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九章 悲秋几多时？（一） ...
-
第九章悲秋几多时？（一）
人忘不掉的事有很多，当你每每回想起它便锥心刺骨时，那么，遗忘还是纠缠？一阵无力感紧紧抓牢我……弯着腰，麻木地把脸浸入鱼洗，猛然地作用力，将旁边的侍婢也吓得惊呼一声……然后乖乖地坐着，面朝纹镜，任凭她们淡扫轻描蛾眉，为我绾起云鬟再斜插上花犀簪……
其中一个侍婢讨好地说：“姑娘真是好福气，面相生得好，皮肤也细嫩。”
“恩，是吗？”我意兴阑珊地望向纹镜：眉梢隐隐，双目慌乱又似含情，右眼的泪痣一蹙一颦时也微微点动……
她眼梢都掩饰不住艳羡，更加殷勤地说：“当然啦，姑娘不仅得到王爷的宠爱，依奴婢看王爷也是喜欢的姑娘紧……”
我抬头睨望她一眼，觉得面善，又记不得何时见过……
“你也长得很好看。”我真诚地说着。
她俏面一红，幽怨又谨慎地回：“姑娘说笑了，再好看，没有福气，也只是孤芳自赏，哪能和姑娘比…”
我喃喃自语：“我好么？真的好么？……”为什么我心里还是忧虑？为什么我还是觉得无力感紧紧包围着我？
“姑娘果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呢。”她见我态度亲和，便也随意说道。
我微微一愣，然后轻笑说：“是啊，当真是我不惜福了……对了，今日王爷说要来么？”
“奴婢不知，不过刚刚荔芙姑娘差人来，唤姑娘去坐坐。”她低低垂着头恭敬说道。
“是吗？”我疑惑地自问，很奇怪，平日八竿子摸不着的人，更别提有何交情，突然差人来……不去又好像太不识礼数……
“筱筱不敢欺瞒。”她忽然跪倒在地，不住磕头。
我慌忙搀扶起她：“好了，我知道的，平时也不要老磕着跪着的，老了可是要得风湿的。”
她泪水积蓄在眼眶，嘤嘤地望着我：“多谢姑娘，您真是心善。”
我淡淡笑笑，并为搭腔，心里却没由来地觉得不安……叹口气，疑神疑鬼用来形容我绝对没错了！
“姑娘——”她似欲言又止，双手绞着。
“怎么了？”
“如果您不嫌弃，奴婢可以为您带路。”
“好啊，我正愁不熟悉路呢！”我轻快地说道。说来也惭愧，来到古代这么久了，连个好姐妹也没什么……真是没用的我！
我走上前去，亲昵地挽着她的胳膊：“走吧！”
她呆愣了会，缓缓地点点头。
秋色静美，红枫自得其然地片片飘落，零落在湖面激起点点涟漪；湖心的秋荷碧叶凋残，偶尔一阵微风也拂得阵阵惊颤；枝头清雅的月桂，此刻也悄无声息地散发幽香……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着：“你家里就你一人吗？”
“是。”她急急地望着远方。
“那你来府里多长时间了？王爷一直都是这样吗？”我学着届王，滑稽地把眉头一皱，问她。
她终于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我，无奈地摇摇头：“不是的，王爷……哪是我们这些身份的人可以想的…”
这可恶的封建思想！我不禁深深抱怨，看看，压迫的女性连看男人都得压抑！完全不人道。
“那你家里可还有什么人？”我像好奇宝宝，写满十万个问什么。
她摇摇头，脚步更是急切。
“筱筱，你一直叫这个吗？”我不死心地继续追问。
枝叶覆盖的梧桐隐没绯丽的秋阳，她猛然站住。
“怎么了？”
她却不语，缓缓地转身，我心莫名的咯噔一下。
“没什么？看到这梧桐吗？”她突然娇媚地一笑，在阳光地照耀下模糊地看不清。
我微微一愣，有些不知所云：“啊？哦，不错啊，很茂密。”
“那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哦——不，是有多想毁灭你？”她淡淡地说着，态度却与方才截然不同，自信又美艳再带着狠辣。
“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吧？”我认真的思考，古代到底有没有愚人节？还是这是届王给我的惊喜？
她微启着菱红的双唇，冷冷说道:“玩笑？你要认为是玩笑也行。不然，等会可是笑都笑不出来…”
我可真是衰神上身……“你想怎样？届王要是发现我不在…你觉得你可以脱得了干系？”姑奶奶我也不是被吓大的！我狠声回问道。
