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灯祭》平生轻素

7、第7章 金雪梨

　　这日，苏洛应时染和千初的要求完成了两幅昔诺和素辞在瀑布前观赏彩虹的画，一幅由千初和时染转交给昔诺，一幅由苏洛送至素辞住处。苏洛是昔国一流的画师，自那日在大殿上见了素辞本人后就已记住她的容貌体态，画得很是传神。素辞接到画十分惊喜：“姐姐真是妙人，好似那日与我们同游似的，真是美，我要带回去给若姐姐和渊哥哥看。”

　　苏洛成为宫廷御用画师后，旁人对她的画总是赞不绝口，在成名之前只有昔王认可她，因此对于别人的夸奖她从来都不为所动，她平时也仅仅和织律、时染、千初等少数人来往，其他人作画的请求一概拒之门外。不过听到素辞说要带给自己最亲近的人看却觉得自己的画被人真心的接纳和认可，心里很是对素辞的夸赞很是受用。

　　苏洛：“你说的可是橙国国君和姬氏巫女长女。”素辞：“是的，姐姐也知道渊哥哥和若姐姐？”，听到苏洛和自己搭话，素辞不自觉的熟络起来，更是一口一个姐姐叫着停不下来。

　　苏洛：“妹妹说笑了，这二人的书法冠绝天下，名声在文人雅客之中可是如雷贯耳，若是没听过这二位的名号才是不应该。听说她们的书法已到达止于至善的境界，有机会真想见识下。”

　　素辞：“这个简单，”说着便风一样的往里屋跑进又跑出，转眼间又出现在苏洛面前：“这个送给你。”

　　苏洛：“这是？”

　　素辞：“这是若姐姐和渊哥哥一起写的字”，素辞拿出来的正是那日他们在厘尔城游玩时提的字，不过不是现场提的那副，那副已送至工匠手里进行裱装。这一副是那日游玩结束后，晚上自己临时起意以练习为由找橙渊和兮若又提了一幅留作纪念，不曾想今日机缘巧合却是有了用处。

　　苏洛观赏一番：“想必上半句的字是橙王所作，虽清秀俊逸，却隐隐透着帝王之风；下半句应是巫女所作，行云流水，超凡脱俗。”素辞可怜巴巴的眨眨眼睛：“姐姐要是去橙国渊哥哥和若姐姐肯定很高兴，不像我字写的不好，也不会品评，总是因为字被渊哥哥耳提面命。我从小到大天天看着他们二人的字，却看不出来有多冠绝。”

　　苏洛笑：“这二位的字如今可是无人能出其右，不过嘛你的可也是极好了，比我昔国第一才女的字要俊朗许多。”

　　素辞开心的笑笑：“真的吗？”

　　苏洛：“那是自然，可不要怀疑画师的眼光，上次大殿上虽然大家没说，可是对你刮目相看呢。不过这题词到像是昔王的风格。”

　　素辞不好意思的笑：“姐姐你真是厉害，不过这次只猜中了一半。”

　　苏洛笑：“哦？”

　　素辞：“这上半半句是美人哥哥提的没错，下半句是我提的哦。”

　　苏洛了然：“嗯，你和昔王还真是合拍呢。”

　　素辞有巫女的能力，虽不太懂世俗之事，却能感受到一个人的气场是善是恶，是纯是杂。苏洛给她的感觉，就像是彩虹一般，透亮而多彩。再加之远离故国，让她对苏洛更是多了一种如姐姐般亲切的感觉，因此在苏洛面前，她说话也是毫无顾忌，和在兮若面前一般一点不注意巫女应有的仪态：“传闻不如相见，传说中美人哥哥是千年寒冰，三丈之内寸草不生，可我看着他也是挺好相处的。”苏洛在心里苦笑：也只有你能让他如此了。

　　素辞把画挂起来，又认真的看了看：“咦，千初他们怎么没在画里。”

　　苏洛无奈，想着怎么解释才好。顿了顿到：“根据画师的判断，画中只留两人最相宜。”

　　素辞：“哦哦，姐姐这么说那自然是了。”

