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坑蒙拐骗谁迷谁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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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天不允许。”
十页将湿了的白布收起来，把剩的钱还给沈望。
“所以你打算想干什么？钱没了后，和我一样当乞丐？”
“……”沈望刚想说他到时候就回家去了，就想起来他刚说过自己亲人都没了。
简直给自己挖坑。
“上天？”
上天最近对他也不怎么好。
“天生倒霉。”
雨渐渐停了，十页将沈望身上的另一块布也收起来，随便晾在外面晒。
在这个不挡风不遮雨的破屋子里，连一面完整的墙都没有，就只有阳光照的肆无忌惮，尽管周围又一些房子挡着，也就是些破败的房子，冬日里全天都有光。
现在还是初春，下过雨，便也显出一些古朴清新的气质。
“我该走了。”
十页说着就要离开破屋子。
“你干嘛？”
沈望作为一个娇生惯养的皇子，其实并不太理解民间疾苦，民间疾苦压根不找他，这是第一次。
虽然倒霉，但好歹还有人照顾着。
“当乞丐。”
这话在沈望的耳中是一种羞耻，至少让他说出这句话是不可能的，毕竟他也是个要面子的人，可是偏偏他面前的这个孩子语气不咸不淡，平静，既没有羞耻也没有隐瞒。
就好像，天生本如此。
亦或是，早就麻木了。
“现在去？”
“不然呢？我喝西北风么？”
十页一边和沈望说话，手中的动作也没有停下，翻出来几块破布，破中之破，脏中之脏。
偏偏这人还觉得不够，又在自己脸上抹了几把灰，捡起一些细小的碎树枝，碎树叶，就往自己头发里面里面塞。
为了显得自然，又揉了一把，甩了甩头，差点甩了沈望一身树叶。
最后又拿了一个破的不能再破的碗，开了两个口，仿佛随时都能牺牲。
末了，还站在沈望面前问了一句。
“怎么样？”
沈望：“……好。”
他对此情景表示有些无言以对，原来乞丐也是这么敬业的吗。
“我不是还剩下些钱吗？”
他手里的那些钱还够他吃上一天，那是按他的最低要求来算。
但如果是按眼前这人的要求来算，两个人吃上三四天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而且还比他平常吃得好。
十页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说完话便走了。
“那是你的钱，我不会随便动。”
独留沈望在原地发愣。
这个乞丐正直的简直不像个乞丐，也许大部分乞丐都这么正直，那么为什么朝堂上有些人就爱耍些阴手段。
真是的，连个乞丐都比不上。
不能这么说，这是在侮辱乞丐。
他的伤大部分都在背上，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总之按他那不准确的痛感来说，应该是没有太大问题。
随便活动活动，应该也没有太大问题。
给脸上摸一把灰，尤其是把头上那片竹叶给盖住，应该就没有人能认出他。
一点点的纠结与犹豫之后，养尊处优的三皇子第一次伸手在地上抹了一把灰，往自己的脸上蹭。
便也从破屋子里出去了。
他很好奇像十页这种人为什么要当个乞丐，那就——
跟出去。
……
有些东西，听过了也就听过了，看过了也就看过了，并不会有任何相法，也许只是多了些谈资。
如果没有今天，沈望从来不会觉得这世界如此黑暗，就算曾经听过。
只有真切的发生在自己身边，才能感觉到犹如实体的恐惧与颤栗，才能不是置身世外的局外人。
他跟出去的时间有点迟，在他远远地看见十页的身影时。
正有一个比十页大一点的乞丐打翻了十页的碗。
碗里的几个铜板撒了出来，落到地上。
被旁边跟着的两个小乞丐抢着捡起，那一瞬间，他们好像都不是人，都成了野兽，完全没有一点人性。
那个大点的乞丐拽住十页的头发，就开始往墙上撞。
在墙上留下了血迹，暗红，阴沉。
十页蹲在墙角，什么都没做，只是低下头，双手抱着脑袋。
被动承受着一切。
沈望躲在暗处，迈不开步子。
第一次，这是第一次，卸下三皇子的身份，真正体会到人间这个词的真正含义。
那群人不知打了多久，也许累了，也许不想打了，或者觉得够了。
他们离开了，直到远远地再也看不见他们的身影，直到确定他们再无返回的可能，沈望才走了出去。
十页依旧保持着原来的样子，蹲在墙角，只不过身上多了点血迹，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狼狈。
沈望本以为他会疼，会哭，会伤心，可是等到他走到十页身边时，才发现十页一点声音也没发出，什么声音都没有，一动不动。
