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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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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事情全部结束,清竹回禀了赵氏,带着新烤的饼干去看清瑶。
小姑娘原本婴儿肥的面孔已经消瘦下来,看起来单薄的很,她淡淡的看了妹妹一眼,“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清竹让胭脂放下饼干盒子,又让屋子里的丫头们都退下,然后道“你有什么笑话可让我看的?我们是姐妹,是手足,你是不是不明白手足的含义?那就是我们的名声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你不好了,我也好不了。”
清瑶讽刺的一笑,“那你就是来指责我的吗!”
清竹平静道“我也犯不着来指责你,因为如果你心里头糊涂,指责你也于事无补。”
清瑶看着自己的指甲,“那你来干嘛?”
清竹道“你若听的进,我就和你讲讲这件事的始末。我知道你爱看那些话本子,但你从来没考虑过这些话本子里不合逻辑的地方,就拿那本明生纪来讲,主人公有什么惊才绝艳的地方让宰相家的小姐非他不嫁,资助他的小姐又是如何眼瞎才愿意给他当妾,姐姐,你知道什么是妾吗?这些且不论,是人总有父母吧,明生纪当中,这位状元郎似乎是无父无母,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他当了状元,一心想的是自己的荣华富贵,从没见他记挂过自己的父母亲人,即便父母早逝,他作为儿子,理应回去整修坟茔,这书里可是提都没提,就只讲他如何在宰相小姐和资助自己的千金小姐里面左右挣扎!”
“这有什么好挣扎的,他不过是舍不得宰相小姐能给他带来的权势,也舍不得资助小姐的花容月貌,作为一个从底层爬上来的书生,这种妻妾和睦,左拥右抱,纸醉金迷的生活是他最大的诱惑,他岂能放弃,当然是两个一起搂入怀中方好。”
“现实中,这件事压根不会发生,一个千金小姐,月列都是固定有数的,你见那个千金小姐能时不时出门私会情郎,当家里大人全是死的啊。还有宰相门第,你一个状元郎就想高攀,不是白日做梦是什么?高探花家门第也不低把,定的人家也是门当户对的,也没高攀旁人,正正经经三媒六聘,没见他私下自己找。”
“这些全是写书的自己生活不得意,然后尽情在书里发泄,把自己当成那个主人公,去享受主人公的待遇,那就是另类的白日做梦罢了。这种话本子当个笑话看还罢了,要是认真你就输了。”
清竹从话本子入手,清瑶顿时就听住了,半响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清竹顺势道“姐姐,你可知我们是什么身份?官家小姐,这四个字不是说说而已,我们家没有旁人家的乌糟事,但是自己持身要正,我们尚且还未及笄,伺候我们的丫头婆子不多,但是她们的身家性命已经系在我们身上了,你可能觉得这件事是母亲小题大做,可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事情被那狂生兜出来,你会有什么结果?”
“他是个无所牵挂的惫赖人,勾搭上一个官家小姐可是他吹嘘的资本,他甚至能拿这个要挟父亲,要不然他就能搞臭我们夏家的名声,我们夏家诗礼之家,一旦这种事发生,父亲的官或许还能做,哥哥的前程肯定会受影响,他将来还能娶到好人家的闺女吗?而你呢,你才多大,就这样被他毁了吗?”
清瑶面色煞白,喃喃道“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清竹继续道“再来说服侍你的下人,香草被母亲许配了一个庄户人家远远的打发了,这还是看在她从小服侍你的份上,要不然母亲早就打杀了她,你的乳母也被母亲打发的远远的,就是因为她们没有规劝好你,我们这种身份一旦有事牵连的就是一大帮人,你难道还想肆意妄为吗?”
清瑶的手都在发抖,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香草从小和她一起长大,情分比姐妹也不差什么,自己一度还想着要让香草跟自己一辈子的,现在就配了个泥腿子!
清竹甩下最后的重磅炸弹,“那个人,父亲已经料理了,以后你就安心吧。”
清竹走后,清瑶双目发直,然后她就病了,真的病了,烧的浑身发烫,牙关紧咬,药都要灌下去才行。
病了大半个月,秦瑶才渐渐好了,人都熬成了一把骨头,她睁开眼看见母亲赵氏在她床边闭着眼假寐,眼底是明显的青色,这是熬夜熬的。
新提上来的贴身丫头琼花看见清瑶睁开眼,顿时面露喜色,还未等她开口,赵氏就张开了眼,看见清瑶也睁着眼,这回不是发烧糊涂的没聚焦的眼神,虽然病的憔悴,这眼神是清明了。
赵氏赶紧坐直身体,“我得儿,你可好些了?”
清瑶鼻子一酸,眼泪就淌了下来,“娘——女儿不孝……”
赵氏一愣,眼眶也红了,“你好了就好了,其他的不要去想,啊!”
清瑶一意挣扎着爬起来,琼花赶紧上前搀扶,然后清瑶对着母亲磕了几个响头,赵氏一把搂过女儿,母女两个哭成了一团。
清瑶这件事到此就真的解决了,经此一事清瑶突然长大了,再也没了往日浮躁的言行举止,跟着赵氏打下手,就是面对软包子弟弟,也能静下心看护,她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姐妹两个去上课,清瑶发现给她们上课的不是熟悉的李先生,而是换了一个胖胖的苏先生,她微微一怔,赶紧屈膝行礼,“见过先生。”
苏先生笑的温和,“起来吧,快坐好,今儿我们学礼,礼分为……”
等到半日学习结束,姐妹两收拾好了离开,清瑶低声问妹妹,“李先生…也是被我连累的吗?”
