是三月中。
这江城乃是南邺朝都城，但见路边雕车竞驻宝马争驰，金翠耀目户盈罗琦。屋宇雄状，门面广阔，萧管调弦于茶坊酒肆，一派奢侈饕餮景象。
晚上，太尉差人领我到书房，直白的有些过分地告诉我以后就是府里的歌妓。也不管我的意愿，当然，他也没必要，他是老大，他说的算。接着便问我如何看待这世上男男女女——也就是两性关系。我答道：“女人好比是水，男人好比是土，水可以渗进土壤，但土壤不溶于水•••”他的神色变了又变，突然伸手使劲捏着我下巴，缓缓而道：“小小年纪竟有此见解，你可真让我吃惊啊——”就像绝望中开花，眼睛溢满那赤红的罂粟。
月淡花低，暮寒凛冽佛透罗袄，寂寥恰似浓愁无自诉。
迫于下巴掌握在他人手里，我只是默不作声。心想，反正不该说的都说了，再表现自己的害怕，那就是虚伪。反正，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遇到过•••
“你还是这么•••”他依旧捏着我，似看着一件失而复得的宝物，压抑着，双目流着沉重的叹息，满是细愁。
“爷？——”，我出声轻唤道，技巧地把酣梦之人惊扰。
他蓦地又恢复那副霸气与冷漠,道：“成了我府里的人，生生世世都是我府里的奴才，日后不要忘了自己的本分”
我俯首称是。只盼日后能觅得机遇出府。一看到他方才的眼神，原先的那些回忆就如倒豆般鼓囊向前。
他挥挥手，“下去吧。”
来时领着我的丹朱将我带到绮梦厢，细细张罗嘱咐番后，便离去。朗月挥洒一地银色，树摇寒窗衬的疏影清斜，我缓缓地打量着穿越到古代第一次的私人空间，万般滋味在心头哽咽。
轻轻地播弄，划破这静谧的星空，焚烧着人心底的恍惚。这声音时而众弦齐鸣，嘈嘈切切。时而一弦独响，百转千回，断人心肠。到最后，竟宛若凤凰浴火重生，拨开云雾见云天。随他悲而悲，随他喜而喜。好似那蔓藤，紧紧缠绕又共同毁灭。
烦躁的心竟平复下来，我数着绵羊，一只一只地把毛拔光，终于睡去。
日升而做，日落而息。
来到这里，最显著的就是肌肤质量得到明显改善。当然，年纪也是一大优势。对着铜镜，不免臭美起来。五官像展开了点似的，肤如凝脂，右眼缀着颗泪痣，风轻云淡的眉，惊吓时仿若小鹿一般蓄满哀怨。就算我不懂欣赏，也知道这脸不丑。真不知道那些个婆子如何作想，竟把我给分到薪沸房，简直是沧海遗珠！不过，现如今倒也是比在那处要好得多。再想到那阮大，我深表怀疑，更加肯定自己是抱养的也不一定。实在是两个次品生出个正品•••匪夷所思。
每月双日，便有专门的老师教授我们琴艺。厢里姐妹平时极少往来，几个受过爷宠幸的更是侍宠生娇，看人都是拿着鼻子，跋扈的很。一旦给她们寻找机由，要么作践，要么打骂，要么消遣，大家伙也是敢怒不敢言。
“哟，这又是哪位妹子啊？生的这般白嫩。”声音细锐，虽是恭维之话，从她嘴里说来却忒感怪味。
虽然我也喜欢别人夸我漂亮，但是，那也不能太二百五了。我加快脚步，只盼叫着别人。
“哟~~还很清高嘛！才来多久，就摆上架子啦！姐姐，看来咱们以后见着还得向她行礼了不是。”声音更加尖锐，她不知从来窜出，拦着我的去路。
我只得停下脚步，屏住心神，行着福，道：“奴婢昨儿个新来，还不大懂规矩，有不恭敬的地方，还请姐姐们消怒。”其实大家都属平辈，根本无这奴婢一说，况且爷也并未给这些侍寝的任何名分•••但现在敌众我寡，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看来倒明白个礼。姐姐，我们走吧，瞧她也没甚特别，一副贱蹄子相，爷只怕瞧一眼都嫌多。”料峭时节，她却拿着团扇，掩在嘴边，红艳的菱唇恶毒地吐露道。倒是可惜了这扇面上缀着百花图，清秀雅致。
