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2、第42章 ...
-
覃县大牢。
天慢慢亮了,透过牢房又高又小的窗户,将阳光一点点洒进牢里。
松软的床铺,温暖的被褥,还有夜里怕她冻着,特地送进来的汤婆子,卫燕喜在牢房里睡了十分舒服的一觉。
她站起来动了动手脚,扶着腰,慢慢吞吞复习起从前在公园里看到过的老年操。
牢头说,这牢房里有人想害她性命。
她提防着,牢头也特意叮嘱了手下人,加紧对她牢房周围的巡视。
一夜过去了,什么都没有发生。
除了……昨天夜里外头传来的热闹的爆竹声。
大年三十在牢里蹲着过。
这种体验,大概再过几辈子,都不如这一回印象深刻。
卫燕喜想着,就听见有脚步声朝她这边走来,扭头去看,是个小狱卒,提着一个食盒,腰上挂着成串的牢房钥匙,走两步“哗啦”作响。
“吃饭了!”牢门挂着的锁链被打开,小狱卒直接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卫燕喜看过去,那小狱卒把食盒放到桌上,还打开一样一样拿了出来。
热乎乎的汤圆,刚出炉的包子,一个个全都冒着热气,盒子一开,好闻的气味就全都涌了出来。
等小狱卒出去重新锁上门,卫燕喜走到桌边,抓起上头的包子就要咬。
眼一瞥,瞅见了被压在下面的一个拳头大的包子——应该是包子吧,要褶没褶,要胖不胖,造型奇丑,甚至头顶上还挂着葱叶子。
这不是鹌鹑的手艺,更不可能是包子铺大家的手艺。
能做成这副模样的,大概除了还是个奶娃娃的吴五妹,就只有她家王爷了。
卫燕喜挑眉,索性抓过丑包子,放进嘴里咬了一口。
这么丑的包子,丢了不仅伤路人眼睛,还浪费,所以……先吃了吧。
“姑娘已经在吃饭了?”
牢房外,突然传来惊异的声音。
卫燕喜转身去看,一个小厮模样的少年提着食盒诧异地站在外头,见她看过来,忙行礼道:“姑娘,小的是县令大人府上的下人。我们夫人怕姑娘饿了,特意让小的从府里厨房装了些吃食送过来。”
他身子一蹲,把食盒往地上放,“姑娘,我们夫人说了,大过年的让姑娘住进牢房里,已经是大人委屈姑娘了。”
“这是我们府上逢年过节都会做的点心,这是夫人亲手酿的酒。听说姑娘从扬州来,怕姑娘想家了,夫人还特地让厨子做了酒酿圆子。”
“还有这几道菜,都是我们覃县当地特色。大过年的,姑娘多吃一些。等大人把案子查明白了,姑娘就能回去了。”
小厮指着几道菜一一介绍,说完见卫燕喜还拿着包子在咬,问:“姑娘的包子是谁送的?大年初一,怎么能一大早就吃得这么简单。”
“只是早饭。”卫燕喜几下吃完丑包子,走到牢房门前蹲下,“需要我当着你的面把菜都吃完吗?”
“不用不用!”小厮慌张地急忙摆手,“我们夫人交代了,东西送到就行。盘子晚些会有人过来收拾。”
小厮说完,忙站起身行礼,倒退着走了几步,又立马转身快走。
卫燕喜蹲在那儿,若有所思地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再低头看近在咫尺的几道菜,一时沉默。
“喂!”
对门伸出只手来,抓着牢房门口的锁链晃了晃,发出难听的响声。
“这么多吃的,要是不想吃,不如给我们?”
这里的牢房,没有分什么男女。对面住的是三个男人,牢头说犯的都是些坑蒙拐骗的事,关上一段时间就能放出去。
昨天晚上那三人除了嫌弃外面爆竹声太吵喊过几句,大部分时候都安安静静的只埋头睡觉。
当然,也有个不爱睡的,似乎抓了一晚上的耗子。
“耗子还活着么?”卫燕喜问。
“活着。怎么,你还拿酒酿就耗子吃?”
卫燕喜微笑:“借耗子一用。”
那头虽然奇怪她的要求,但还是拿草绳绑了绑,就在来往狱卒的眼皮底下,捏着绳子一头,把吱吱乱叫的耗子丢了过去。
耗子猛地被丢过去,显然有些晕头。卫燕喜也不嫌脏,抓过耗子直接拿筷子喂食物到它嘴边。
“喂喂喂!这是吃的!”
“你不吃也别喂给耗子呀!给我们吃,我们能吃!”
“你这个女人,也实在是太浪费……”
牢里当然有饭菜,但是论起滋味来,干干巴巴,没有馊掉都已经算不错了,哪还谈得上味道好不好。
一看卫燕喜居然把一盘盘看着就叫人垂涎欲滴的菜往耗子嘴里塞,几个大老爷们顿时鬼哭狼嚎,捶胸顿足。
他们一喊,前头的狱卒都被叫了过来。
“干嘛呢,干嘛呢!”
刀鞘敲在牢门上,发出“铛铛”响声。
“卫姑娘,你这是在做什么?”
牢头一眼瞧见卫燕喜的动作,吃了一惊,忙凑过去,“这又是哪儿送来的吃食?怎么好端端的菜,你喂个耗子做什么?”
卫燕喜没抬头:“一个小厮送来的,说是你们县令夫人的吩咐。”
她抬头,问,“你们夫人知道我?”