就像——死了。
这个词在沈望十二年的人生中从未如此清晰地出现过。
虽然说起来有些无情，但他对他的母亲没有多大感情，他的母亲死的早，他对她更多的感觉应该是好奇。
好奇她母亲当年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奇女子。
这次，他第一次有了对于死亡的恐惧，虽然并不浓烈，只有轻轻浅浅的一层浮在心上。
他伸出手去碰十页。
刚碰到肩膀，十页的头突然抬了起来，跟诈尸一样。
眼神清亮，没有害怕，没有疯癫，没有失智。
简直可以摄心夺魄。
着实把沈望吓了一跳。
心里那点莫名的小情绪早就消散地一干二净。
“你没事。”
他敢保证他现在的面部表情不是一脸震惊就是一脸懵逼。
他说出来的话已经缺失情感了。
他明明想说个问句，结果比陈述句还平淡。
“你怎么出来了？”
十页皱了皱眉，好看的眸子里透出一丝疑惑，对于沈望这一连串的迷之行为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额，出来看看。”
沈望正在为这一点莫名其妙的尴尬找原因。
难道他不是来安慰人的吗，这个剧情发展他表示有点适应无能。
但是十页却开始说了。
把沈望所有的伪装撕的一干二净。
“你的那些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就算你的家人找不到你，你也可以凭借着这些钱自己回去。”
“你的亲人应该都活着，你的身份应该不简单，但我猜不到，你要在这儿体验一下穷困潦倒的生活，看看就够了。”
“你家应该不在这里，但依照你的身份，在这龙城里也没有人敢动你，你想要的回去说不定还会有人送你。”
“如果那些绑匪知道你的身份怕是没人敢动你。”
沈望：“……”
好吧，他现在不是有一丝丝尴尬了，尴尬都快把他给淹死了。
他现在是圆谎还是说实话。
这是一个问题。
……
他决定，让谎言变成实话。
“我是离家出走的，我家本来在长林。”
沈望明显感觉到，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十页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中包含了太多太多，以至于一时间他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十页沉默片刻，说：“你……不打算回家吗？”
“家有什么好回的。”
沈望对于家这个词没有什么概念，也没有什么情感，这句话说起来还有一丝满不在乎与欢快。
直到口快说完了这句话，他才感觉到十页刚才预期中的希冀与落寞。
是一种他永远也无法感同身受的悲伤。
他本想在说一句话挽回一下。
十页并不给他这个机会。
此时十页早就把手从脑袋上放下，即使身上更加狼狈，靠着墙坐着，坐姿有一些散漫，却意外地透着一种一丝不苟的严谨。
“我的家也在长林，不对……那里不算我的家，我被我父亲从家里赶出来，然后在长林当了半年的乞丐。”
他说着拿出一块布，离开了这片沾有血迹的墙角。
沈望跟着他走。
这好像是会那个破院子的方向。
一路上，十页的话没有停过，带着些许酸涩，还又一点莫名的希冀。
“我不想看见我府里那些人，但在一座城里，难免会见到，大部分时间，我能看见他们，他们看不见我。”
“然后我到了龙城，龙城是个有组织有纪律的地方，绑匪如此，乞丐亦如此。”
“欺生排外大概是人的天性，说来也可笑，当乞丐也会有行业竞争，我抢了他们的钱，他们自然不高兴，于是整日派人骚扰我，说骚扰可能不太合适，但就这样吧。”
“至于我为什么当乞丐。要是能有个正经活儿，谁愿意当个乞丐，至于原因，现在和你说了你也不相信，以后和我相处的多了自然就明白了。”
语气中满满的自嘲。
沈望没体验过这种人生，他也明白，就算他真真切切地过了一遍十页的人生，也不可能感同身受，没有一个人是相同的，在任何地方上，一切都是这么的与众不同。
一如他天生的好运，或者是十页的倒霉。
他希望，他能为十页带来一点好运，以往他就算没想过要给别人带来好运，也都带给别人了，这次他是真心想要一个人能得到上天的帮助，那么一定会实现的吧。
上天一直都很偏袒他。
是他母亲的原因。
知道最后回到破院子里时，十页转过身，面对着他说了一段话，他才明白，那语气中的一点希冀是从哪里来的。
“你既然不要你的家人了，那么，我可以做你的家人吗，只要你不抛弃我，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坑蒙拐骗谁迷谁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