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来念故人》杨一沐

26、变故

　　那一年的寒假来得稍微有点早，好像才刚过国庆就迎来了寒冬一样，成双把舍友一个个送去车站后，她又折回了宿舍，一个人坐在宿舍发呆，拿出日记本看着自己抄写下来的聊天记录，回忆与路过相恋半年来的点点滴滴，这个傻女孩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时间分分钟的过去了，不一会儿就到了中午，离一点半还差半个小时，成双放下手机穿了件自己很喜欢的呢子大衣，站在镜子前照了很久，再过半小时就可以看到路过了，少女的那份期待与娇羞在镜子里一展无遗。

　　从国庆之后他们二人基本上没怎么联系，路过各处奔波，而成双要准备期末考，眼下终于有机会见面了，虽然才一个多月，可总觉得隔了很久。

　　数着时间熬着，她一会儿坐在书桌前，一会儿又站在窗边，这一刻她把“望穿秋水”这四个字展现得淋漓尽致。

　　当闹钟准时响起，路过却没有出现，那一刻成双只觉她的世界快要奔溃了，她拿出手机给路过打电话，可电话一直占线，怎么都打不进去。

　　成双心急如焚，将能想到的可能会发生的意外全部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越想越难受，鼻头酸酸的眼眶中泛泛泪光。

　　就在这时成双的手机响了，她很激动的看了手机一眼，以为是路过，没想到是自己的爸爸：“爸爸，我明天晚上才到车站，你别给我打电话，我这会儿忙着呢！”

　　当你在等一个人的电话时，希望自己的手机是畅通的状态，就怕别人打不进来，那时候的成双就是这种情况。

　　“你外公病重，你赶紧买票直接去外公家，我跟你妈妈一会儿就去机场。”成双爸爸的语气很着急，只说了这么一句就匆匆挂断电话，成双都还来不及反应，外公的病她是知道一点的，那时候小姨告诉过她，但当时也没说很严重，只说是胃病而已，可这才两三个月的时间而已啊！

　　成双给小姨打电话，小姨的电话正占线，同样的路过的电话也打不通，可是那会儿的飞机票很难买，成双给成兊打电话，想问问看自己的哥哥有没有什么办法。

　　成兊的电话忙线，那一刻成双有一种全世界都抛弃她的感觉，最后成双只好打电话给舒云，这才买到飞机票。

　　从武汉到江西虽然只有一个多小时的飞程，可当成双赶到县城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那个时间点大巴车都已经停运，最后成双只得坐上一辆三轮车一路颠簸去了乡下。

　　外公的家在深山里，一个村子住了十几户人家，一户紧挨着一户，那时候成双好像一点也不惧怕，一个人借助手机的光拖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艰难的往山上走去。

　　成双赶到后挨个的朝院子里的乡邻打了招呼就去了外公的卧房，卧房挤满了人，味道很难闻，空气中都能嗅到潮.湿与阴冷，成双放下行礼走到外公的面前，鹅黄的暖灯照在外公的脸上，让外公的脸看上去更加的蜡黄。

　　外公看到成双时抬起那只骨瘦如柴的手，向成双招呼着：“女牙仔，来姥爷这边来。”

　　成双紧紧地握住外公的那只手，眼泪瞬间就流了出来，她虽然不常来外公家，可每次回来外公对她特别好，好吃的好玩的都会留给她，甚至还会大老远寄一些成双喜欢吃的干菜，比如干豆角，腊肉等等，这一刻血浓于水，纵使没见过几次，对于外公成双心里始终有一份感情。

　　“外公，你最喜欢的女牙仔来看你来了，你好点了没有？”成双的声音哽咽，她不敢看外公瘦得皮包骨没有一些血气的身子，握住外公的手，就像是在传递着一种无形的希望和力量。

　　外公见到成双来了之后，精神才好一点点，他让成双扶着他坐起，双眼一直盯着门口，像是在等待着谁一样，良久外公才问：“兊儿呢？兊儿怎么没来？这孩子都四年没有回来过了！”

　　“爸，成兊在军.校呢，最近太忙了，等明年春天他肯定会回来看望你的，你要撑过去，知道吗？”成双爸爸柔声安慰这个垂危的老人。

　　“成建啊成建，都是你的错啊，想当初他随便念个学校，说不定现在都谈了女朋友，过一两年啊，你可能就要当爷爷喽，可现在好了，去念什么军校，想见一面都难，都难啊！”外公老泪纵横，话虽是这样说，当时成兊考上军校，外公可是逢人就夸自己这个唯一的外甥如何如何有出息，抱怨虽抱怨，但对于家里来说，从来都没后悔过。

　　“外公，你别胡思乱想，你一定要撑到过年，我一定让哥哥请假回家过年，到时候我们一大家子人好好的过个团圆年！”成双本来想扑进外公的怀里，可是手触到外公的胸口时，她的眼泪就绷不住了，短短两个月时间外公由胃病扩展到胃癌，而胸口处已经严重溃烂。

　　这两个月外公大小.便失禁，什么东西都吃不了，有时候特别想喝水都只是用棉签沾.湿一下嘴唇，就这样熬了两个月，如今已是风中残烛，只是吊着一口气舍不得断。

　　“外公恐怕是等不到了！”外公这话一说出来，屋子的人哭成一团，尤其是外婆在妈妈的怀里都哭晕了过去。

　　那是成双第一次觉得死亡离自己如此的近，她跪在外公的床前强忍着眼泪：“外公，你不准说丧气的话，你说过要亲眼看着我出嫁，要等到我们兄妹有出息，然后大包小包的回来看您，陪您散步，下棋，外公，我现在的棋艺进步了很多，你起来，我们再下一盘，我们再下一盘好不好？”

　　“双啊，外公以后都不能陪你下棋，也没法看着你出嫁，不过你要答应外公，以后嫁人啊，可别找像你哥哥这样的人，一离开家就是很多年，想见一面都难，你是外公的宝贝，外公可舍不得让你熬日子，外公不忍心啊！”

　　成双跪在地上早已哭得不成样，她拿出手机一次又一次给哥哥打电话，希望哥哥能跟外公说上两句，可是电话一直都没人接。

　　“双儿，别打了，你哥哥肯定在忙，他是最有出息的，他是咱们家的骄傲！！”外公双眼紧紧的盯着门口，幻想着成兊穿着一身军装站在门口光芒万丈的模样。

　　那个冬天外公还是走了，走得毫无征兆，却也让成双对死亡有更深的感触，你以为灾难就这样过去了吗？不，那只是成双命运转折的开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