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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两坛天子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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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无羡虽然被蓝启仁夸过几次,但是骨子里那股子好玩的天性还是改变不了,每天只要一下课,就会去后山。
或者是射箭,或者是抓几只兔子,玩一会再放回去。毕竟云深不知处内禁止杀生,即使云深不知处的伙食很差,魏无羡也不敢把兔子烤来吃。
不得不说,被蓝启仁骂惯了,猛然间夸个一两次,居然就不好意思去违反家规了。
这天的魏无羡照旧来到了兔子堆里,兔子出奇的黏着他,魏无羡靠着一块石头闭目养神,怀里有好几只兔子,头上还趴着一只。
有细小的声音传来,察觉到对方没有恶意,魏无羡倒也也没睁眼,继续想着新学的问灵。
若是寻常弟子,自然是学不来问灵这么高级的曲子,不仅是没资格,更是没能力。但是魏无羡就不一样了。
聂家宗主的独子,按辈分,应该叫蓝曦臣和蓝忘机还有金光瑶一声伯父。不管是哪一方面,魏无羡都是有资格接触这些只有内门弟子才能接触的东西的。
来人应当在大石头的另一面坐了下来,然后开始弹琴。
弹的很慢,但是错误很少,弹完一曲,又来了一次,魏无羡终于听出来,来人弹的是问灵。
等到那人开始弹第三次的时候,魏无羡的兴致也上来了,拿出笛子,跟着他一起奏起了问灵。
琴笛合奏,对着潺潺的流水和瀑布,飞花碎玉,琼花飞舞。连小兔子都入了迷,眯着眼睛一动不动。
两人在一起吹了一曲又一曲,问灵曲每一遍都比上一遍更好。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两人心有灵犀一般,同时停下,从石头后出来,亮了相。
“姑苏蓝氏,蓝愿。”蓝思追笑着对魏无羡行礼,却迟迟不见对方动静,抬头却看见对方的眼睛都红了。
夕阳的余晖映在对方的眼泪里,明明在哭,却是嘴角上翘:“蓝苑,好名字。含光君对你......真好.......”
魏无羡拿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两把,把眼泪擦干,这才端端正正的行了礼:“清河聂氏,聂羡云。”
才十一二岁的蓝思追哪里看过小朋友哭,手足无措,但是仍旧记着礼数:“聂小公子,你无碍吧……”
“思追?思追?该回去吃饭了。”蓝景仪一阵风一样的跑过来,边跑还一遍大喊大叫。
蓝家的家规正在重新修订,也不知道会增加到多少条,蓝景仪几乎就是一个移动的违反家规的范例。蓝曦臣还好,人很温柔随和。就是不知道这样的人是如何被蓝启仁和蓝忘机容下的。
毕竟这欢脱的性子,跟当年的自己太像了。就是不曾喝酒,打架,抓山鸡。
“思追,这个人是谁啊?怎么了,你那人家都欺负哭了?”
“此乃聂家小公子。”蓝思追对着两人介绍道:“聂小公子,此乃蓝氏景仪。”
蓝家听学,像魏无羡这样才四五岁的,跟蓝景仪,蓝忘机这样十岁左右的不在一个地方上课,所以互相也没有见过。
“眼睛里面进沙子了。”魏无羡急忙开始装傻卖萌,嘟嘴揉眼:“我没事的。”
“那思追,就先告辞了。”
三个小孩子大人一样行礼,礼毕,蓝景仪忽然开口:“聂小公子不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吗?”