“怕！我当然怕！所以，我要你死，只有你死了，他才会正经看着我，哪怕一眼——一眼！可是，他却对着你……你哪一点如我？哪一点如我？”她像是开关被触到，忽然开始神经质，癫狂地说。
怎么净遇到些怪人？我欲哭无泪，无奈地说：“我哪一点都不如你……”行了吧！
她像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不容我说，接着一个劲的自言自语：“我最美的，我是最美的。最美的……”忽然朝我露出一个孩子气的笑容：“对不对，对不对？”
我正在四处打量哪里可以逃跑，冷不丁地被她一叫，三魂立刻吓掉六魄。我偷偷朝后迈着脚步。打算趁她不备时……
谁知又一道女声响起：“我说筱筱，你和她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你不知道她这张嘴是涂了蜜的吗？”
汗毛骤然起立……
“你怎么现在才来？”筱筱警觉地四处张望：“荔芙呢？”
“哼！她这个贱人，永远都是最后到！既要做婊 子，又想立牌坊！全给她哄得团团转！”
“彩琴，有本事就自己也这样，没本事说什么说？小心给她听到了……再说不管怎么样，人家就是有本事，不然小王爷能到现在还——”筱筱说罢，双手狠狠绞着帕子，眼神一闪而过阴霾。
彩琴愤恨的接话：“当初我们姐妹三人也约定，谁先得宠必将有福同享……她——哪点想到你我二人了？”
筱筱沉思一会，缓缓而道：“现如今，你我姐妹除了指靠她，还能有谁？”
彩琴岔岔不平地想要反驳，可是又无奈地低下头：“姐姐，我是为你不平啊！当初要不是她陷害，你至于现在这样吗？”
“好了——好了——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她惶恐地拿手捂住耳朵，头不听摇晃，想把噩梦驱逐。
我瞪大双眼，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我一步一步，缓慢小心地向后退着，就一点点了，就差一点点了……突然我后腿一软，整个人跪趴在地……
“你们两个没用的猪，人都看不好，难怪——”只见荔芙斜睨着眼，高傲地扬起精致的下颚，冷冷说道。
“你说什么——”彩琴激动地想要上前，被筱筱死死拉住。
荔芙冷冷地将眼光瞄向我：“有这空闲在这，倒不如想想怎么对付她。不要忘了我们的目地！”
筱筱踌躇着，像是在挣扎什么，片刻眼神又恢复狠辣：“这个不劳你费心，东西可是准备好？”
“我出手能不好?”美艳的脸上，自信满满……只见荔芙缓缓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里面装着一个火柴盒般大小的木盒，打开，赫然出现一只五彩斑斓的斑蝥……她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向我，面如芙蕖的脸庞狰狞地笑着：“怎么？怕不怕？忘了说，这可是北豊的特产……看看它的模样，多么惹人喜爱…呵呵，想必你也更爱它吧！让它爬上你的脸，身体，腿……一点一点地咬，我看你这贱人还怎么勾引王爷？趁我不注意就爬上床是吗？……知不知道，我现在多么兴奋，我有多久没看到这个场面？我得好好想想……对了，是三年前，她也生的美啊，像画里走出来的美人……可是，太不乖，我也是这么看着它一点点地爬上她的脸，溃烂，发臭……你知道王爷最后什么反映吗？他根本忘记了她，看也不看她一眼——你说，我也让它和你玩玩好不好？”她睁着秋水的双眸，无辜地看向我，手指着五彩斑蝥。栖息在树上的鸟骤然被惊，四处飞散。她先是媚笑，说到后来唇边笑意渐渐退去，换做狞笑。
我慌乱地瞪着双脚，手四处乱抓……她像看着有趣的猎物，冷冷地望着我，终于，我可以站起来，她啪地伸脚一踢，我顿时跪在地面，面上的石子磕着膝盖，血慢慢渗出……
“想跑？跑的掉吗？”她轻轻问道，却让人觉得凉意入骨。
我惨笑一声说道：“我以为荔芙蓉姑娘是聪明人，没想到——”
她看我一眼，甜甜笑着说：“果然名不虚传，姑娘年纪虽小，可处事情倒面不改色……不过，对我可没用哦！我实话告诉你，别说小王爷不在，就是在他也永远不会知道。”她斩钉截铁地说着。
