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猫》相照

5、chapter 05

　　秦放随口道：“它叫白领巾。”

　　小胖子的目光下意识盯着奶牛猫脖颈下那块白色三角巾状的绒毛，一脸的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唐秋：……虽然比什么喵喵咪呜之类的好些，可总归还是一个破名字。

　　她抗议地连叫了几声，然而作为一只不能说话的猫是没有反对权的，她的猫名就这么随意地被定了下来。

　　三天的试用期很快过去，冯苗苗小朋友毫无悬念地成为一名正式的铲屎小弟，每天一放学就来秦家别墅打卡，尽心尽力地伺候唐秋。

　　为了更好地完成这份兼职，他每天放学前就早早先把作业写完，再跟来秦家。如此过了一周左右，大约是觉得这小胖子已经能记下路了，秦放索性直接把别墅的钥匙扔了一套给他。

　　这天傍晚，唐秋照例在玄关处等那一大一小放学归来，却发现只有冯苗苗孤零零一人背着书包回来了。

　　她顿时了然，秦放那家伙一定是懒得看孩子，自己跑出去玩了，把人家一个人扔在家看猫。

　　小胖子脸上却不见丝毫抱怨，仍是勤勤恳恳地把唐秋抱出门遛弯了。

　　另一边，一处游戏厅内。

　　身前的游戏机发出震耳欲聋的击打声，画面上的人物激烈地打斗着，但秦放今天总有些心神不宁。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小区门卫森严，轻易不放陌生人出入，那小胖子和猫遛弯一般也是在秦家别墅附近，无论怎么说不会有大问题。

　　秦放如此说服了自己，正准备再来一局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他眼皮一跳。

　　是冯苗苗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他的心情就往下沉。

　　小胖子在电话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话也颠三倒四，听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只能耐着性子哄人先冷静下来，出了游戏厅打车直接回了小区。

　　等他匆匆赶回时，冯苗苗正站在路灯下抱着猫，仰头跟一个抱着女童、身高一米九的壮汉说话。他脸上虽还残留着泪痕，不过这会看上去已经比刚刚在电话里镇定多了。

　　秦放这才放下心，慢慢走过去。

　　等那壮汉对他一通解释，他这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今天傍晚，小胖子照例带着猫在小区里遛弯，刚走到小区的人工湖附近，就碰到一只没拴绳的黑色小泰迪，冲着他和唐秋汪汪叫。

　　冯苗苗怕小猫被咬到，吓得连忙抱着她躲到一边，那只小泰迪还不依不饶地追了过来一路咬。

　　唐秋起并没把这当回事，毕竟她也听说过，小型犬由于体型问题，看上去总是凶巴巴的，实际上色厉内荏，战斗力可能还不足5。

　　只是就算它不咬人，汪汪叫个不停总是让人听了心烦。

　　正当唐秋在评估双方的战斗力，琢磨着要不要上去给这只小泰迪打一通猫猫太极拳让它安分点。一个扎小辫的小女孩咿咿呀呀地从草坪这边走来。
　　那只小泰迪顿时掉转方向，汪汪地朝着小女孩去了。等跑到她脚边上时，就突然对着小女孩的腿一阵狂蹭。

　　匆匆追上来的保姆看到狗没咬孩子就松了口气，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那泰迪的主人是个穿破洞牛仔裤的小青年，看了还笑嘻嘻的，不上去阻止，就更让人无名火直冒。

　　唐秋：……当时我的爪爪就硬了。

　　她忍无可忍地上前去，对着那只不要脸的小泰迪使出了一套连环猫猫拳，把它打得呜呜直叫，总算离开人家小女孩夹着尾巴逃了。

　　那小青年先前在旁边猥琐地笑，这会看自家的狗挨了打，顿时不肯让步了，抓着冯苗苗就要他道歉，险些没被唐秋挠上一爪子。

　　直到小女孩的爸爸，也就是这个一米九的壮汉过来，那人才抱着狗跑了。

　　壮汉对着秦放狠狠夸了一通他家的猫和他弟弟，这才牵着宝贝女儿的手走了，留下那一大一小一猫站在原地，目视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夕阳中。

　　回去的路上，秦放还在想这件事。

　　说冯苗苗是他弟弟，这倒也不错，毕竟小弟也算弟弟；只是这只猫……

　　他不自觉皱了皱眉。

　　猫是代别人养的，怎么也称不上是他的猫。况且他苏日安代养的时日尚短，可这只明明平时看着还算乖巧，怎么今天突然就想起来揍小泰迪了。该说它果然是流浪猫的后代吗，一身的野性难驯。

　　不过今天这次揍得还不错就是了。

　　秦放面无表情地这样想着，突然被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他和他的猫不约而同地看向小胖子，只见冯苗苗羞愧地低下了头。

