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杀戮玫瑰》无人领取

19、他们都该死六

　　这也是个女人，跟王美云同龄，大概十年前就辞职不干了，她是公安部开始注重基层警察心理健康问题后，被专选去学心理学的第一波警务人员，但是王美云寻求她的帮助的时候，她已经不在系统内工作了，而是自己辞职做了独立的工作室。
　　这一点让吴倩茹很奇怪，因为现在各基层单位都配有心理辅导员，专门为基层警员提供心理方面的帮助，王美云找本单位的做治疗完全是免费的，就算她不接受系统内的，而去正规医院去治疗，只要开得出病情证明，所有的费用也能报销。
　　她找其他人，肯定是要自己掏钱的。
　　而这个老同学，叫裴成文，听说了吴倩茹的来意后，没有明着说什么，而是询问王美云最近的情况，吴倩茹忍不住问她：“她现在还会找你嘛？”
　　裴成文说：“三年前她就停止治疗了。”
　　“三年前！”吴倩茹心里又是一沉，三年前正好第一起凶杀案发生。
　　但她没说这个，而是说：“她停止治疗是因为病情好转了嘛？”裴成文摇头，转而又点头，说：“她说她好了，她找到了治愈自己的方式。”
　　吴倩茹不禁问：“什么方式？”她对心理学所知甚少，也就仅限于能听懂几个心理学名词而已，她不知道PTSD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裴成文说：“我不知道，自那以后她也很少跟我联系了，最多分年过节发个短信祝福一下，说感谢我给她的帮助。”
　　“那这个病能治好吗？”
　　“不好说，创伤后应激综合症，有些人可能过段时间就自愈了，有些人可能终其一生也好不了，只能靠吃药控制。”
　　吴倩茹想了想，说：“我不太懂这个，你能详细跟我讲讲嘛？”
　　裴成文想了想说：“创伤后应激障碍综合症，主要是因为遇到重大事件的刺激引发的，最明显的症状就是闪回，也就是说，她的脑子里会不受控制的重现刺激源，然后引发，抑郁，焦虑等情绪。”
　　“你等等......”吴倩茹忍不住打断，说：“难怪了，我跟她在一起的时候，经常发现她突然就是停下手上的事情，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在哪里发呆良久，是不是就是她出现了你说的什么闪回？”
　　裴成文闻言说：“听起来像，如果是这样的话，说明她的问题并没有被解决，可她又说，她找到治愈自己的方式了。”
　　吴倩茹说：“那你说她有可能为了摆脱这种情绪，做出一些极端的事情吗？”
　　“什么事情？”
　　“比如杀人.....”吴倩茹小心翼翼的说。
　　裴成文闻言说：“你想说什么？”
　　吴倩茹犹豫了一下没有说话，裴成文说：“我们这个职业有这个职业的原则，有保密条例，关于病人的隐私，我不会告诉你的。”
　　“可她要干了违法乱纪的事情，你们也保密啊？”
　　“有保密列外，可是你至少要有充分的理由。”
　　吴倩茹想了想，说：“我不能说，现在来，是私下调查，有些事情，我不能确定，但是有些事情，我已经很确定了。我想她找你治疗，一定是因为很信任你，你也很关心她吧？如果说，她目前很危险，有些事情我必须搞清楚，是为了保护她，你会帮助我吗？”
　　裴成文沉思了一阵，说：“我这里有她的录音，你自己听吧。”
　　她说着打开了电脑，一边开电脑一边说：“其实我一直觉得她很危险，五年前试图自杀，被她父母救了下来，结果她因为反而疏远了父母。”
　　“疏远父母？为什么？”吴倩茹非常不解。
　　裴成文说：“她一直有自杀倾向，之前是她父母再三劝说，甚至求她，她才没有自杀，但她自杀的念头一直没有打消过，所以可能觉的她父母理解不了她，反而徒增伤感吧。”
　　裴成文点开了第一段录音，电脑里传出王美云的话：“我觉得我特别无能，救不了任何人，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吴倩茹听着这个熟悉声音，王美云的永远是低沉的，淡然的，不紧不慢的。
　　“他们都该死，真的，他们活在这个世界上是对善良和正义的嘲笑，可偏偏他们都还活的好好的，继续祸害。我这些年见过很多，经历过很多，有些事情，我可以靠自己的努力去改变，比如有权有势罪犯，我经历过，这种我至少是有办法的，最多就升职受阻，个人压力会很大，可至少只要我肯坚持，就能获得公正，而那些事情，就算我死磕，我也没办法，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继续活的人模狗样儿。”
　　听到这里，裴成文突然插话，说：“她之前在省厅工作，后来被下放，是因为省上一个大官的儿子聚众打架，将两名受害人活活打死，这个当官为了保住儿子，动用了各种关系，省上各层领导都给她施加了很大的压力，她都顶住了，将罪犯绳之以法，死刑，后来她就被厅长找了个小问题，说她渎职，职务职称全部撸了，下放到基层。”
