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尝辄止》周其书

2、第二章

　　周简目光触及处，一片狼籍，屋内传来浓烈的烟味，烟灰洒落在地上，被人踩过，显得破乱不堪。

　　餐桌上凌乱的放着没有吃完的熟食，烧烤，地上满是肆意丢弃的啤酒瓶。

　　屋内的人看起并不是一群能讲道理的少年，更何况他们似乎还醉了，三三两两的瘫坐在地上瞪着她。

　　看着门内乌烟瘴气的场景，以及面色不善的少年们，周简顿时觉得大脑神经有些刺痛，张了张嘴，想开口说些什么，但还是选择闭上嘴。

　　这一刻她很想转身想回去，但出于礼貌，她还是站在原地，搓了搓有些凉意的手臂：“你们继续。”

　　这句话在门内的人看来无疑是挑衅。

　　陆行从厨房走出来，嘴里叼着根烟:“你是物业吗？跟你有关系吗？不服你直接投诉去啊？”

　　周简越过门口的人，看见了那个叫陆行的少年，她愣了一下，这样帅气的男孩子总是不容易被人忘记了的。

　　他脸上的的淤青周边开始有些许泛紫，嘴角的伤口已经结痂。

　　没有穿校服而是套了件黑色的的T恤，映衬的他更白三分。

　　周简想到那天他的不识好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嘲讽了句:“也是，公德心你们怎么可能会有？”

　　说完也不管门内的少年是什么表情，转身便回去了。

　　陆行单手插在裤兜，目光沉沉的盯着周简远去的背影，心理有些莫名奇妙的烦躁:隔壁这是住了个什么奇葩？管东管西！

　　高曹阳见找茬的人走了，又将视线挪到脸有些黑的陆行的脸上，忙热络着气氛:“不管她，不管她，我们继续玩…”

　　但大家的兴致好像都被接二连三的插曲搞砸了，没过多久便陆陆续续的告辞。

　　人走的差不多的时候，陆行仰着头靠在沙发抽烟，高曹阳瞥了他一眼，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没有开口。

　　他弯下腰准备收拾一下房间，听到瘫在沙发上的陆行对他说：“放着吧，明天请个保洁。”

　　高曹阳毫不犹豫的放下了手中的活，终于还是忍不住：“你也太不给小希面子了，别人长得又漂亮，身材又好，顶多就是娇气了一点，哪里你就看不上了！”

　　陆行：“你喜欢，那你上啊。”

　　高曹阳忙摆摆手：“别别别，人家傲得狠，看不上我的，也就你这高岭之花能入她的眼。”

　　陆行嗤笑一声，拿起桌上没喝完的酒放在手上把玩。

　　高曹阳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也不知道什么样的人，能入我们行哥的眼哦！”

　　陆行把手里剩下的酒一口饮尽，起身把空瓶投进远处垃圾桶：“走吧，早点回去休息。”

　　送走高曹阳以后，房子里恢复一片寂静，陆行有些莫名的心烦，他打开电视，让房子里有些许声响，一头栽在沙发上。

　　躺着躺着，又觉得有点不对劲，今天找上门那女的，怎么有点眼熟，在哪里见过？

　　过了片刻，从沙发上爬了起来，一脚踹开地上的啤酒罐，金属落在地上的声音很清脆。

　　“操”，低沉的咒骂淹没在电视剧狗血的台词中。

　　这是什么运气，一周内连着遇到那个女人，看这架势，莫非就住隔壁不成，陆行想到那天晚上的情形，心情更差了。

　　怒气冲冲的拉开家里的门，走到隔壁，单手握拳往下砸。

　　里面的人很快就开了口，门开了一条缝，脸上带着薄怒的探出半个身子。

　　看到陆行的那一秒微微愣神，表情变了变，有些不解的开口:“有事吗？”

　　门外的陆行内心全是躁意，他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事。

　　就是想敲门确定一下这个女人是不是真的住他隔壁。

　　确定完了以后更加茫然了，他这是在干什么？

　　屋内的女人见他不说话，把门又掩了掩，陆行有些生硬的开口:“借扫把用一下。”

　　门内的人脸上满是错愕，却还是好脾气的开口:“你等下。”

　　紧接着屋内传来噔噔的声音，没过多久一套半旧不新的扫把和簸箕就到了陆行手上。

　　她甚至还问了句:“拖把要吗？”

　　陆行心里满是烦闷，他不知道这股气从何而来:“不用了。”

　　周简在屋内看着他转过身的背影，有些莫名其妙，青春期的孩子就是这样善变吗？

　　陆行回到家把扫把往地上一摔，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踱步走到茶几前，从烟盒里摸出一支烟点燃，电视嘈杂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一根烟燃尽，他的心情才渐渐平静下来。

　　第二天，周简出门时隔壁的门大开着，
　　她往里瞥了一眼，保洁阿姨正在搞卫生。

　　对昨天陆行找她借扫把的行为有些嗤之以鼻，真是个性格怪异的人。

　　她没来得及多想便匆匆下楼，好友苏洁约她吃饭。

　　她们到了附近一家椰子鸡，菜还没点，苏洁就对着服务员豪迈的喊了一嗓子：“这桌来两箱啤酒。”

