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臆想》兰木臻

4、chapter 4

　　10.
　　这个有些偏僻的小镇静默地迎来了不同寻常的客人。他们悄无声息地汇入人流，成为了小村镇的“一部分”。
　　哈利并没有察觉到他的身边出现了生面孔，只埋头于花店的工作。他常常在闲暇时发呆，去思考那些明明不断在脑海里徘徊却始终不知道是什么内容的言语。
　　它们会是什么？是挂念的亲人朋友，还是以前执着的事物呢？他兴致勃勃地去猜想，如同高度近视的人摘下眼镜看书，眯着眼睛靠近努力去拼凑。
　　也许正是因为那些被他反复琢磨的存在影响着他，哈利从自己的世界里抽身了些，臆想出的幻象稍稍消退，他得以见到更多的现实。
　　他发现花店的生意比之前好了许多，穿着千奇百怪又诡异地统一的陌生人推开门，门上的铜风铃叮当作响，有人结伴而来，有人孤身一人，无一例外的是他们都对他怀着莫大的善意。这让哈利摸不着头脑，但并不妨碍他觉得开心。
　　他们说：
　　“哈利，你是个优秀的人。”
　　“你是个很好的人。”
　　“你包装的花好漂亮。”
　　“你真厉害，学花艺没多久就能做得这么好。”
　　“我可以和你握个手吗？非常高兴认识你。”
　　一张张笑吟吟的脸庞，一双双藏着情绪的眼。心脏被撬开的那一丝缝隙越发明晰，他几乎能看见那里头藏着的蠢蠢欲动的是什么。
　　“哈利，你是一个……”
　　到底是什么？那个粗里粗气的声音如此陌生，平白无故闯进他耳朵里。
　　“你是一个……”

　　11.
　　“早上好，哈利，”红头发的高个青年走进花店，他皱了皱鼻子深吸一口气，脸上的雀斑跳动着，“有什么推荐吗？今天要和赫敏约会，我想买束花送她。”
　　“早啊罗恩，”哈利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放下手里的三明治，“来看看这个怎么样……”
　　罗恩心不在焉地听着哈利的介绍，在心里一声一声地叹气。
　　这几天霍格沃茨和他们同龄的学生来了一波又一波，就连几位比较清闲的教授、他父母和几个哥哥妹妹都亲身上阵，愣是让哈利天天一无所知地被包围在巫师群中。
　　赫敏啊赫敏，这方法千万要奏效啊，看起来哈利开始能记住点他了，就看过两天哈利会不会又问他“请问你是？”了。梅林啊，这段时间老听到“你是谁”“请问你的名字是”“我们认识吗”“我们以前见过吗”，他快得麻瓜那个什么、叫ptsd的毛病了！
　　只希望好哥们别辜负了他的殷切期待，赶紧和他熟悉起来，然后乖乖让他绑去看医生，早治疗早痊愈。
　　罗恩心里碎碎念个不停，面上还是假装认真地挑选着花，最后抱着一束花走出花店。
　　赫敏在不远处等着，她今天换上了麻瓜的衣服，右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
　　“谢谢。”她微笑着接过花束，低头嗅了嗅花，“怎么样？”
　　“我觉得情况还不错，”罗恩搂住她肩膀，“一点没犹豫就喊我名字了。”
　　“再观察几天，”赫敏想了想，说，“如果和以前不同，很大可能性是哈利在自愈，慢慢想起以前的事情。如果和以前一样……那只能再想办法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12.
　　哈利觉得他心跳得有些快了。
　　他在床上醒来，霎时间犹如失重的落差感淹过了胸膛，让他呼吸急促，难以自抑地去回想已经被清醒覆盖的梦中故事。
　　英格兰的天空又是阴沉而雾蒙蒙的，紧闭的店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是门外的风裹挟着雨滴粗鲁地撞击着门板。
　　风吹得门板与门框摩擦作响，忽然店门被推开发出的咔哒一声，充盈水汽的哗哗声响一齐涌入，昭示着在这个糟糕的天气仍有人冒着风雨上门来买一束鲜花。
　　“欢迎光临，”哈利推了推鼻梁上渐渐下滑的眼镜，嘴角习惯性扬起一抹微笑，“想买哪种花——呢，先生？”他抬头看着这位分外高大的客人，惊愕地瞪大眼睛，结巴了一下，差点没想起来把话说完。
　　客人看起来非常像是从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巨人，他浓密的棕黑色头发和胡子盖住了他的大半面孔，只露出蓬乱眉毛下一双黑黑的眼睛，像两只亮晶晶的小甲虫，闪烁着可疑的水光。
　　“哦，你好，哈利。”客人闷雷一样低沉的嗓音混着喉咙里含糊的哽咽，垃圾桶盖那么大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可以给哈利当擦发巾的手帕，发出了一声类似摩托车轰鸣的擤鼻涕声，“我想、想买一束、一束百合……”
　　哈利要震惊于自己的眼睛了。他几乎怀疑起自己是否又看见了其他人无法看见的存在。他在原地恍惚了几秒，才回过神来挑拣花朵。
　　“先、先生，”他懊恼地皱起眉头——为自己的再次磕巴，“我有些好奇，希望您不会觉得冒犯……您为什么这么伤心？”其实他想说的并不是这个，许许多多想法一股脑冲到嘴边，但对上客人湿漉漉的眼睛，他就不由自主地问出了这句话。
　　“叫我海、海、海格吧，哈利，”客人看起来更加难过了，捏着手帕断断续续地抽噎着，泪水滑进乱糟糟的大胡子里，“你不需要觉得冒犯，我很高兴、很高兴你能关心我……”
　　“我只是，今天去看望一个生病的小孩，梅林啊！”海格哭得快要说不出话，他的手在空中不断比划着，“他一岁的时候只有、只有这么一点点大！我抱着他、就像抱着一只刚出生的小猫……他太不容易了，太不容易了……哦，我可以算是看着他长大的，看着他从一个小宝宝变成了男子汉，可是他经历了太多事情，太多了，太多了！为什么、为什么一切都结束了他还不能，不能好好的呢——”
　　他又发出了响亮的呜咽，一对浓粗的眉毛快要绞在一块，浓郁的悲伤凝在眼窝一滴一滴源源不断地溢出来。
　　哈利无法形容自己的感受。他费劲地包了一大束适合海格体型的百合，看着他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握着花走出门去。
　　门口挂着的风铃停止了摇摆，店里再次安静下来，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心头酸得发苦。
　　哈利。
　　哈利。
　　你是一个……
　　那个声音又在耳边似有似无地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