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灯祭》平生轻素

19、第19章 芳菲令（5）

　　“王，我已经老了，再也舞不动剑，降不了烈马。”沉重的铠甲穿在身上，把将军压得身形有些佝偻。

　　他是真的老了，慢悠悠的卸下铠甲，花白的发虚有些稀疏。他看着眼前的巨石，手有些抖，颤颤巍巍的取下宝剑，用尽最后的力气插在巨石上。

　　“时牧啊，孤也老了，没了那呼风唤雨的豪气和指点江山的豪情。”

　　同样是白发苍苍的君王，他扶着将军插在巨石上的宝剑，艰难的爬上巨石的顶端，慢慢的坐下来，卸下王冠。

　　卸下王冠后，年迈的王伸出手：“现在，我们只是一对年迈的老友，上来和孤坐下来一起看看我们这些年打下的山河。”

　　将军认真的行了一个军礼之后，同样艰难的爬上了巨石。

　　王：“时牧，老了，你可还有什么挂念？”

　　时牧：“王，木魅和花蛮在战事中生祭了阵眼，他们是我这一生中为数不多的友人，我想带他们的残魂去寻找精灵王居住的森林，那是他们的故乡。等我找到了，我想带着我的族人隐居在那里，直到他们再次苏醒。”

　　王：“孤明白了，那孤把南牧汀所有的古树林都赐给时氏一族。”

　　时牧：“王，时氏一族永远是昔氏王族最坚固的盾和最锋利的剑。往后的数数百年，我们会在昔国边境守护好每一颗古木，每一颗古树都会得到精灵的眷顾，成为昔国最强大的灵力防御系统。”

　　昔王：“时牧啊，谢谢你。军神这个称号，非时家人不可胜任。”

　　时牧：“从此之后，军神将是历史上的一个传说，不足为后世说起。等到预言中芳菲令现世的时刻来领，将是时氏一族再次现世为王出征的时候，时机到了，时氏一族会有新的军神出现。”

　　在悠久的古树林中，青黄相接，夕阳余晖下染上一层色彩，是暖暖的红褐色，暖意中带了几分萧瑟。

　　时染躺在古树林里那颗最高的古树上，夕阳倾斜的时候，透过树叶的缝隙，将几缕光打在了他的睫毛上。

　　他缓缓的睁开睡眼，听到了先生再讲那个被他讲过很多遍的故事，那个关于开国昔王和军神的故事，每次放学前，先生都要提起一遍的故事。

　　在古树林中，时氏学子们上课的这棵树是第二高，却是最粗壮的树。上面可以容纳数百人同时听课，先生将树顶上授课的这片空间叫做授业阁，而时染每次对此都不屑，暗自腹诽叫它‘鸟巢’。他觉得看着这么多人在树枝上听课，就像看到一群鸟儿在树枝上叫差不多好笑。

　　因此，每天到最后这段课时，他都悄悄的溜掉。在这颗最高的树上，惬意的看着和他差不多大的时氏学子们，每人坐在树枝上，认真仰头倾听先生讲述这个被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的故事。

　　“先生，能给我们讲讲军神在战场上的故事吗？”

　　“先生，我想听军神和木魅、花蛮的故事？”

　　“先生，什么是芳菲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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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往常一样，树枝上传来了学子们叽叽喳喳的追问。

　　先生举起沉重的木杖剁了剁树枝，古树晃了晃，学生们差点都掉了下去。

　　先生：“安静，安静。我都说了多少次了，军神为人低调，不喜欢后世说起太多和他相关的事情，特别是战场上的事。他是一位慈悲的大人，为了守护，义无反顾奔向战场，但是他并不喜欢杀戮，他曾经说过，不管战场的功勋有多卓著，但上战场的人，都是刽子手，没有什么值得好说道的。”

　　学生：“那你还给我们上这个课做什么…”

　　先生：“我们是要谨记祖辈的承诺和使命，有一天，会有新王需要军神……”

　　时染看着刚刚坐稳当的学子们，采了古树的上果子揣在衣服下摆兜住，朝着‘鸟巢’奔过去。

　　“先生是杜撰的吧。”他冲着下面的‘鸟巢’吼了吼，然后把衣兜上的果子对着授业木上的众人砸过去。

　　几个小男孩心领神会的对着时染使了个眼色，快速的跳下了‘鸟巢’，于是还没等先生宣布课业结束，他们就提前下课了，这一招屡试不爽。

　　树上还坐着比较乖巧的女孩子们，都被果汁弄脏了衣服。

　　先生气得胡子都飘了起来，冲着空中吼了起来，完全忘了作为夫子的儒雅：“时染，又是你这个小坏崽子。”先生看了看那些被野果打落在地上的学子，扶住额头不忍直视，不忍担忧如何能教出一个军神来。

　　时染：“先生，你是不是做守林人做得无聊了，编出这些故事来骗我们。”

　　先生：“好你个小兔崽子，这种故事是可以随便编的吗？”

　　时染：“不是编出来的，那你为什么每次连细节都讲不清楚。我看你分明是编不下去了，所以反反复复总是讲那么几句。”

　　先生：“你，你，你真是冥顽不灵，亵渎祖宗！”

　　时染：“或者你把树魅和花蛮叫出来，让我们瞧瞧，瞧见了我就信。”