“烟竹，何必和个小丫头见识？也不怕埋汰了身份，走吧，爷也快起了。”缓启朱唇，软侬的听着惬意。不过，德行看来和那什么竹子的，没差。我忍！冲动是魔鬼，怒字头上一把刀！我才不跟个•••见识。
只是，这往后，这两人看我越发像看仇人一样，总是找我晦气。早知如此，就该撒泼些，让她们见识啥叫21世界的女性。她们，不是一个档次！
用餐时间，我向丹朱打听昨晚是谁弄琴？她白我一眼，说道：“这不是你能够的上的人，不要白费心思！”
一语断论，比那皇帝还专制，郁闷！不过，我至此知晓，昨晚的乐器叫箜篌，由西南楼兰传来，流传性不广，想要弹奏好也是极难之事。心下更是佩服，只期望晚上还能再听到此天籁之音。
“对了，爷让你去暖寒阁。”丹朱对着我耳根低声叮咛：“你等会要悠着点，记住了，爷最讨厌看书的时候遭人扰。”
“恩”，我点点头。难得还有一人愿意提点。我自可少犯些过错。胸腔微微湿热。
“还有———”她斟酌道：“路上如果看到什么，只当没看见知道么？”
我纳闷着，但也知道多说无益，便再仔细问了问路，便去了。
嫩柳初绿，簌簌花絮，万物待兴。再往前，玉绯漫天桃花开，空气中弥散着香甜的清香，引诱着人陶醉在这梦间编著着这粉红色的梦。
“这就要走了么？可不可以再等会？让这一刻不要到来？”那女子仰起头，楚楚可怜地说道。
男子只是搂紧女子的身体，轻声安抚道着：“瑶儿”
待我看清女子相貌，也不由发自内心赞声好！她靡颜腻理，双瞳剪水，我见犹怜。心肠再硬的男人，也只怕绕指柔。
唯恐发现，我往树丛更隐蔽处躲去，思忖着莫非丹朱要我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可是此？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离去？可别误了事情才好。
“你在看什么？”
我被这突如其来之声吓的魂飞魄散，再一看。那是怎样的一张天颜？到此后每当翻开岁月那发黄的扉页，总是愁绪萦怀，温存我的迷醉。他浅笑仿若朵朵花开淡墨痕，棕黑的双眼闪烁着琉璃般的光华，荣耀秋菊，爽朗清举，缥缈地同美丽的诗，婆娑地让人万转千回。
“我——我——”很不幸地，在绝色面前我结巴了，糗、尴尬、糟糕透顶。
“我——我什么？你可是在偷听我们说话？”他面容冷峻道。老天真是厚爱他，同样为人，为何其中差别却如此之多？
我直觉地回答道：“事无不可对人言，况且我并没有偷听，我只是恰好路过，欣赏这景致而已”。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原来的我，也是出了名的伶牙俐齿，后来整容后，更是嚣张。
“你倒有些意思，口齿也伶俐，就是说些个歪理。”他脸色稍缓和，琉璃般地双目考量着我。
再惊为天人，也是人一枚不是？生活这么多年，养成习惯就是不是自己的少看，省的得不到还老惦念。再说，看他年纪不大，俨然一副情圣做派，爱上他，就等于爱上寂寞，能抵挡一时就一时。不行到时再说。
我梳理思维，礼貌问道“您可知这暖寒阁可怎么去？我因是新来，这会有点迷路？劳烦您指点一二？”
他看我一眼，淡淡地说道：“那你跟着我吧”。便像幻散的海霞，飘渺而又疏离地离去。我加紧脚程跟上，一前一后，踩着他踏过的印记•••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其实我盼望的，也不过就只是那一瞬而已。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一章 流水碧天长 (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