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条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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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叶明知趴在床上，心想别的游戏都是玩家上线后才展开剧情，《成神之路》可倒好，不论玩家在不在，奇奇怪怪的剧情总会发生！
界面上出现一幅拼图，是十六宫格的滑动拼图，叶明知动了动拼图的碎片，小鲛人与他同步，附身捡起一块碎骨。几分钟后，他把最后一片拼图恢复原状，小鲛人也捧起最后的骷髅头，端端正正放回原位。
【叮！恭喜你获得一张激活卡！】
【激活卡：随机激活一项技能，仅限玩家使用！】
【是否使用激活卡？】
【正在激活……请稍等。】
【恭喜你激活『鲛人歌』，该技能进可攻退可守，既能用来攻击敌人，又能治疗各类伤势，可以说是非常优秀的一项技能了。每次使用消耗自身生命10%，一直只能攻击或治疗一个对象。】
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哦！叶明知点击使用，选择【治疗】，又戳了戳刚刚拼好的骨头架子。
【治疗对象已锁定。】
【请按住话筒开始唱歌。】
【PS.你将用歌声为对方编织一场美丽的梦，梦里的一切景物都由歌词和曲调搭建，为了达到最佳的治疗效果，请选择开朗乐观、热情洋溢的正能量歌曲。】
紧接着界面弹出一个红色按钮，像手机里的录音键似的，一按下去就显示出上下起伏的音波。
叶明知挠挠头，愣在屏幕前。
啊、这、是要他真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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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雪焰又做梦了。
一个很长，很苦的梦。
雷鸣过后，乌云遮盖的天下起了雨，雨水浇湿地面，浇湿他的身体，仿佛他也变成一滩没有感知与形状的泥土。风轻轻吹，草沙沙响，遍地都是他碎裂的骸骨，可能再过几个瞬间，天地会颠倒，火焰会重现，他也又会回到某个生不如死的起点。
他昏昏沉沉，或许死了，或许活着，血肉焦糊的眼眶怔怔望天，时而落雨般滚出几颗浑浊的水珠。
无休止的重复就像无止境的黑渊，他不断承受着在黑暗里一直下坠的煎熬，也因此生出许多幼稚的渴望，渴望从天而落的不是雨，是融化他的岩浆，渴望立在身旁的不是树，是掩埋他的坟墓。
渐渐的，好似天地万物都没了声息。
黑暗中他嗅到风铃草的清香，听见浅浅的呼吸声，感受到一双拂过他头骨的手掌。
他下意识睁开眼睛，本以为的漆黑世界陡然光芒万丈，那双烧成窟窿的双眼恢复如初，碎银点点的瞳孔里正映着一轮煜煜生辉的灿阳。
他被刺得流出眼泪，在一片湿意中看见天空湛蓝，光秃秃的树枝冒出嫩芽，青草和泥土的清芳飞散在风中，整个世界都被耀眼的金色渲染。
他怔怔望着，眼中的痛苦和麻木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点点充盈的震惊与茫然。
光落在漆黑的睫羽上，浅蓝色的花瓣翩翩，精灵般飘进他掌心，他无措地张唇，却始终没有发出声音，目光逐风而动，看彩云万里，看苍鹰翱翔，看辽阔草原在一阵一阵风浪中化作翠波荡漾的海。马蹄声悠悠而至，如婉转的鼓点，伴着翠鸟一般清甜的笑，极熟悉，又极灿烂地敲击在耳畔。
段雪焰猛地抬头，便见不远处，一道身影正在策马扬鞭。云间投来一层浅金的雾，将马背上的人笼罩，只剩一截白玉般的脖颈和影影绰绰藏在雾里的红唇。
那人骑着马，越来越近，融在万千道明闪闪的光柱中，好似就在灿阳中生出，又兀地化作炙热恣意的流行，夭夭灼灼地为他而来。
……为他而来。
一股莫名的情绪在胸中揉开。
段雪焰瞬间红了眼眶，却也说不清缘由，便像是千里冰封的深渊点燃一盏灯，温柔的跳动，肆意的盛放，他怔怔望着，恍惚之间连呼吸都急促了。
谁知就在这时，凌空甩来一根细长的柳木杆，木杆柔韧十足，好似灵活的鞭子，顶端拴着一圈皮绳，从段雪焰头顶穿过，卡在胸前，顿时将他牢牢箍住。