　　“原来如此。”吴倩茹终于明白王美云为什么在仕途上如此不得志了。
　　电脑里继续传来王美云的声音，说：“我时不时总看见那个小姑娘的样子，她总是问我‘阿姨，为什么一定要活着？活着这么难，死了才轻松。’”
　　“这就是闪回。”裴成文解释了一下。吴倩茹继续听着王美云说：“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公，对女人尤其不公，我那时候调查的那起□□案，我原以为，我一定能给受害者一个交代，结果，还是没有结果，后来受害者自杀了，从那时起我就有一种负疚感，我觉得我太无能了。”
　　裴成文把跟王美云的每一次交谈都录了下来，这一点王美云并不知情，裴成文解释说：“我就觉得她自杀倾向特别严重，我可能也帮不了她，我怕万一有一天她有点什么事，我至少能为她做点什么，证明她或者......我也不知道....”裴成文叹气说：“那个时候，我就已经觉得她很危险了，如果你告诉我她杀了人我也不奇怪，因为她对我说过很多次，她想杀了那些人。”
　　“说过很多次了？”吴倩茹有些吃惊，裴成文点了点头，吴倩茹继续听王美云的话：“你知道那个婆婆杀死儿媳的案子吗？我看现场的时候发现罪犯用来杀人的刀并不是家里的刀，而是一把砍刀，一般家庭用不到的，我当时就怀疑有人给她提供了凶器，并且教她怎么杀人，可我想不通会是谁。直到我见到了死者的丈夫，他把孩子教给死者的父母后，问死者的父母‘你们知道她有多少存款嘛？’这个她是死者，我顿时就明白了，可这句话对案件的逆转毫毫无帮助，老太婆一力承担下罪责，咬定是她自己策划谋杀了儿媳妇。”
　　“你的意思是死者丈夫和母亲和谋杀死了媳妇？原因呢？”这是录音中裴成文震惊的声音，王美云说：“死者不愿意再生孩子，并且死者在婚后工作一直是交给凶手的，后来死者觉得不堪重负，挂失了工资卡重办，等于收回了经济大权。”
　　吴倩茹听的毛骨悚然说：“所以这对母子合谋杀死死者就是因为死者不生孩子又不肯养他们了？”简直匪夷所思，这个案子中的人性之恶，直击灵魂。
　　如果说以权谋私，贪污腐败这些，看到的大概也就是人性的贪欲。可是这个案子赤裸裸的体现的是人性之恶，交杂着贪念，狭隘，血淋淋的展现在眼前，而这个男人在他母亲为他除掉绊脚石以后，心安理得的继承了大部分财产，再婚，育有一子。
　　听了这些录音，吴倩茹才明白和那七名死者有关的案子的真相。
　　被烧死的那对母女不是意外，是丈夫故意纵火，纵火原因是男的外遇，想要离婚，女方不同意，以死相逼。男方借故制造了两次女方试图自杀的情景让别人知道，后来女方死后，人们自然而然首先想到的是女方纵火自杀，在加上设局精巧，男方还刻意制造了不在场证据，最终被警方认定为女方纵火自杀。
　　王美云觉得很蹊跷，这个案子结案之后也没有放弃追查，直到偶然间发现本该属于女方的私人财产的一枚宝石戒指完好的出现在男方情人的手指上。
　　死者活着的时候，男方是不可能把这样贵重的饰品偷拿走给自己情人的，他只能是在死者死了以后拿走的，而宝石并不是经久不坏的，在高温中会出现裂痕，也就是说，宝石戒指一定是男方在下手之前的那一刻拿走的，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拿走？因为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是王美云没法凭一枚戒指翻案。
　　至于带着三个月的宝宝跳楼自杀的女人，倒是真自杀，自杀原因是她丈夫在外面欠下几百万的高利贷，逼着她想办法弄钱还债，她弄不到钱就威胁要杀了她全家，死者不堪重负，自杀了。
　　大学老师是个前科犯，这个吴倩茹已经知道了，可是受害程度最轻的那个姑娘勇敢站出来的时候，以前的那些受害者却没有一个站出来的，王美云通过私人关系介入，也了解到这个情况，她甚至想办法找到了之前的受害者，但还是没人愿意站出来。
　　吴倩茹听到这个，突然无比心疼王美云，她到底为什么要去管这些事？
　　而这些事中，最令人失望的大概就是这些缄默不语的受害者，王美云是个独行者，在追寻正义的路上孤独的行走，看尽了人心。她大概也是最懂人性的。
　　最近的那个死者是放高利贷的，除了为了追贷丧尽天良以外，还有一样最喜欢干的事，就是用贷款控制女性受害者，为所欲为，之前的那个现场目击者就是其中一个，吴倩茹突然怀疑这个目击者后来配合警方调查时是不是全程说的都是假话？她其实看到真个经过，看到了凶手，也没有被吓到连报警都忘了，她就是故意拖延很久以后才报警的。
　　王美云的声音还在继续：“我原来经常带点小礼物什么的去看燕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