　　素辞刚用兰水煮完茶杯，准备给苏洛斟茶，只听到院外一阵嘈杂声。苏洛：“何事喧哗？”侍女进来禀报：“金雪梨好像被人吃了，应该是人吃的，我也说不好，大家都传……”侍女顿住了不敢往下说。苏洛：“传什么？”侍女：“苏画师，都传是姬女巫做的。”

　　两人闻言便一起出了院子朝金雪园走过来，素辞 ：“姐姐，金雪梨是何物，和我有什么关系？”

　　苏洛：“南牧之汀，月华夜黑，忽见梨花白，落尽梨花，澹月借梦，难掩金梨香。”这金雪梨可以说是昔王母妃的遗物，在月华之夜绽放初雪一般纯净的花，繁花落尽，便结出金色的梨。澹月借梦，澹月便是昔王母妃的名讳，这一园梨树在昔王母妃去世之后才开始结果，所以大家都传是月妃魂兮归来。

　　素辞：“那为何与我有关系？”

　　苏洛：“我却是也不知，不过这个金雪园是旁人不能进的，除了定期照看的园丁还有……”

　　素辞：“还有我？”

　　苏洛：“正是如此。”

　　素辞：“可是我没进去过，之前都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苏洛：“我自然是信你的，只是这照看园子之人却是不可能被怀疑，月妃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从小侍奉月妃，如果对月妃不利，他连前任昔王的命令都敢忤逆。且昔王威严巨甚，举国之内怕是无人敢做这事，如此你的嫌疑便坐实了大半。我们还得看看相场的情况才好做判断。”素辞点点头跟上来。

　　两人行至金雪园门口，只见外面围了很多人不敢进去，里面有一老头坐在梨树下痛哭，这哭声真是令闻者伤心。素辞放眼望去，却是惊呆了，满园的梨树树干上只整下赤裸裸的梨核，梨肉都没了，不得不说这景象也真是惨不忍睹，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可在这王宫之中，这画面真正令人不忍直视了。不管这作‘恶’之人是谁，可这手法却是只能用恶俗来形容，这种嫁祸之法，如果是高贵圣洁的巫女所为，传扬出去，却是比杀人越货高明有效多了，而且还不用害人性命。

　　梨树下布满了小巧的脚印，这脚印正是素辞的尺寸。梨园外的人纷纷交头接耳，对着素辞指指点点。老头见状，围上来抓住素辞的衣襟：“你陪我金雪梨，陪我金雪梨。”素辞在橙国都是被人高高奉上神坛的，举国见他都要行礼，从来没见过这阵仗，一下不知所措，再者这老头哭得这么伤心，她不知道是先安慰他还是为自己辩解，就这样站着任老头抓着自己推搡。

　　老头哭闹间，围观的人群突然散开一条道安静下来。苏洛和素辞看过去，只见昔诺匆匆赶过来，素辞有些怯懦的看了看他，不知道他会不会相信自己呢？只见他步伐紊乱，面色铁青，气场中还带着愤怒。难道他也不相信自己吗，素辞心头闪过一丝丝的哀伤和害怕。她心里清楚却是自己嫌疑最大，即使不是她所为，那这些果子也是别人为了陷害她而毁去的，所以不管怎么说昔王母妃的遗物都是因为自己而失去的，只怕今后昔王想起来多少都会责怪自己吧。

　　素辞被猛的一推，不慎跌入了一个怀抱，她抬起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昔诺哥哥。”素辞有些哽咽的喊道，昔诺扶了扶素辞站稳，见昔诺没有回应，心里难过极了，她从出生直至现在，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情绪。昔诺径直走过去，在园子梨巡视一圈，过来扶起哭泣的老头安慰道：“梨叔，莫要伤心哭坏了身子，以后梨园还得您照看呢。”

　　梨叔激动的拉着昔诺的手：“王，一定要重重处罚凶手，这可是月妃的遗物。”

　　昔诺：“放心吧，我定会严加处置。”听到昔诺的保证，梨叔终于止住哭声了。

　　昔诺一步一步向素辞走过来，眼神里是大家看不懂的情绪。苏洛见势挡在了素辞的前面：“王，请冷静，素辞妹妹是不会……”昔诺伸手将素辞从苏洛身后轻轻带出来挡在自己身后：“不是她，我相信她。”

