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桃华之

1、第一章

　　山下闹了灾荒，成群成群的难民开始往山里逃。他们捕蛇熬蛇羹，捉鸟当菜肴，吃尽了山里的飞鸟走兽，最后开始绝望地刨树根挖泥巴。
　　日日夜夜的哀嚎和尸体的腐臭蔓延在山林里。
　　“师父，外面出了什么事？”我皱着眉敲响了师傅的门。
　　“乱世灾荒，你我不用管。”
　　师父冷静的回答无法说服年少的我。
　　“为何不用管，我们有多余的粮食，我们可以救济一下他们。”屋内没有回答的声音，我不死心地接着说:“我们已在郦山生活了十几年，山下的村民我几乎都已经认识了，我……”
　　我祈求的话语还未说完，师傅“砰”的一声将房门打开，她的墨色袍子被竹林的风吹得一阵一阵的翻动，白发顺着她的袍子倾泻而下。我仿佛回到了师父将幼时的我捡回来的那一年，柔和的月光洒在她的脸上。
　　“你信与不信，若是为师此时将阵法解了，让外面的难民发现了此处，他们能将你我生吞了。”
　　“不信。”我低着头却挺直了背执拗道。
　　“不信你便自己出去瞧瞧。”
　　我撸起袖子烧起柴火，蒸了一笼又一笼的馒头，黄昏时分我便背着一大袋馒头轻车熟路地出了桃源阵。
　　夜深山气逼人，我又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青色长衫，不禁有些凉意。
　　山里的活人基本上走光了，我趁着月色沿着山路快速地下山去了。
　　“亡燕归，怨灵回。”火焰吞尽了泛黄的纸张。
　　一群黑衣人靠近了师傅的竹屋，竹叶潇潇。

　　不见了山下熟悉的村民。
　　我只见到了一群群如饿狼一般的人，他们的眼睛带着野狗一样又渴望又畏惧的光芒，干枯的脸上吊着灰白的嘴唇。
　　他们盯着我——一个圆润的健康的独身青年，以及我背后的麻袋。
　　霎时间我明白了事情不像我想的那么简单。
　　即使我武艺再高，我也很难从狼群中脱险。
　　我咽了咽口水，手悄悄地准备去拔插在腰后的匕首。
　　“干嘛呢干嘛呢？！”随着一声吼叫，向我围过来的一群“狼”止住了脚步。
　　一群士兵带着火把赶了过来。为首的那个男人骑在马上冲破了难民的围城，在我身边骑着马耀武扬威。
　　“你们这些从康州来的难民，这几天在永安城里为非作歹，烧杀抢掠，剖心食肝，还有没有王法！如今陆将军下令三日内归置难民，你们都跟我走吧！”
　　我准备去拿匕首的手放回了腰后。
　　“你，你叫什么名字？”马蹄声在火光里不厌烦地响着。
　　“小野。”
　　“户籍哪儿的？”
　　我答不出话来，我从小就在山上，无父无母更没有户籍。
　　士兵见状，脸向后一挥手，指着我大声发令：“流民！带回去！”
　　现下只能静观其变。

　　眼睛都已经困得无法睁开，我才发现我被押进了一座院子。
　　穿过院子被关进了柴房，进去的时候看见有两个同我一样被绑着的男人。
　　“赵嬷嬷，这几天抓到的流民中，长得干干净净的都给留给你们将军府做奴隶了。”
　　“哎呀，王大人的美意我自会告诉夫人，不用多说。”老妇人带着老鸨似的笑意。
　　“哈哈哈哈，那便无需多言！”
　　我一边皱眉听着他们的勾当，一边使劲解背后的结。
　　“你在做什么？”其中的一个男人醒了。
　　趁着昏暗火光，我发现这个男人玉面樱唇，的确长得十分干净。
　　“解绳子啊。”我一边不耐烦地回答一边用地上的碎瓦片割麻绳，“你不会叫人吧？”
　　“那倒不会，你想走我不会阻拦你。”
　　“你不走？”
　　“这里是将军府，这里的狗都过得比外面的人好。”
　　我无话可说，快速地解开了绳子，离开前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再次闭眼睡去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