　　他最近的零花钱都用来给唐秋买小梳子、塑料玩具了，连买零食的钱都没了。今天他本来就一下午没吃东西，刚才情绪一时激动消耗得又多，这会正是饥肠辘辘的时候。

　　秦放在心里无声地叹气，只能认命般地去冰箱里给他找点吃的垫垫。

　　一打开冰箱，他眉头微蹙。

　　蒋姨今天又忘了来做饭了。

　　冰箱里的食物已所剩无几，只有两三颗鸡蛋，一把青菜。可秦放也不会做饭，超市是必然要去一趟的。

　　他关上冰箱，带着冯苗苗一起去超市采购，把唐秋这只猫留在家里看门。

　　唐秋只好无聊地趴在客厅沙发上等他们回来，每隔一会就起来往门口处看一眼。正当她等得有些昏昏欲睡时，突然听到一阵叮叮咚咚的声音。

　　她跳下沙发，循着声音一路来到玄关处，不无惊奇地发现这居然是门铃声。这栋别墅的门铃从来没有响过，她都忘了还有门铃这回事。

　　唐秋歪着脑袋陷入思考，秦放和冯苗苗才离开不久，姓蒋的保姆也有钥匙，应该不至于按门铃，而且她这个时间一般也不会来别墅。

　　那么，来的会是谁呢？

　　不过不管来的是哪个倒霉蛋，眼下家里只有她一只无辜的小猫咪，也没法打开这扇厚重的门，对方恐怕只能在门外待到等其他人回来。

　　唐秋觉得有些无聊，正打算折身回到楼上，突然听到一串哗啦啦钥匙抖动的声音，外面的人仿佛从一大兜钥匙中找出了其中的一把，捅进锁孔扭动几下，门被突然打开了。

　　一人一猫对视了三秒钟。

　　唐秋最先反应过来，若无其事地掉头走回客厅。

　　来人显然也是知道她的存在，没有大惊小怪，来到客厅的沙发上一屁股坐下。

　　唐秋蹲在沙发不远处，观察了这人一会，尽管这人的五官和秦放不太相似，不过她还是凭直觉确定，眼前这个面相和气的大胖子很可能就是秦放那未曾谋面的亲爹。

　　秦爸的身材跟绝大多数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一样，早已中年发福了，但好在他皮肤生得还算白，五官尚算清秀，人胖却还不至于有油腻感。

　　他身上穿着昂贵的西装，举手投足间俨然一副大老板的派头，只是神情微醺，一看就是刚从某个酒桌上下来的，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酒气，。

　　不过这也不足为奇，南浔虽然不是一线城市，但是能在八年前置办下这样一栋大别墅的，想来秦家的生意应当做得不小。

　　可眼前如雕塑般一动不动望着吊灯的人身上，身上非但没有成功人士的志得意满，反而有一股说不出的颓唐。

　　大约过了半小时，秦爸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他注意到不远处的唐秋，冲她招手：“咪.咪，来我这。”

　　唐秋：“……”

　　不是天底下所有的猫都叫这个破名字的好吗。

　　她虽然有一点无语，却还是走上前去，乖乖凑到秦爸脚边。毕竟她在人家别墅里蹭吃喝这么久，总还是要给大金主一点面子的。

　　秦爸看到她主动靠近，顿时兴高采烈道：“来来来，听话，握个手。”

　　唐秋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可她越是不理，秦爸就越来劲，一个劲地摊手：“咪.咪来，握个手来。”

　　不堪其扰的她最终还是面无表情地抬起前爪，放在了对方的手中。

　　孰知秦爸抓起她的一只前爪，仔细端详起掌心的肉垫来，口中道：“来，我给你看看手相啊。”

　　唐秋：“……”

　　她简直不想理给猫看手相的醉鬼！

　　秦爸刚握住软绵绵的小毛爪，还没来得及说出个一二来，门口突然传来动静，方才还流露出几分醉态的人眼神陡然清醒起来。

　　唐秋松口气，忙抽出爪子扭头跑开。

　　一道熟悉的身影从玄关处慢慢走来，十六七岁的少年人身形颀长挺拔，眉目清冷，只在那里那么静静地站着就给人以一种无形的疏离感。

　　秦爸干巴巴地说了声：“回来了。”

　　秦放淡淡地嗯了一声。

　　秦爸也没问他去了哪，看了眼四周问：“你蒋阿姨今天怎么不在？”

　　秦放垂下眼，若无其事道：“她今天家里有事过不来，我买了吃的。”

　　秦爸没说话，转头看向他身旁冒出来的那个小脑袋：“这位是……”

　　冯苗苗飞快地一鞠躬道：“秦叔叔你好，我是放哥的小弟冯苗苗，很高兴见到你。天快要黑了，我要回家了，秦叔叔下次再见。”

　　有大人在场，他大约也不好意思在别人家里蹭吃蹭喝，飞快地打完招呼后，还没等秦放他们挽留，他就背上书包戴上小黄帽一溜烟就跑了。

　　送走冯苗苗后，偌大的别墅里只剩下这对气氛古怪的父子二人，还有一只蹲在角落里静观其变的猫。

　　秦放把手里沉甸甸的塑料袋放下，从中取出从超市里买来的熟食，去掉塑料包装盛碟，准备放进微波炉里加热，动作看起来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秦家早年不是没有过像普通人家一样生活拮据的时候。然而早在秦放出生后，家里的生意已经做得很大了。

　　他们一家人搬进这栋别墅，自此生活上的琐事都有别人帮忙打理。作为独生子的秦放从小到大过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日子，更别说进厨房用微波炉了。

　　秦爸只看了一眼，喉咙就忍不住动了动。他本想问秦放平时在家难道就吃这个，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正好我也饿了，也给我热点。”

　　秦放干脆道：“好。”

　　他正要抬手将饭菜放进微波炉中，身后的秦爸突然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这个嗝足够响亮，足以让客厅里的两人一猫都听得一清二楚。

　　客厅一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秦放把碟子放入微波炉的那只手顿了一下，关上了门。

　　大约是由于方才那个饱嗝，接下来秦爸没再开口，秦放又一如既往地沉默寡言，父子二人之间再次陷入了诡异的沉默，直至饭菜被微波炉叮过后发出袅袅的香气。

　　秦爸在饭桌前坐下，有点没话找话道：“我听你卢阿姨说你最近养了只猫，长得挺精神的。你要不要再一起养只狗，男孩子还是应该养条大狗的，我看人家那叫什么哈士奇的大狗长得多威风，你牵出去也有面子。”

　　长得挺精神的唐秋：“……”

　　求求您可别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