　　周简拿过菜单看了看，随便勾了些俩人都爱吃的菜，伸手唤了服务员。

　　这个点吃饭的人还不多，大厅里零零星星的坐了几桌。

　　最先上桌的是酒，没等周简拿起开瓶器，苏洁已经用牙咬开一瓶啤酒，把嘴里的瓶盖吐掉，嘴对着瓶口，喉咙一起一伏，这一瞬间周简甚至觉得对面坐的不是个女的。

　　几口后，苏洁重重的把啤酒瓶往桌上一拍，刚打算开口说话，门口传来一阵嬉闹声。

　　周简不动声色的看了过去，一群穿校服的学生走了进来，她看见了一个眼熟的人。

　　苏洁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看了眼：“年少轻狂啊！”

　　周简：“因为没有负担，所以肆意。”

　　苏洁‘啧’了一声，拿过酒瓶，桌上的酒已经被苏洁喝了大半。

　　周简伸手把酒瓶夺走，放到她够不着的地方，苏洁眼光都没瞟她一眼，从箱子里拿出瓶新酒：“我要和王浩分手。”

　　隔壁那群学生像是在玩什么游戏，声音越来越大，夹杂着拍桌子的声响，一时间整个大厅被他们的嬉笑声覆盖。

　　苏洁眉头皱起，周简眼光瞟到，忙给她盛了碗煲仔饭：“吃饭，吃饭！”

　　苏洁沉默，吃了两口饭以后又闷声喝酒，周简小口抿着茶水。

　　饭过中旬，苏洁大概喝的有些难受，捂着嘴摇摇晃晃奔往厕所。

　　周简有点担心，跟着过去了，看见她站在洗漱台旁的垃圾桶旁边吐个不停，她回前台要了瓶水，拿了包纸巾。

　　再次回到厕所时，苏洁已经靠在墙上，双眼通红，微微喘着气，周简把手上的水递给她。

　　苏洁漱了漱口，看着面前的冷静周简：“柳世卿，要结婚了。”

　　周简地接过她手中的水，又把纸巾塞给她：“是吗？那恭喜他了。”

　　苏洁：“你就不说点什么？”

　　周简沉默了一会：“能说什么，当初好聚好散，现在人家有了归宿，不祝福难道要我去抢婚吗？”

　　“你那能叫好聚好散？”苏洁的嗓音突然提高:“被人劈腿，好死不活的都躲到鹏城了，还好聚好散！”

　　看着不说话的周简，忿忿道：“什么也不争，日子过的永远不出格，周简，你过得像是一潭死水，你知道吗？”

　　苏洁踩着虚浮的步子走了，周简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些累，都已经过了四年了，遇到这些不公的事苏洁永远比自己还激动。

　　侧头看了眼镜子里一脸平静的自己，真的是毫无波澜吗？

　　片刻出神后，周简微微弯腰，打开水龙头，往脸上泼了一把水，因为太过用力，头发被打湿，镜子里的自己在这一刻才略显狼狈。

　　毕业那年他和柳世卿谁也不肯为对方退一步，柳世卿执意要留校，为了留校和导师的女儿在一起了，周简平静的接受了被劈腿的事实。

　　或许也不算平静，她多多少少是因为这件事来的鹏城。

　　慢慢冷静下来的她，擦掉脸上的水珠，从镜子里看见那个叫陆行的少年倚靠在洗漱台对面的屏风上，手里拿着烟，不知道听见了多少，一脸玩味的看着自己。

　　“前男友要结婚了，新娘不是你？”

　　周简面无表情的经过他身边时，他把手上的烟碾灭，紧跟在她身后也出来了。

　　周简觉得世界真是小，短短几天就能见到数次，又想起昨晚借给他的扫把，还不知道有没有得还。

　　苏洁抬眼瞥了回来的周简，又埋头吃饭。

　　隔壁那桌的声音越闹越大，阵阵烟味随风飘来，苏洁的眉头越皱越深，伸手叫来服务员:“麻烦跟隔壁那桌商量下，公众场合，有点素质！”

　　服务员过去低头说了几句，用手指了指她们桌，立刻就有人回头瞪过来，一脸不屑。

　　紧接着，大厅的闹腾声更大了，隐约飘来几句不屑的声音:“她们算哪根葱啊！”

　　周简视线还没来得及收回来，苏洁已经做出反应，她伸手去拉，却被甩开。

　　苏洁明显是喝多了，摇摇晃晃走到隔壁桌:“说啥呢？说出来让姐姐开心点！”

　　隔壁桌的人先是愣了一秒，脸色开始变得难看起来。

　　周简突然觉得苏洁某种意义上也是个刺头无疑了，忙起身过去抱住了苏洁，用力往后拖:“我的祖宗，你闹啥呢？”

　　苏洁把她的手掰开，往前晃了一步:“我就想问问，你们到底一天天的开心啥呢，这么闹腾？”

　　这一刻她清楚的意识到，苏洁绝对是醉了，只有醉了才能这么无赖。

　　周简伸手把苏洁扯到身后:“不好意思，我朋友醉了。”