段雪焰的神色凝滞，眉微微拧起，一把握住了落在眼前的柳杆，顺着柳杆向上，他看见一匹红棕烈马，一截素白手腕，柳杆的末端就紧紧攥在那人掌心。
两人无声地对视，又因为灿烂的光和重叠的雾，始终无法看清彼此的脸。
那人一路疾驰，潇洒风流，朦胧金雾下的唇瓣一张一合，露出洁白的牙齿，仿佛说着什么。
段雪焰眯起眼睛，不禁凝神细听——
“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
飞驰的骏马~像疾风一样~
套马的汉子~你在我心上~
我愿融化在你~宽阔的胸膛~”[1]
段雪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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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明知手指一松，小话筒随之消失。
画面中却无事发生，他不禁陷入沉思。
阿咧？
难道是他的歌声还不够火辣辣？
这时弹出了剧情文字：【他的头与身体分离，斜着陷入焦土，很像一团长出狰狞人脸的枯树藤，令你觉得可怜兮兮又面目可憎，想去靠近又望而止步。
甚至连日光都极其吝啬，只敢躲进厚厚的云层，丝毫不肯再向下施舍半分温度。山风阵阵，松涛嘶鸣，死亡在这一刻变成了虔诚的期望，而突如其来的歌声却扰乱了黑白。】
【你的生命值-10（当前：80）】
【男主生命值+30/好感值+20（当前：36/0）】
“……”
什么鬼？+20居然还是0？
难道之前都是负数？
叶明知一脸震惊，这么难搞的吗！
……
昏暗的庙殿里，突然冒出两个人影和一个银光闪烁的大水坑。叶明知竟然顺利进来了！
【叮！获得一瓶『神奇药水』！】
【距离任务要求还剩14点生命，请将『神奇药水』均匀地涂抹在男主身上！】
叶明知看完上药规则，手指一划，一枚玉葫芦形状的药瓶飞出来，画图比例约两根手指那么粗，白里透出淡淡青色，瓶身雕刻一圈精致巧妙的花纹图案。
他点一下药瓶，小鲛人打开瓶塞，倒出一滴半透明的药露，又点一下小骷髅，小鲛人便微微前倾身体，将药露涂抹在男主的骨头上。
【男主生命值+1（当前：37）】
【男主生命值+1（当前：38）】
【男主生命值+1（当前：39）】
每涂一次，男主的生命值就会上升一格，叶明知抱着手机点点戳戳，一会倒药一会涂药，直到手指微微发酸，生命值终于上升到了49%！
不容易啊！
叶明知见状，正准备继续最后一步，一只黑漆漆的骨手却突然出现——
那具骷髅不知何时醒了，一把拉住鲛人涂药的手，又猛然压在鲛人身上，一连串行云流水的操作后，黑咕隆咚的脑瓜顶冒出一个气泡：【……】
叶明知啊了一声。
这个单人对话就很骚气。
他又没有读心术，咋能猜出说了啥？
叶明知皱着眉头，犹犹豫豫，戳了戳随机对话。
小鲛人的头上冒出一个气泡：【亲爱的你慢慢飞，小心前面带刺的玫瑰！】[2]
……就没有正常一点的吗！！！
/
清醒后的段雪焰定住心神。这不是他第一次进入幻境，天地六界，也并非只有鲛人才会蛊惑之术。
幻境的本质是放大欲望，从而催生出心魔，让人在虚无之中窥见仇恨心、贪念、妄念、执念、怨念、痴念[3]，直至被心魔彻底吞噬。
他曾经就受过幻术折磨，在梦魇里风餐露宿，被野狗追逐，亦或是百口莫辩，被一群无脸之人蛮横的裁决。这样的折磨方式有个好处，便是杀人诛心，让人在一团漆黑的绝望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以，段雪焰等了又等。
在编织的美景中，在虚假的花海和阳光下。
等着天崩地裂，等着各式各样残酷的景象。
……可预料中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天依旧很蓝，风依旧和煦，明晃晃的金雾下，那张红唇依旧对他灿烂的笑。
没等他想明白，额头上传来一股凉意。
诡异的歌声消失，如梦似幻的美景骤然结束，目之所及一片灰暗模糊，他的世界又失去了色彩。
随之一根指腹点在额上，宛如流淌的水珠，从他的额头，蹭到鼻骨，再从鼻骨，蹭到了下颌。
那根手指在他身上游走，凉丝丝的，似乎正在把他全身各处打湿，被触碰的地方缠绕淡淡药香，途经手掌，拂过指间，便好似一闪而过的交握。
片刻过后，被天火灼烧的痛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极其舒适的凉爽，全身骨头都像是被浸泡在泉水里，有源源不断的灵气涌进身体。