我一愣，冷冷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过，死前总要让我做个明白鬼吧！我自问来到王府，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跟你们姐妹三人也是八竿子打不着，为何今日要害我？”
“行！我满足你这个心愿！”她走上前去，拉得筱筱过来：“你认得她吗？”
她这么一问，我才真的仔细打量起筱筱来……没印象啊！完全记不得！我刚要抬头反驳时，偶然看到她手背上一块红斑……“你——”
“不错，就是我！”筱筱开口说道。
“可是，那也不是我干的啊！”这群人到底是什么思维？大脑被撞坏了吗？“冤有头债有主，你找我算什么！”我急急说道。
“和她废话那么多做什么？姐姐，赶快毁了她的脸，看她再怎么狐媚，勾引王爷！”彩琴沉不住气的说道。
筱筱瞥她一眼：“还是问问荔芙姐姐吧！”
荔芙心满意足的看向她们，高傲地抬起头：“依我说，这么死太便宜她了。她最引以为傲的是什么，咱们就慢慢慢慢地毁掉，这样才够乐趣！”
这几个该下地狱的怪兽！还是女人吗？既然是，为何这么狠毒变态。我愤恨想到：小王爷，看来，我真的是冤枉你了。你比起她们好一千倍，一万倍不止！！！
脑没脸好看的彩琴又问道：“可是姐姐，这次不比别次，那个——王爷万一要是找人了怎么办？”
荔芙本来得意的脸上，霎时阴沉：“王爷我也是了解的，这么几年你可见他对何人上心过？我就不信王爷会爱上她？况且，明日就是他大婚……从来是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说罢，她得意地瞧了瞧我。
我跪在地上，动也不能动，天知道，这个毒蝎女人，原来不光脸蛋好，武艺也好！看来，我是在劫难逃了——
我头皮发麻地看向盒中躁动的彩斑蝥，鞘翅不停煽动，臭气更是刺得我一阵窒息……谁来救救我？谁能救救我？……我才发现，内心竟然有几分期盼和渴望……究竟是对阳洵，还是届王……自己也说不清……可是，你们在哪里？为什么我需要你们的时候，一个一个都不在我身旁？爱情给我的究竟是什么？是甜蜜还是痛苦？为什么我只觉苦涩，为何甜蜜短暂痛苦却漫长？……
荔芙利落地将绦织锦棉手套戴到手上，抓住彩蝥，边狞笑边往我身边移来……
“等——等一下——”我换乱喊道，不管三七二十一。
她们三人微愣了会，荔芙轻轻一笑：“还要等什么？是想死的更快点吗？”
我惨笑回道：“当然不是，我只想对筱筱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那——真的不是我所能控制，不是我能掌握的……不过，我真的很抱歉……虽然这抱歉，也已经迟了——”
“既然是迟了你为什么还要说？你可知道，哥哥临死前也只念叨你怎么这么好，人美心地又善良……他只不过是想攒点银子给我当嫁妆啊……为何——为何——还有，你可以伴着王爷就算了，为什么还可以拥有他的笑容？他的温暖？难道只因为我身份下贱？难道生的美也不够吗？为什么你可以我却不可以？这是为什么？……”说到最后，筱筱的情绪濒临崩溃，泪水更像断了线的珍珠，滴滴溅落在我手背。秋阳如此明媚，却温暖不了她颤抖的身躯和我渐渐冷却的心……
她就是那日枉死之人的妹妹，也是那日晨起被王爷脚踢过的女婢……我不认识她，但是我认识她手上的胎记……
我可怜的望向她：“美丽是短暂的，真诚才是弥久的。”
荔芙啪地一巴掌甩来，力道十足，接着心满意足地说：“还和她啰嗦什么？咱们走吧！让她好好尝尝什么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滋味……还有，好好和这个小家伙玩哦！呵呵呵呵……”
彩琴顺着她的目光望向彩斑蝥，不由地结实打个激灵——只有小拇指般大小的斑蝥，艳阳微微照射下泛着鲜艳迷幻的光泽——越漂亮，越有毒……
苦笑残留在唇边……死吧！死了才好！一了百了……想哭却哭不出来，想笑却比哭还难看……
————————————————后面下次贴上————————————————————
不知过了多久，又或许只是这么一刻。