清竹叹了口气,“母亲倒还想留她,但是父亲说了,教不严师之惰,发生了这件事,她作为先生难辞其咎,于是就解聘了,不过你放心,李先生有学问,外头多的是人家想请她,据我所知,她现在已经在童家谋馆了。”
清瑶转头看着路边的树,“我连累了好多人啊。”
清竹道“你知道就好,以后自己再想做什么,就能三思而行了。你也不用为她们感怀,丫头和乳母本就有劝诫之职,即便她们劝不了主子,也当和母亲回报,而不是由着你想干嘛就干嘛。”
“说句你不爱听的,如今年纪小出了这事,家里能消无声息的摆平,要是年纪大了,漏出去一点半点,那才是大事呢。”
清瑶低下头,捏紧了拳头,“我现在知道了,以后也一定谨言慎行。”
清竹看着清瑶,觉得自己已经活成了原本讨厌的那种人,这件事换在现代,不过是小姑娘追个星有些小暧昧罢了,压根无伤大雅。就是清瑶被骗,也不过让自己增长一下阅历,谁个年轻的时候不遇着个把人渣呢。
在这个时代,这就是个能连累一家大小名声的大事,可自己真的是为了清瑶好,还是为了不让她连累自己?清竹也有些恍惚。
抛开这些无用的想法,清竹柔声道“姐姐,过去就过去了,有句话叫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娘和爹在你病中焦虑不安,亲人是不会放弃你的。我们后面的日子还长着呢,只要进退得宜,定能活的高高兴兴。”
说实话,这些劝清瑶的话清竹自己都不大相信,在封建社会,妇女受到的限制太多,想活的恣意潇洒根本不大容易,烦恼是随着年龄的增加而增多的,人越大,烦恼越多,值得高兴的事也就越少。
不过清瑶感受到了妹妹的善意,她伸手拉住了清竹的手,两姐妹手拉手去赵氏房里请安了。
清瑶的事在夏家连闲话都没人说起,这就是赵氏管家的厉害处,她把大女儿身边的下人打发的干干净净,全换了新人上来,新人也都战战兢兢的服侍着清瑶,后来发现大小姐温柔沉默,行止有度,具都安心了。
清竹在一边反省,她现在的这种思想行为,应该就是贾宝玉嘴里的鱼眼睛了,但是想当珍珠何其难啊,珍珠是需要养护的,要妥善保管,定期护理。如果条件允许,谁不想当颗珍珠,可惜这世上懂得养护珍珠的男人太少,绝大多数只想享受珍珠带来的荣耀和便利,等到这颗珍珠黄了,再找下一颗就结了。
思及此,清竹觉得自己还是当颗鱼眼睛吧。自己珍惜自己就好了。
现在赵氏对大女儿比较上心,就怕这孩子心里存了事,然后郁郁寡欢,想想除了家事也该教一些外头的道理和处事,于是就拨了两个小庄子出来,给两姐妹一人一个,将来就当做陪嫁,现在让她们试着练练手。
清瑶倒没啥特别的感觉,母亲给了她就接着,然后悉心打理学习也就是了,清竹特别兴奋,这可是自己这辈子第一笔私产啊!还是个田庄,她一头扎了过去。
田庄给她的第一个印象不怎么样,不是清竹想象当中的整齐房舍,阡陌良田。而是茅屋竹篱笆,瘦狗满村子乱窜,也有散养的鸡鸭鹅,咯咯咯,嘎嘎嘎跑过,留下一地鸡屎鸭屎。
佃户基本都穿着打补丁的衣服,不过好在精神还好,此地的庄头小心陪着,让清竹这个小主人在庄子里转了一圈。要不是清竹执意看一下庄子,她还来不了呢。
清竹几乎立马就下定了主意,这个庄子她要改进的,这么好的一条湖,不加利用实在太可惜了,而地里的农作物也能改一改,赵氏给的这个庄子地方不大,位置却好,离京城近,种了东西拿去京里贩卖也便宜,多好的思路啊。
清竹让庄头拿了历年的账目来看,还有现在佃户的基本情况,她对照着这些,准备改革自己的田庄。
改革不是光动嘴皮子就行的,最起码清竹想要个干净整齐的庄子,那佃户们现在住的地方就得重新收拾,你想种些别的东西,土地也得重新收拾,佃户给你家种地是要交粮食的,你把地改了,半年一年的可能没有产出,到时候佃农怎么办,就是你不要粮了,他们吃什么喝什么,张嘴喝风吗?
这可都是需要预支银子的,清竹首先就得把这笔费用算上,她的私房倒是有一些,拿来改革农庄就不够看了。
清竹扒拉了半天,然后去找赵氏要支援去了,她昂着小脑袋,“就算我问娘借的,等到有了收成加倍还给您!”
赵氏笑的乐不可支,奔着逗一逗孩子的念头就道“那你要多少啊?”
清竹就报了个数字,她要五百两,这个农庄一年也就两三百两的产出,她等于要了两年的产出。
赵氏是个好母亲,她既没一口回绝,也没问都不问就把银子给了女儿,问清竹要了计划来看,然后心里暗暗点头,哪怕做不成,也是女儿的历练,就从自己的私库拨了五百两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