段雪焰难以置信。
他简直要怀疑这一切又都是虚幻的梦境。
或许是因为过去的他太希望有人出现，所以才会生出这般不切实际的……他的否定还没结束，下一刻就被软绵绵的触碰打断，仿佛是在身体力行地告诉他，你看，我不是假的，我活生生在你面前。
明明没有了心，段雪焰却感觉胸中有东西正在柔软，正在发涨。可他不明白，无缘无故，为何如此？
他感到焦躁，又无比茫然，躯壳内的灵魂好似拨乱了的琴弦，搅得他从里到外都地覆天翻，也因此在层层叠叠的防御和警惕之下，他忆起过往——
他想起被六界群起攻之，被明目张胆觊觎身体，他想起斩断过的十根手指和那一桶滚滚沸腾的药汤。
寒光凛冽的刀沿着他的肌肉纹理旋转，顷刻之间，无数片红白相间的薄肉被分割下来。
他疼得冷汗直流，在银霜色的刀刃间望见了一张幼稚的、愚蠢的、色如死灰的脸。每天都有人来取走他鲜血淋淋的残肢，而那些凌迟他的人也都如现在这般，说过相似的话，做过相似的事。
很多时候，信任也是一种勇敢。
可勇敢不是无限的，它会像蜡油一样被消耗。
有的人可以照亮黑暗，迎来美好的结局，有的人则会在数次失败中葬送了自己。
如果在前几世，段雪焰或许很愿意接受这一捧光，没有任何猜忌和顾虑，就只是随心而动，简简单单的给予信任，但现在的他历经千百次炼狱人生，已经失去了因为一句话、一个举动而一往无前的勇力。
思绪在交替的刺激下变得更加忐忑困惑，并且还掺杂着被他刻意回避，以至于忽略在角落隐秘发芽的希冀，极为复杂，排山倒海，终于在某个时刻抵达顶点。于是，在体力恢复的那一瞬间，段雪焰猛然扯住鲛人悬在半空的手。
咣当——
玉瓶坠地。
药露的香气迸溅炸裂。
由着一股强大的拉力，段雪焰将人带到胸前，随之天旋地转，蓦地将人压在地上。他好似再也无法忍受，十分的凶，没有半分怜香惜玉，却因为用着这样一具丑恶的身体，才不会被发现暗流涌动的情绪。
一刹那间水花四溅，银蓝色的银河从天而落，空气中传来闷闷的落地响和一声微弱的喘息。
“……为什么、这样对我？”
烧焦的嗓子声音嘶哑。
问出了一直萦绕在心底的疑问。
他迫切的需要一个答案。
即便最后告知只是利用，玩弄，亦或想拆他骨，吸他髓，总好过在让他在未知里仓惶无措。
熟悉的笑声响在耳畔，乍一听对方开口，段雪焰整个人如同电打，倏地抬起了黑漆漆的骷髅头。
明明什么都看不见，两只婴儿拳大小的眼窟窿却像目光灼灼似的，一脸怔怔地望着。
空荡荡的胸膛似乎正在被一种情绪蔓延，但他早已无暇顾及，只等着盼着听下一刻出现在耳畔的声音。可很多时候，云端泥潭，极乐极悲，仅仅也只一线之隔。甚至他还来不及收获喜悦，便在悬空之中，被那句顾左右而言他的敷衍一剑封喉，斩断了所有。
“亲爱的你慢慢飞，小心前面带刺的玫瑰！”
一种冰冷的感觉席卷全身。
夹杂着看不清缘由的愤怒与悲伤。
咒文浮动，骨缝掠过一阵刺痛，比别刀劈斧砍还要剧烈，令他倒抽冷气，扑通一声半跪下来。
爆烈的痛感压盖下来，每一根骨头都不住地颤抖，发出阵阵刺耳难听的声响，如果有血应当流血，如果有泪也应当流泪，可他一无所有，那么窘迫，就只剩这一具伶仃瘦骨饱尝煎熬。
空气格外寂静，一分一秒仿佛十年百年。
忽然，有东西撒落下来，吧嗒吧嗒连续几下脆声，好似断了线的珠串，在落针可闻的庙宇内不断回响。
段雪焰手背一僵，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猛然松开钳制的双手。不知何时，他竟握住鲛人的脖颈。
段雪焰强忍咒文带来的痛意，摇摇晃晃起身，在昏暗无光的破庙里，整个人都像笼罩在一团阴影当中。
半响，他转过身子，踩着一地圆珠和玉瓶碎屑，留给身后一道极为漠然的背影。
半响——
“你我恩怨已清。”
“此世，我不会杀你。但若还有下次，”
段雪焰微顿，语气陡然变得像寒冰一样冷血残酷，“我便不会手下留情。”
言罢，刮起一阵风。
黄幡在半空打旋，水池里泛起层层涟漪。
鲛人被吹乱长发，尾下遽然映出一片复杂的阵法，但见幽红一闪，鲛人若浮光般霎时间消失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条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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