脚踏着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我抬起头，哑然失笑……
原来是她去而复返。
我望着她的绣鞋，不知道要说什么，也不想说什么。
她掠了一下被风吹的散乱的头发，缓缓开口：“你知道吗？我自九岁进府起，眼里就只有王爷……我因为生的有几分姿色，所以平日里只要对些爷们乖巧些，倒也没吃过什么苦……”
我困难的吞咽了下口水，瘫软在地上还是不能动弹，彩斑蝥已经慢慢地往身上爬来，凉凉湿湿的缓慢蠕动……猛然打个激灵，头皮也开始发麻起来。
“你知不知道挨饿的滋味？”她边说着，边像是忆起什么可怕的噩梦，身体微微一颤，美目死死地盯着我。
我艰难地摇摇头。
“是哥哥，那个时候，到处都在闹饥荒，到处都是死人，爹娘又早就没了。是哥哥他靠着双手，把我从死人堆里挖出来……只有一个馒头，他说：筱筱，哥不吃，哥饱了……他还说：筱筱长得漂亮，以后一定能许个好人家，再也可以不用受穷挨饿——可是，他死了…他是被你自以为是的善心害死的！”她双眼凌厉地抠住我，恨不得千刀万剐。
我缓缓闭上双眼，潸然泪下：“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有用吗？你为什么不死？为什么？”她突然崩溃，泪水像决堤般涌出。
为什么？我也想问为什么？可是，这一切的一切又有谁可以告诉我？
莫名来到这个朝代，相爱的人却不能在一起，等到以为可以拥有幸福时，却又发生现如今的一切……每个人都要问为什么？可是为什么从来都没有人来问过我，问我愿不愿意？
“你怎么不说话？是觉得我很好笑吗？是笑我得不到王爷的欢心，连为他换个衣衫也活该被打？是，我是贱，我是不要脸。可是，难道我想过好日子也不行吗？也不可以吗？”她突然变得暴躁癫狂，对着我一阵拳打脚踢，被彩斑蝥咬中的左腿已经开始像被火灼烧，一胀一胀地，之后又像被利刃撕拉，最后奇痒难耐……倒真不如死了好，这残破的身体…俏面仙下的毒…哪个不是要我死？哪个不是逼我死？
她还在继续打着，拳打脚踢，雨点一样密集，发泄心中的愤怒。
鲜血顺着嘴角，缓缓流下，黏入衣领里……
她终于心满意足地停下手，缓慢而又残酷地瞟着我，冷冷一笑，猛然抓住我被斑蝥咬中的左腿，拖着我，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彩斑蝥也像是被她的举动给惊吓，慌忙爬到地上，一晃眼便不见踪迹。我无力地笑着，像断了线的木偶，给小主人随意地拖到地上，满身灰尘，无力反抗，残破不堪……
她美丽的面庞狞笑着，片刻又纯真地说：“知道吗？这里是我和哥哥最爱来的地方。多美，多宁静——忘了说，这里这么偏僻，偏僻地被所有人遗忘，你觉得会有人来救你吗？会吗？哈哈哈哈”笑着笑着，眼泪也抑制不住笑了出来，挂在脸上，说不出的憔悴和诡异。
“你真幸福，有——有个好——好哥——哥……”我虚弱地说着，路径上的石子磕着身体，浓重又鲜艳地在地上拉出一条红线，不论是树丛旁长出的新枝，或是路边横陈的荆条，她看都不看，托着我直挺挺穿过……
脸上已经给枝条挂出道道血痕……痛？痛到不能再痛，也就不痛了。
不知道，是不是最后一次看这天空。
听这林间欢快的歌声。
感受阳光的温暖。
徐徐的微风扫过，婆娑的树叶欢愉地飘落大地，没有人知道，落叶的歌唱，究竟是喜悦的爱恋，还是离别的眼泪……
也许就这样了吧！等到有一天有人想起我时，为我敬上一杯黄酒，为我拔拔坟前的杂草，或是遗忘了我，从原来到现在，都从未发生过的存在……
“想死了吗？不——我不会让你这么容易死的。”她微微喘着气，胸脯一上一下，因为拖着我，而她毕竟也是女人，久了渐渐吃力起来。
双眼被模糊地再也睁不起来，头不知道被撞到什么，或许是石子，或许是粗的树干……没有意识前，只残留着她拼命拿脚踢着我，要我别装死的话语。其实，我真的很想和她说，我真的想死，真的。
我的天空，为何总挂满泪湿的脸，为何划着长长的思念，一遍又一遍。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九章 悲秋几多时？（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