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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   窗前植梧桐树,此时木叶萧萧,秋风掠过,浮光跃金,明光与阴影一道欢舞。

      高长仪坐在台阶上,光与影交织落在她的脸上,她于此处沉默盖着静思。

      冬儿拿了件斗篷披盖在高长仪身上,高长仪便于此时转头与她对望。

      这一眼叫冬儿有些畏惧,她的目光是安静的,因为过于安静,里头的深沉便叫人招架不住,冬儿产生了要逃走的想法,她怯怯的,慢慢地向后退。

      高长仪转回脸,又恢复了先前的样子。冬儿松了一口气。

      高长仪很难过。

      她知道这种难过是因为自己忘掉了一切,她为此感到恐惧。周围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陌生的,她是个刚出生的婴孩,靠别人的指引来认识这一切,只是婴孩不会思考,她却要从中辨别,所以生出许多烦恼。

      她像是被割裂成两块,一块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另一块则无时无刻不在酝酿怀疑,这两块又都是她,此消彼长,拉扯着她。

      她想要记起来,她对自己说,记起来,无论如何都要记起来。

      她等不及了。

      已到了安寝时候,冬儿再从屋子里出来时,石阶上已没有人了。

      高长仪的记性很好,走过一遍的路也可以记得个七七八八,今日在这府里走了一遭,她看的清楚,莲塘尽头便是围墙。

      她急切地想要出去,以至于到最后不管不顾地跑了起来。

      门她是不能走的,后门也不成,她在围墙下摸索,挑了个趁手地方,历尽艰难,终于爬了上去。她张着手,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挪,然后手撑在砖石上,拿脚试探着去够那棵桑树。

      她顺着桑树滑下去,落到了地上。落地的瞬时她有着恍惚,脑海中有什么飞快地划过去了,快的叫人抓不住。

      她顿在那里想了好一会儿,真的想不起来什么,于是就不再想,压下心中的异样,捂着头继续跑。

      穿着一身黑的青年捅了下自己的同伴,指着那离去的白色身影道:“哎,跑了。”

      他同伴把他手拨开,道:“我看着呢。”

      “那就光看着?”

      “那么多人都没拦,哪轮得着咱们俩动手?看着就行了,别坏了里头大人们的事。”

      “这倒也是。”先开口的青年想了想,觉得十分有道理,又坐回去了。

      待到方明知道高长仪翻墙跑出去的时候,茶盏都翻了,咬牙切齿道:“怎么就让她跑了?”

      那人回禀,“都未得到指令,不知是何安排,所以没有贸然出手拦人。”

      高长仪的身份未曾得到开诚布公的宣布,大多数人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在,而且全都心照不宣的闭口不言,只是暗地里猜测,双方信息对接不上,自然会有纰漏。

      裴允的安排没有纰漏,问题出在费羽身上,裴允叫他替了李怡看住高长仪,原本他今日中午就该回来,可是至今也未曾有消息,于是这看守,缺了一环,还是十分重要的一环。

      其实最主要的事,方明压根没想到,高长仪竟然会跑……

      “还不赶紧找人!”方明大发雷霆,“她出了事咱们都得陪葬!”

      人走后,方明一脚踹翻长案,半天咬出一句,“祖宗!”

      高长仪已经跑出坊区,往市中去了。

      她要寻个医馆,治自己的病。

      此刻已是黄昏时分,市中仍是熙熙攘攘,高长仪在人群中穿行,四处找着医馆的幡。

      她行至一座流光溢彩金碧辉煌的锦楼下,福至心灵一般,抬起了头。

      窗子那坐了个人,此刻正在远望烟霞。

      高长仪看着他,心神巨震,像是被人直击胸口,断了呼吸,喘不过气来。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碰倒了竖在那里的一排竹竿,稀里哗啦的一阵响。

      高荣揉着胸口,朝那声音处望过去,瞧见了呆立着的那道人影,眯着眼睛皱着眉毛对高佩说,“我这是醉了,见个人都觉得是阿姊。”

      高佩嗯了一声,往下头瞟过去一眼,却并没有见到什么人,便信了高荣的话,他是真醉了,都开始说胡话了。

      高荣打了个嗝,搓着胳膊问:“走吗?”

      “走吧。”

      高荣怎么着都想不明白,高佩来这是干什么,但兄长不肯说,他也不再问,摸出了钱袋子要给兄长付喝酒跟叫女人的钱。

      高佩叫住他,笑道:“你急什么?自有人请客,你说是不是?”

      这最后一句话不是对高荣讲的,但高荣没搞明白,还在数绣囊里的金珠子,抽空回,“我带钱了。”

      高佩按住了他的手,对他道:“我愈发觉得这地方来的对,再待几天吧。”

      “那怎么行?”高荣道说,“我得回去了。”

      高佩从容道:“不必着急。”

      高长仪给按住了肩膀堵在了墙角,方明瞪大了眼,按不住怒气,质问她,“你乱跑什么?”