　　先生此刻是什么形象也不顾了，举起手杖就往时染身上打。时染对着先生做了个鬼脸，往身后一倒，伸开双手就这样从数十丈高的古树上掉下去，看得先生一阵着急，准去去拉住他。

　　他冲先生做了个鬼脸，在空中打了一个翻身，稳稳当当的停在了地上。只剩下先生气得在树上剁手杖。老夫子灵力也是浑厚，可以容纳数百人上课的古木，被他剁得摇晃了起来。

　　“先生说的是对的！”

　　时染正得意的看着夫子生气，听到了最高的那颗树上传来了一个年轻却霸气十足的声音。

　　正在一哄而散准备下课的孩子们听到声音都转身回到了授业阁上一探究竟，时染嗖的飞到了最高的树上：“谁？”

　　昔诺：“我是你的王，姓昔名诺，来自万钧城，我来接你了。”

　　只看到他背着手，站在最高的古树上。

　　时染：“你，我？”一时想不到说辞，心里有太多问题，比如这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的孩子，是如何进入这片只有时氏一族才能找到的古树林，进入古树林后又是如何到达这里的，精灵们的结界为什么没有产生作用，这个只有自己才能上去的古树他是如何上去的…但他更想问的是，为啥他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怎么看都像是来拆台的。

　　昔诺看了看时染，说：“因为我是南牧汀的王，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时染：“你说自己是王就是王，那我还说自己是军神呢。”

　　昔诺：“你就是我选定军神，将来要名扬天下的军神。”

　　时染：“诶，我说你，我同意了吗，我相信你是王了吗？”

　　昔诺：“你会同意的，因为这片树林于你而言太小。天地有大美，你当与我同赏；世间有大道，你当与我共拓。”

　　时染无奈：“你若做到两件事，我便和你走。”

　　昔诺：“坐！”

　　说完时染便从树上摔了下来，坐在草地上动弹不得。本来时染还想发挥下他在树林长期生活的优势，却是连出手的机会也没有，不，是连说出口的机会都没有，就已经结束了！！心里十分的郁闷，但同时他又是个很坦荡的人，认为自己技不如人才会着道，因此只能坐在那里生闷气。

　　昔诺拍了拍手看着时染：“第一件事，在这个古树林中抓住你，已经完事了，你就在那坐着看我办成第二件事吧。”

　　时染：“你，你…我不信你能完成这第二件事。”

　　昔诺：“树魅喑呜风雨，花蛮狂舞飞雪。千秋寒暑只影，万古荒烟平楚。君有一诺，万山无阻，百世不忘，今夕相兑。”说完，昔诺对着最高的古树恭敬的保持着向长辈行礼的姿势不动。

　　树林中所有的古树沙沙作响，从最高的古树中间为起点，风一圈一圈的往外晕染开来。

　　古树中散发出荧光色的光芒，一只荧光色的鹿角、鹿头和四肢慢慢的从古树中走出来，鹿背上有一个枯草和狼毫铺起来的床位，看上去十分的舒适，床上有花藤编制的帐篷。

　　床上躺着的是精灵王，晶莹剔透的肌肤，金色的头发和翅膀，十分灵动和精致。

　　精灵王：“是你唤醒汝？昔氏王族当年千军万马、浴血奋战才换来吾族的一个承诺，今日并无大祸，你确定要兑换这个承诺？！”精灵王看着个昔氏的王族十分年轻的后人，忍不住出声提醒。

　　昔诺：“有什么问题吗？我兑换的是一个未来的军神，是日后的所向披靡。并且今日全了时氏一族的承诺，那么我的军神便可忠孝两全，再无后顾之忧。”

　　精灵王：“果然，昔氏王族一向都很精明，不过吾喜欢和你们做交易。那就如你所愿。”说完，精灵王舞动权杖，调动所有的精灵准备复苏仪式，复苏仪式需要准备七日，举行七日。

　　复苏仪式并不对外族人开放，昔诺也没有留下来观看的打算。他转身问时染：“两件事都算做完了，如果你有上战场的觉悟就跟我走吧。”

　　说完转身就就走了！完全不理会周围一头雾水的围观者，也不打算对有很多问号的众人进行解释。

　　森林外，有千初牵着马在等候。

　　千初看到昔诺从森林出来，看了看身后：“人呢？”

　　昔诺：“一会就到。”

　　过了一刻钟，时染从里面出来了，身上仅带着一把佩剑，气喘吁吁的追上来：“诶，我说你这人，怎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还总是这么突然。”

　　千初拍了一下时染的脑袋：“什么你这人，叫王。这叫王者风范，雷厉风行，懂不懂。”

　　时染瞪了千初一眼，郑重的向昔诺行了一礼：“从此你就是我的王，天地大美，世间大道，此生之愿。”

　　昔诺剑指苍天：“文有起居郎助我安邦，武有时氏军神助我定国，我要问鼎天下。”

　　这一年，是昔诺评定南牧汀内乱的开始，他仅仅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从监国皇族们的手中夺取了实权，架空了南牧汀内所有诸侯的实力，成了碧落大陆上最年轻的，拥有全部实权的唯一君王。

　　也是从这一年开始，时氏军□□号再次响遍碧落大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