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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小倩 ...


  •   草薪软和,卧在里头也不觉得冷,宁采臣腹中饥饿,听着寺中虫鸣,渐渐有些昏昏欲睡。

      一缕幽香飘入鼻端,门板似乎响了一声。宁采臣睁眼去看,只见那小倩姑娘挨在近前,正吃吃对他笑。

      “姑、姑娘……”宁采臣缩缩身子,“深夜来此,有何贵干?”

      小倩抚着自己莹润光洁的脸庞,直白道:“月夜难眠,思慕公子人才品貌,想要自荐枕席,和公子一享鱼水之欢。”

      这女子明明说着羞人的话,一双眼睛却格外天真纯洁。

      宁采臣涨红了脸,“我是有家室的人,你又是个不知世事的小姑娘,传出去俱丢了脸面!”

      小倩咬咬手指,“夜深人静,旁人都睡下了,不会知道的。”

      屋里没有点灯,只有月光照进来的一点亮光。她的脸看不清晰,朦朦胧胧却有种异样的魅惑。

      宁采臣只当她是慕少艾,家教不严才稍显放肆,见她那纱衣下的肌肤若隐若现,便扭脸不再去看。

      “今日之事我不会说出去,你快走吧!”

      小倩扑簌簌落下两行泪,啜泣道:“妾身蒲柳之姿,不求名分,只求一夕之欢……”

      那嗓音细细柔柔带着哭腔,像是一只未睁眼的小猫。

      宁采臣心底涟漪阵阵,却强撑着喝道:“你再不走,我便把两位友人喊来!”

      小倩惧怕燕赤霞,见这呆子不入美人套,便悲悲切切从怀中取出一锭金子放下,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门。

      宁采臣正是无钱才借居破庙,见这女子拿重金施舍,当即一股羞愤涌上心头。

      “不义之财,脏了我的手!”

      那锭金子被他扔出门外,咕噜噜滚下台阶,倏忽化作一根漆黑鬼骨。

      小倩把鬼骨放入衣襟,食指点点嘴唇,望着宁采臣的房门幽幽叹道:“真是个铁石心肠的男子。”

      来了一趟,不好无功而返。燕赤霞南面那间不敢去,小倩理理头发,风情万种地朝医续断的房门走去。

      鬼哭勾人悲意,她嘤嘤哭泣了半晌,不见里头有动静,便自己推门进去。

      这屋中空空荡荡,连柴草都没有,更不见那品貌风流的少年雏儿。

      南边的屋子隐隐有动静传来,小倩怕是燕赤霞起夜,不敢再多逗留,匆匆翻过矮墙,往北边院子飘去。

      妇人见她空手而归,脸色便冷了下来:“莫不是那书生伺候得你畅快,便不忍心下手了?”

      小倩沉默不语,那妇人越发生气,嘴里不住地谩骂。

      老妈妈道:“天将要亮了,你骂她也无用,明晚咱们跟着一道去便是。”

      她们等这一夜,便是等小倩把人迷惑住,一齐去吸食那书生的精血。谁知小倩竟然失手,便什么也吃不得了。

      妇人忿忿不平,犹自抱怨辱骂。

      小倩摸着新染的指甲,淡声道:“十五是黑山老爷大寿,你若是心中不平,只管和他老人家说去。”

      妇人这才露出惧色。

      那老妈妈趁势把人拉走,客气道:“小倩姑娘养养精神,咱们晚上还有的忙。”

      山鸡野雉清鸣几声,一轮红日跳出天际。

      宁采臣推门见燕赤霞站在院中,便拱手与他问候两声,又一齐去叫医续断。

      昨夜没用饭便睡下了,要早早去寻些吃食才行。

      谁知房里空空荡荡,并没有瞧见那个丰神雅淡的少年人。

      宁采臣想起昨夜那女子,疑心她又往这房中来了。那位伊兄年纪尚小,怕是招架不住,和那小倩姑娘去了。

      燕赤霞见他若有所思,正要发问,却闻一股扑鼻酒香。

      “武陵春!”

      医续断倚门轻笑,将那酒坛子抛给燕赤霞:“好灵的狗鼻子。”

      宁采臣见他衣衫整洁,不像是纵情声色的样子,不由松了口气。

      “宁兄。”

      医续断将荷叶鸡递给宁采臣,见他眉间暗暗带煞,眼风朝燕赤霞一瞟。

      他昨夜出去巡山觅食,可是叮嘱了燕赤霞好生照看的。

      燕赤霞抹抹嘴,浅浅打个酒嗝。

      这宁生如今好好的,既没有缺胳膊也不曾少腿,更没有被害了性命,并不算他失职。

      宁采臣见那荷叶里一只金黄酥脆的整鸡,羞赧一笑:“伊兄破费了,愚兄实在惭愧。”

      医续断摆摆手,“这鸡是山上抓的,并不曾花钱。只是我手艺不好,希望宁兄不要嫌弃才是。”

      这寺里几个女鬼没滋没味,他把深山老林里几个有年月的凶鬼吃了,填饱五脏庙便来了兴致,生火烤了只鸡。

      毕竟在洪荒时,族人都是哭着喊着让他远庖厨的。

      宁采臣满怀感动,只觉这小兄弟虽看着冷淡,实际却是古道热肠的好人。

      燕赤霞倒酒的动作一顿,悄声问他:“这酒哪来的?”