“啊?不用了,我还不饿。”魏无羡忍着心中想要哭出来的感觉,目送着两个小朋友离开,这才坐在石头上哭了起来。
原来自己曾经保护的人,并没有全部离开,还有留下来的,还有那么一丝念想。
魏无羡第二天就跟蓝启仁申请了去更高一级的学堂上课,天资聪颖,加上自己本来就学得十分用心,时不时的,不露痕迹的指导蓝思追的课业。
蓝思追还好,倒是蓝景仪几乎粘上了魏无羡,有什么问题就直接:“聂小公子,聂小公子”叫开了。
这才一年多,魏无羡的身材已经长上来了,只比蓝思追,蓝景仪矮半个头。可是聂怀桑的计划却并不是那么顺利。
聂怀桑已经找到了一个思思。可惜金光瑶防的太严,救不出来,只能干看着,实在气人。
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除了聂怀桑无能的名声越传越远。
这天晚上,星明月朗,魏无羡睡不着,就出来随便逛逛,逛着逛着不知怎么就来到了自己当年和蓝忘机因为一坛天子笑打起来的地方。
魏无羡不由得停了脚步,看着当年自己翻过的墙,猛然间觉得今晚的月色十分好看,怪不得那么多人都喜欢看月亮。
尤其是当蓝忘机带着满身的月辉突然出现在墙头上时,一张清冷佚丽的脸,甚至能与月亮争一争辉。
踏上墙头的蓝忘机显然也看见了拿着一管笛子,大半夜不睡觉出来看月亮的魏无羡,当然,在他眼里,这是聂羡云。
“含光君。”魏无羡看呆了,终于在蓝忘机冰冷的眼神里反应过来。
“嗯。”
“含光君......为何不走正门......”
“无事。”蓝忘机说完也是一礼,飞身向着静室的方向去了。
魏无羡算了算时间,不到宵禁,蓝忘机和自己也都没有违反家规,自己好像没有理由像上辈子一样死皮赖脸的跟上去。
难道自己要为了多见蓝忘机几次而违反一下家规吗?但是蓝忘机好像现在也不是掌罚之人了......
道个谢真是好难。不能暴露身份,暴露了蓝忘机可能也不信。魏无羡不禁感觉头秃。
静室里的蓝忘机小心的从乾坤袋中取出两坛天子笑,放到了床底下的暗格中。
这些时日,蓝忘机只要出去,再回来时,必然是买上两坛天子笑,从墙头翻过来。
把血洗不夜天的魏无羡送回乱葬岗之后,等待着他的就是三年禁闭。禁闭期间,却听到了天道好轮回,善恶终有报,夷陵老祖终于身死魂消的消息。
他拖着一身还未养好的伤,冲去了夷陵,在整座山上漫山遍野地找了好些天,除了从被大火烧了一半的树洞里捞出一个高烧昏迷的温苑,什么也找不到。哪怕是一块骨头,一片碎肉,一缕虚弱的残魂。
回姑苏蓝氏的途中,蓝忘机在彩衣镇上买了一壶“天子笑”。
酒很香,很醇,分明不是辛辣呛人的味道,灌下去后却满喉灼痛,一直灼烧到眼眶和心腔。
他不喜欢这个味道,但大概能明白,为什么那个人会喜欢。
那晚,是蓝忘机生平第一次喝酒,也是第一次醉酒。喝醉之后到底做了什么,他没有记忆了,所有的蓝家人,无论是子弟还是门生,很长一段时间看他的目光里都带着不可置信。有人说,那晚他砸开了云深不知处的古室,在里面翻箱倒柜地不知找什么东西,蓝曦臣问他,他目光茫然地找蓝曦臣要笛子。
蓝曦臣找了一管最好的白玉笛子给他,他却愤怒地扔开,说他要的不是这个。怎么找都找不到,忽然看见了从岐山温氏收缴来的那些被封起来的铁烙。
酒醒之后,胸口就多了一个和当年魏无羡在屠戮玄武洞底留下的那个烙印一样的伤痕。
蓝启仁看起来很难过,也很生气,最终还是没有再责骂他。三年之中,无论是责骂还是惩罚,已经够多了。
他叹着气,没有再反对蓝忘机把温苑留下来的决定。蓝忘机向他一礼,自领责罚,默默到云深不知处跪了一天一夜。
喝他喝过的酒,受他受过的伤。现在,蓝忘机能买酒藏起来,而喝酒的那个人,却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