　　苏洛闻言放心的疏了一口气，问道：“何以见得？”

　　昔诺：“吃的品相太丑；未清洁食用……。”还有一些昔诺不想告诉大家的是素辞吃东西都是要排得整整齐齐的，而且树上有虫子素辞不会靠近的。

　　昔诺：“总之，我的巫女不是这种没品之流，想要构陷也得做得有品味一些，才能看起来像那么回事。不过，想要挑拨本王和巫女的关系，还是多掂量掂量自己的火候，不要尽做些贻笑大方的事情。”昔诺眼神凌厉的说道，苏洛放心的笑了，看来自己的担忧是多余的。这个人其实做得已经算很严密了，躲过了时染的巡视，盗取了素辞的鞋印，嫌疑对象也顺理成章的只有素辞一人，而昔王只要遇到月妃的事情，就不能冷静，连苏洛都有点担心昔王会因此责怪素辞。只可惜他面对的是对素辞无比了解、无比信任和珍重的昔王。

　　昔王派蜂鸟传讯，时染很快赶过来。昔诺：“时染，你工作失职，让人潜入园子，毁了我母妃的遗物，还企图嫁祸我的巫女，下去领罚，至于罚多少千初安排。最近是有人越来越不安分了，三日内，凶手缉拿归案。”说完，昔诺牵着素辞的手在众人不可理解的目光中离开了。

　　被昔诺拉着手，素辞感觉很有安全感，之前被众人指责的场景她从未经历过，十分的无助和不知所措。“昔诺哥哥，对不起。”

　　昔诺：“对不起什么？”

　　素辞：“月妃的金梨，不管怎么说也是因为我而毁的。”

　　昔诺：“小素，这三个字你永远不需要对我说，不是你的错，我会让真正的犯人受到惩罚的。”

　　素辞：“还有谢谢你相信我。”

　　昔诺：“谢谢我也不希望你对我说，如果有一天我也遇到类似的事情，小素会相信我吗？”

　　素辞：“我信你，美人哥哥。可是月妃的遗物，要怎么办？”

　　昔诺：“那你帮忙和梨叔一起照顾梨园可好。”

　　素辞：“好。”

　　第二天，素辞轻装出门来到梨园，梨叔看到素辞十分不悦：“你来做什么？”

　　“是我让她来的。”昔诺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梨叔，您带着小素熟悉下梨园。”听到昔诺对素辞的称呼十分亲密，梨叔的脸色更加不好了。“对了，让这只蜂鸟跟着灭虫”昔诺补充到。

　　素辞惊且喜：“你知道我怕虫？”

　　昔诺：“我还知道很多呢，你和梨叔先熟悉下环境。”

　　昔诺走后，梨叔指着园子对素辞说：“你去把梨核都摘了。”

　　素辞：“哦，好的。”

　　素辞拿出琴，梨叔：“不准御物。”

　　素辞：“好吧，不过梨叔，这些梨真不是我吃的。”

　　梨叔：“那也和你脱不了干系。”素辞一下子被梨叔的话噎住了，确实是和自己脱不了干系，只能笨手笨脚的去剪梨核。梨叔看着素辞的身影，心里默默念叨：“月妃娘娘，昔王长大了，还从橙国带回来一个很美的巫女，不过没有您美，我不会轻易认可她的，您看到了吗，她在给您整理梨园呢。不过，昔王似乎带她很好，我担心......”

　　折腾了半晌，直到收拾最后一棵，素辞坐在梨树上腿麻了，她只顾思考要怎么让这个梨重新结果，却没注意带昔诺来了。蜂鸟看素辞没反应，啄了一下她的脑袋，素辞吓：“你怎么可以用刚吃过虫子的嘴来啄我。”说着往后躲，却是从树上要掉下来了，昔诺轻松的跳过去伸手来了一个公主抱。

　　梨叔看了一眼：“哼，笨手笨脚。”便出去了，他边走边自己傻笑，一会又愁容满面，昔诺素辞两人却是不知梨叔的这个表情。昔诺：“走吧，洗手用膳。”说着便把素辞直接抱到餐桌面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