      “地里挖的。”

      有个恶鬼最喜欢折磨生人,研究个“骨醉”的刑罚出来,经年累月竟攒下不少好酒。

      不过……

      医续断将那酒坛子瞧瞧,拿不准里头的酒泡没泡过人。

      应该和泡大枣差不多吧。

      燕赤霞腹中翻滚,胃里痉挛一阵,“呕——”

      宁采臣才净了手,被他这模样一恶心,忙折身回自己屋里。

      屋里闻不到酒臭,他兴奋地搓搓手,揪下一根大鸡腿。

      医续断拍拍燕赤霞,见那黄泥坛子里只剩下薄薄一层酒浆,不由仰脸望天。

      有时候酒量太好也不是好事。

      那头门板“吱呀”响一声,宁采臣跌跌撞撞出来,绿着脸朝医续断道:“鸡里……有毒……”

      话音未落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燕赤霞匆匆漱了口,见医续断正给宁采臣号脉,不由道:“你是想拿宁生练手,故意下毒?”

      医续断翻个白眼,在寺里随手揪了几根草,拧出汁滴进宁采臣嘴中。

      可惜他的百草篓不在,不然便可以从里头取药材了。

      宁采臣咳一声,睁眼便见湛蓝天空,两位才结识的友人守护在旁,满面关切。

      燕赤霞问:“你觉得如何,可有哪里不适?”

      宁采臣摇摇头,小心地问:“那鸡……”

      “想来是吃了毒草、毒虫吧。”医续断干笑一声。

      宁采臣叹一声,肚子咕咕作响,“既是如此,那便不能吃了。”

      乌生希望那姑娘一生平安顺遂,若是守了寡便不好了。医续断有心弥补,也不让宁采臣出去,自己拿根竹竿往山上去。

      宁采臣不放心,燕赤霞便道:“他是有功夫在身上的,抓些山鸡野兔不成问题。”

      那鸡会中毒,可见山上毒物甚多。宁采臣怕那抓回来的东西,又吃了有毒的虫草,很是忧心了一会,便长吁短叹地去抱柴薪。

      等了不过一炷香时间,医续断果然平安归来,肩上竹竿挂满了野物。

      那鸡、兔、狍、獐都是活的,只拿草杆绑了腿,还在不停地扑腾。

      这总不能是中毒的吧?宁采臣放了心,又高高兴兴去荷塘里取水。

      医续断拍拍手,道:“你们料理吧。”

      宁采臣有老母贤妻照料,连鸡都不曾杀过,望着那些东西很是为难。燕赤霞摸出一柄小刀,似笑非笑地瞧一眼医续断,俯身把一只灰兔拎出来。

      他好像知道宁生中毒的原因了。

      宁采臣把僧人们的炊具取了两件,看着燕赤霞烹饪,在旁殷勤地添火。

      “燕兄哪里人?”宁采臣拨拨火,又放了一把干草进去。

      燕赤霞放尽鸡血,正飞快拔着鸡毛,闻言便道:“陕西人。”

      宁采臣不曾去过那么远的地方,只模糊有些道听途说的印象,便点点头,又问一旁的医续断,“伊兄呢?”

      医续断一顿,笑道:“我是京城人士,到兰溪赴友人之约,谁知他竟一病没了。”

      宁采臣唏嘘一阵,又憧憬道:“待我学问精深了,也要下场考一考。若是天可怜见,有幸到京城会试,也能领略一番京中的风土人情。”

      燕赤霞翻着兔子不说话,宁采臣又问医续断:“伊兄弟预备什么时候下场?”

      “我可不是读书人。”医续断噙着笑,“我祖上世代行医,到我这一辈也是如此。”

      怪不得不怕山上毒物。宁采臣点点头,闻着那肉香不再说话。

      燕赤霞把肉随手片片,一人碗中分几块,正要举筷去吃,忽道:“有人来了。”

      不多时,果然一前一后进来两人。

      前头那人是个身穿儒衫的读书人,自言姓陈,乃是来城中赴考的秀才。

      宁采臣和陈生各自见礼,又往他后头瞧。

      “是你!”

      小叫花子缩在一旁,散乱的头发蓬草一般,脸上都是锅灰,看不清容颜。

      陈生不解其意,燕赤霞也面露疑惑。

      宁采臣道:“昨日我与伊兄初见,便是这人意欲偷盗他钱袋,这才结缘。”

      陈生露出厌恶神色,“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无故偷盗他人财物,实在可恼也!”

      小叫花不动如山,远远缩着并不吭声。

      医续断道:“好了,肉都要凉了。”

      燕赤霞已吃完了肉,朝医续断微微颔首,折身进了屋子。宁采臣匆匆吃干净,和陈生相谈甚欢,便结伴去抱草薪,为他铺排房间。

      医续断往火里添些干柴,起身回房。

      最后一间空屋子被陈生住了,也没有人想和一个手脚不干净的叫花子同住。

      小叫花挨着火堆,盯着那满满一碗肉,轻轻咽咽口水。

      那个人一直没动过,还是干净的。

      肉烤得老了,吃进胃里疼得很。小叫花大口嚼嚼,迫不及待地咽下去,顾不得疼不疼。

      许久不曾吃过饱饭,更不记得多久没尝过肉味。

      小叫花眼里热热的,泪水冲刷过漆黑的脸,划出两道白痕。

  • 作者有话要说:  【点入作者专栏可见】
    预收文:《二嫁的夫君称帝了》
    薛照琼守了四年活寡,等来一个升官、发财、死老婆。
    原来渣男心里有个白月光,竟是那早已嫁为人妇的昭阳长公主。
    而公主是个穿的。
    潋滟春水的明眸再睁,薛照琼清媚一笑:“想好怎么死了吗?”
    前驸马手持凤印漫步而来,闲闲道:“打打杀杀让我来,不要脏了琼娘新做的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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