      “我找大夫。”她咽了口口水,喃喃道:“我找大夫……”

      方明气不打一处来,冷笑道:“我给你下毒了?你要找别的大夫!”

      高长仪还没从刚才那一眼缓过劲来,心神大乱,求救一般扯着方明的袖子,道:“回去吧,求求你,带我回去吧,我不找大夫了。”

      方明看她这般慌乱神色,心生疑窦,盯着她的脸,问,“怎么了,做什么亏心事了?”

      “回去吧,我头又要开始疼了!”

      方明见她面如纸色,竟是一点血气都无,也吓了一大跳,哪还敢让她再在外头待,扯着她就要走,一边走一边教训道:“我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跑!”

      等回了府,高长仪一头栽到床上,身上已被冷汗浸透了,冬儿吓了一大跳,赶紧往她身上盖被子。

      方明诊脉时非常疑惑,只是出去了一趟,怎么就成这个样子?看样子竟然是吓的。

      高长仪头痛欲裂,是真的要裂开了,像是大地塌陷,地底的恶灵喷薄而出,群魔乱舞。她抓着被子的手白里泛起了青,吓的冬儿去松她的手。

      冷汗从方明额头滑下,他虽年轻,可绝对已经在神医之列,但高长仪这次犯病如此来势汹汹,他竟一时也没了应对法子。

      无奈之下,只好从身上摸出个瓶子,开了瓶塞颤抖着手把瓶口放到了高长仪鼻下。

      温暖清甜的味道扑面而来,高长仪只来得及动了一下,就闭上眼睛昏了过去,头砸在了榻上,发出了不算轻的一声响。

      冬儿听着这一声心惊肉跳,忙去察看,果然鼓起了好大一块。冬儿给她揉着,责怪地看了一眼方明。

      方明收好瓶子,胡乱拿袖子擦了头上的汗,对冬儿道:“这估计要睡到后天,你看着她,寸步不离,我去配药,她醒了就去叫我。”

      冬儿点头,方明转身快步离开。

      高长仪上一次发病的情景冬儿还历历在目,眼看这一次比上一次还要凶,不敢不尽心,就坐在床榻边看着她。

      冬儿看了一会儿,出去端了盆热水,浸湿了帕子替她擦了身上的汗,又轻手轻脚地给她换了被子盖。

      忙完这些已经是夜里了,冬儿点了灯,看见高长仪就算是在睡着也是不安稳的样子,微微蹙着眉。

      夜里冷了,冬儿抱来自己的被子,在高长仪卧榻边把自己包起来,仔细地看着高长仪。

      被子是新做的,用的是今年新的棉花,仿佛还带着清甜味,拢在身上,叫人醺醺然,连烛火都安静,直愣愣地亮着,连闪动都不曾。冬儿渐渐支撑不住,瞌睡着睡了过去。

      冬儿夜里醒了过来,她听见咚咚咚的声音,像是敲门声,她跑过去看,外头并没有什么人,她又掌了灯去看高长仪,发现她已经侧过去睡了。

      冬儿呼了一口气,把烛台放了回去,窝进了被子里。她是不想睡的,但实在抵挡不住,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她陡然清醒过来,甩掉被子往旁边的榻上看,榻上已经没了人,连被子都已经是冷的了。

      冬儿打了个寒噤,有风从窗户那里吹进来了,她看过去,见窗户那边站了个人。

      高长仪衣裳已穿戴整齐,迎着曦光抱臂站在那里,听见冬儿的动静,转过头,对她笑了笑,跟她打招呼,“醒了?”

      冬儿看见她额头正中央有一块深重的红色,不知是什么,就盯着那处瞧。

      高长仪察觉她的目光,伸手自己轻轻触了下,疼的嘶了口气,没奈何地笑笑,跟冬儿解释:“摔地上了,磕的。”

      冬儿怔怔地看着她,觉得总有哪儿不一样了。

      高长仪看她还在地上坐着,问她,“你不起来吗?”她笑,长眉舒展,道:“我饿了。”

      冬儿忙起身穿了衣,同往日一样捧了水来供她洗漱,等她收拾完毕,又伺候她用早膳。

      往日高长仪多少有些挑嘴,她虽不曾明说,但喜好很明显,不合她心意的她筷子都不会伸一下,今日她却把菜色都尝了个遍,用的很均匀。

      食罢,她拿帕子擦了嘴,漱了口,问冬儿:“有伤药吗?额头疼,我擦一擦。”

      冬儿要去找方明,高长仪却在她脚要迈出去的时候唤住了她,自己站了起来,说,“罢了,我自去寻吧。”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要勤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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