　　费劲的拉着苏洁往回走，苏洁已经喝的走路都不太稳，被她一扯，虚晃了一步，周简忙用身体架住她。

　　这时仿佛隔壁桌有人认出她来，手往桌子上大力一拍:“这不是上次在阿行家叫我们小声点的人吗？”

　　真是一群记忆力极好的年轻人，周简脚步一顿，并没有停留。

　　身后的人不放过每一个挑事的机会，用以彰显他们的与众不同。

　　“管闲事是不是也会传染啊！都那么八婆！”刺耳声音继续传来。

　　周简觉得无趣，不想针锋相对。

　　但醉酒后的苏洁显然不这么想，一把推开她的手，扭身走到隔壁桌，仰着头扫过他们的脸:“公众场合，你们大声喧哗还有理了是吧，有没有家教？”

　　角落里的陆行听到这话，抬头看了苏洁一眼，眼里有复杂的情绪闪过，但他没说话，静静地坐在角落里喝着酒。

　　有人蹭的一下站起来，面带怒容:“你不要以为你是个女的，老·子就不揍你了。”

　　其他桌的人听到动静，大多的侧目看过来，窃窃私语。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面前的男生满脸戾气，店内的老板瞧见剑拔弩张的一幕，抖动着啤酒肚跑过来:“都消消火，今晚八折，八折。”。

　　周简忙掏出手机，给王浩打了个电话，挂断后，上前挡住苏洁:“别闹了。”

　　不幸的是，醉酒的女人战斗力并不比男人弱，酒精的刺激下，苏洁明显已经不知道理智是什么了:“有种你来揍，我会怕你个奶娃娃。”

　　少年的斗志瞬间被激起，俯身前倾一步。

　　周简用尽全力抱住苏洁，回过头:“真的很抱歉，你们这顿我买单，权当赔罪。”

　　对面也有人不欲把事情闹大，有人劝道:“翔子，算了，不要跟这种人一般计较。”

　　翔子被劝的坐了下来，苏洁的也渐渐开始迷糊，周简暗自松了口气，扶着苏洁打算去买单。

　　“我看起来很缺这顿饭钱吗？”陆行的声音在喧闹的店内显得很是深沉。

　　周简有些错愕的看着他，陆行与她对视，眼睛里满是兴味。

　　空气里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对面的人像是被鼓舞，紧跟着叫嚣道:“对，我们又不缺这顿饭钱。”

　　周简觉得这人真是不可捉摸，明明可以息事宁人就过了的一件事情。

　　她眉头微蹙，看着陆行眉目清冷，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周简的火气被激得渐渐涌上来，身旁的苏洁又动了动，被她死死的按住，两边都是蛮不讲理的人。

　　双方僵持之时，身后传来王浩的声音：“周简，这是怎么了？”

　　周简将一直扶着的苏洁往他怀里一推：“没啥事，你快点带苏洁回去。”

　　然后指了指隔壁的卡座：“钥匙在她包里。”

　　王浩搂着苏洁，看了眼对面清一色的学生，担忧的冲周简问了句：“真的没事吗？”

　　你把这祖宗弄回去就啥事都没了，周简在心里默念道，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你先带她回去，她喝太多了。”

　　等王浩带着苏洁离开后，她回到自己的座位拿了瓶啤酒和杯子，走回隔壁桌：“这样吧，我自罚三杯，给我朋友赔个罪。”

　　面对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周简也不想动脑子去跟他们讲道理了，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喝完了三杯酒。

　　将杯子“噔”的一下放在桌上，桌上的人一片哄笑声，周简不以为然，视线转移到桌上的点菜单上，准备去买单。

　　她的手手刚碰到点菜单，就被人死死按住：“三杯就够了？”

　　周简看着按住她那双手，白皙手指骨节修长，她抬头看到陆行嘴角噙的那抹笑意，嘴角勾了勾挤出一个微笑，试图从他手下抽结账单。

　　陆行的手腕很细，力气却出乎意料的大，结账单纹丝不动。

　　周简内心涌上一阵躁意，她只想快点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风波，抬头看向他，没好气的开口：“那你说吧，要怎么样？”

　　陆行松手，依旧是一副兴味的神情：“两瓶白的，或者六瓶啤的，你选吧！”

　　周简看了一眼桌上的白酒，100ml，两瓶不过四两的量，她直接抄过酒瓶一口干完，挑衅的看了陆行一眼，又拧开另一瓶。

　　陆行冷清的眸子一直盯着她，直到她喝完两瓶酒，眼风都没甩他一个，转身就走。

　　他看着远去的背影，步伐看起来毫无异常的步伐，讽刺一笑。

　　原来还是有几分泥性的，所以她是看不起谁呢？

　　周简走出店门的那一刻，被店外的夜风一吹，她有些昏昏沉沉，但她还是觉得解脱了，真是一群不讲道理的少年。

　　她回头看了一眼这家店，真是再也不想吃椰子鸡了，完全忘记饭菜是什么味道了，胃里反上来全是酒精味。

　　忽的又觉得自己好笑，和一群高中生这么较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