牢头摇头:“应该、不知道吧?夫人向来不管大人审案,这牢里头的人和事她更不会管。”他伸长脖子看,“这几个菜看起来也不像是大人府上厨子的手艺。大概是从哪里买的吧。”
这些说完,牢头又忍不住要说几句,嘴才张开,卫燕喜已经一筷子又在耗子嘴边送了。
“我怀疑这几盘菜里有问题。”卫燕喜说。
牢头一愣,要说的话顿时忘在脑后:“有、有什么问题?”
对面牢房的男人们也不嚎了,追问道:“几、几个菜而已,能有啥问题,该不会是、该不会是有人下毒吧?”
卫燕喜不说话,抬眼冲对面笑了笑。
这个笑,放在平时,那叫一个灿若春华,美艳无双。偏这时候,她这样一个笑,没来由把人的一身鸡皮疙瘩都笑了出来。
“不会真有毒吧?”
“你这女人,到底在外头得罪了谁,进来了都不放过你?”
她也想知道。
卫燕喜垂眸,看着手里已经没气的耗子,嫌恶地往牢门外丢了出去。
耗子刚死,身体还是软的,丢在地上还滚了两下。
差点被死耗子沾到鞋子的牢头直接跳了起来:“不行!这可不行!卫姑娘,你好好的,谁再给你送东西,你都别碰!我、我去找大人,我去找大人!”
卫燕喜点头。
送饭的小狱卒匆忙过来扫掉死耗子,经过牢房门口的时候,还往她脸上看了两眼。
见她看过来,忙把头一低,说了句“姑娘你当心”。
县衙。
县令刚升完堂,从鸡毛蒜皮但吵闹不休的东家狗吃西家米的事上抽身出来,还没来得及喝上几口水,就瞧见自家夫人脸色凝重地坐在屋里,身边伺候的小厮丫鬟个个低着头不敢吭声。
“你这又是怎么了?”县令问。
县令夫人估计是气狠了,皱着眉就开始数落:“老爷,你看看我都从小贱人房里搜出了什么。现在是什么时候,老爷,现在可不是直接站队的时候,你再看看这个小贱人都藏了什么在房里,这是要害死我们呀!”
县令还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等县令夫人恼怒地让人把东西拿出来,他顿时气得恨不能把小妾抓出来打一顿。
“这珠宝都成箱给了,她在外头都做了些什么?胡家的东西是这么好拿的?”
县令一把丢下从箱笼里拿出来的珍珠链子,急恼问,“她人呢?”
县令夫人摁着额角,头疼不已:“出门了。”
“怎么会让她出门去的?”
“我就是趁着她出门的功夫才搜的她院子!要不是她这几天看起来实在古怪,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害惨了!”
县令说不出话来。
县令夫人抬眼一看箱子上不带丝毫遮掩的“胡”字,立马头疼连带眼睛疼,哎哟哎哟叫了起来。
夫妻俩一时间都烦躁起来,偏这时候牢头急匆匆跟着管事过来,张嘴就把牢里卫燕喜遇上的事说了出来。
一听去送吃的小厮自称是他们县衙的人,还是夫人亲自吩咐的,夫妻俩吓得都跳了起来。
“我没给她送过吃的!”
“这万一吃坏了,被王爷记恨上了怎么办?”
“一定是那个小贱人!老爷,一定是她借着我的名头去牢里送东西!她这是要害我,要害我们呀!”
县令本来就不是个胆子大的,这时候吓得更是脸色惨白,额头一下子布满了冷汗。
县令夫人急得头也不疼了,在屋子里来回走,一个劲地咬着手指甲。
牢头瞅瞅这边,又看看那边,缩了缩脖子:“大人,这事、怎么办?”
“怎么办……我能怎么办?”县令愁得五官都皱到了一起,“这真是要命的事……”
“老爷,老爷!”
门外头,忽然有个慌张的声音急匆匆地奔过来。
还没等那个声音往后头说话,县令的脸色已经先难看地快不行了。
他捂着心口,往后头退,一边退一边发抖:“闭嘴!不许说话!我不听了,我不听!”
那报信的小厮目瞪口呆,可事情紧要,实在是不能不说。他只好巴巴地去看县令夫人。
县令夫人咬牙:“说吧,究竟出了什么事。”
这人是她派出去跟着小贱人的,左右不过是那小贱人又整出了什么幺蛾子……
小厮张了张嘴,身子抖了起来:“夫、人,是姨娘她出事了!”
“她能出什么事?”
“她、她去赌坊赌钱,结果、结果……”
“结果什么?”
“结果什么?你赶紧说,急死我了!”
县令夫人心慌极了,那小厮噗通往地上一啪,不敢抬起脸来。
“姨娘欠了六百多两,赌坊的人要把她卖进青楼抵债!”
“卖、卖哪里去了?”
“小的……不知道……小的在路上被人挡了,这才没追上去!”
“废物!废物东西!”
县令嘴唇发青,捂着心口直喘气。
“那个贱人、贱人,就让她去青.楼,让她去!”
县令夫人气得跺了跺脚:“老爷这时候说什么气坏!”
她把手一指,“你,赶紧继续查,一定要把姨娘去了哪查清楚!”
她都不求老爷升官了,只求太太平平把这个县令继续当下去,怎么就偏偏出这么多的事!
这年不过了,这日子她也不想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