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落为神》靥栩

2、Diary.2 致命抉择

　　命运的抉择总是那么突如其来。

　　列车到站，眼睁睁看着云诺闲走向与自己行李的相反方向，雪瑞音没想到，“向左走”还是“向右走”的难题，竟成了她抵达北京的第一道选择。

　　“要江山还是要美人？”
　　雪瑞音脑补了十万次安禄山杀进长安城的凶煞，以生动鲜活的案例告诫自己“色字头上一把刀”，最终转向行李架，还不忘自我开解，“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然而，路没走几步，别说柴了，青山都差点给挤没。

　　雪瑞音到底错估了北京的吸引力。

　　两辆列车同时到站，从雪瑞音拿上行李箱走出车门的那一刻，她的前进方向就“我命由天不由我”了。

　　“哎，哎，我箱子……！”
　　人潮汹涌，雪瑞音如箩筐里怎么挣扎都翻不了身的沙丁鱼，以各色汗渍和体味为佐料腌制，离下锅烹炸就差放手这一步。

　　不行，我共和国的女人绝不认输！

　　好容易把一左一右的行李箱固定住，雪瑞音盯着不远处的扶梯，燃起熊熊战斗之魂，怎么能才到北京就被打趴下！

　　如是想着，雪瑞音迈着铿锵有力的步伐，雁过留痕、踏石有印，稳步向着电梯前进，终于在过五关斩六将之后，平安着陆扶梯上。

　　“呼……”雪瑞音长舒一口气，尘埃落定的瞬间，闭目凝神，下颌微抬，要不是两手抓着行李箱，她一定毫不犹豫舒展双臂，拥抱苍天。

　　独占一节扶梯，雪瑞音激动不已，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闹中取静的滋味吗？

　　“雪…瑞音？”

　　帅不过3秒，一道似曾相识的招呼自耳后传来。

　　这声音…？有点耳熟？

　　雪瑞音克制着宁静被打破的怨怒，尽可能维持着面上的平和，回眸一笑：“请问有什么…”
　　“事”被憋在了嗓子眼，因为那回眸瞬间的惊艳。

　　云诺闲正站在自己身后，因为身高缘故，他的额发刚巧挡在在那一轮高悬天际的金乌正中，一圈暖黄晕染，映出自然滤镜，看在雪瑞音眼底，恰如沐浴圣光而来的神明。

　　寸阴若岁，这一眼，恍若隔世。

　　当然，如果神明手里拿着的不是自己的录取通知书的话。

　　“你的背包忘了拉。”云诺闲男音略低，像那一谭迷雾深处的幽湖，若隐似现的神秘，渔夫帽沿逆光，神色莫测，“又掉了。”

　　“哦。”雪瑞音一把夺过通知书，熟练地将背包反抱胸前，慌慌张张塞至最深处，然后拉了个严丝合缝，恨不能当场挖穿扶梯当埋头鸵鸟，

　　就为了藏起那烧至耳尖的绯红。

　　大脑当机当得死死的，直到机械式下了扶梯，踩在平地走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啊，我忘了道谢！”

　　迟疑半秒，人潮却早已换了模样。

　　左顾右盼寻不到目标，雪瑞音只得顺着人潮出了站，五湖四海汇聚的人群顷刻作鸟兽散，甚至来不及观摩大都市的现代设施，雪瑞音一眼就瞧见了理大的新生接引处。

　　校徽那一抹绿，如沙漠中的绿洲，甘霖天降，挽救苍生于噩梦。

　　三三两两的新生陆续签到，雪瑞音眼底星芒渐亮。

　　“雪瑞音，经济学。”
　　“辛苦了，在那边稍等一下，我们会有班车一起回校。”
　　“好嘞！谢谢谢谢。”

　　以几经波折的录取通知书换来了候车资格，接待处小姐姐甜甜的笑靥，给雪瑞音喂了好大一块蜜糖，雪瑞音美滋滋应了，屁颠屁颠往新生堆里扎去。

　　然而，脚还没抬起来，身后一阵骚动。

　　“我的天，我没看错吧，那是……之籁女神？”
　　“真的是！软院的之籁女神？她怎么会来？”
　　“管他呢，我上了！”
　　“哎，你别不要脸！哎，新生你不管了？”

　　学长们争先恐后，学姐们满怀憧憬，瑞音因骚动被迫牵引着望了过去，不远处，一女子长发高盘，明眸善睐，银丝七分袖短上衣，同色真丝A字裤，腰间白色皮腰带，将那副魔鬼身材衬托得淋漓尽致。

　　同为女生，雪瑞音可耻地心动了。

　　雪瑞音瞧了眼自己，大概这就是…女神与蝼蚁的区别？

　　雪蝼蚁咋舌，拎好自己的小包包，乖巧站到属于自己的角落。

　　“那个女生…是咱们学校招生首页的那位吧？”
　　“嗯，应该是。”
　　“真人比照片好看多了。”
　　“学士服那张优雅知性，现在这一身性感火辣，真不知道上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把美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
　　“唉，人比人，气死人。”

　　雪蝼蚁听着两侧窃窃私语，默默伸手探向背包……
　　掏出一包瓜子，找了个僻静地儿坐下，边嗑开嗑开边静待返校。
　　美人嘛，再世所罕见也是人，大灾面前也得同存亡共生死，百年之后也不过同一缕烟同一抔土。
　　雪蝼蚁心安理得磕着瓜子，自我开解惯常使得贼溜。

　　刚嗑了两个，雪瑞音的视线便凝固了，连剥出的瓜子仁落地都来不及在意，视线尽头，一男生鹤立鸡群，异于常人的身高脱颖而出，即使远隔多米依旧吸睛。

　　是他。

　　循他视线望去，雪瑞音心跳骤然加速—

　　不会…刚好…这么凑巧地…
　　他也是理大新生吧？

　　期待抨击心脏，呼吸愈发急躁，鼓膜碰撞出花火四溅，双耳因兴奋塞听，雪瑞音不自觉站起，一双杏眸直勾勾盯着目标，试图以现实论证假设。

　　雪瑞音一步一步盯他站定在那一抹绿旁，两汪泪湖堆得都能支援南水北调了，

　　激动！现在就是非常激动！

　　雪瑞音雀跃得搓着小手手，满心欢喜，不愧是我！连命运的安排都摸得一清二……

　　雪瑞音沉浸于自我满足，兴奋使然，丝毫未曾留意那位前呼后拥的女神大人径直落在云诺闲身上的视线。

　　“诺闲。”女神旁若无人地开口，长腿一抬走向目标。

　　拥趸们顷刻喑哑，欢呼偃旗息鼓，空留下众目愕然，连带着雪瑞音心底未落完的笔，腕间一扭抛下四字自嘲——

　　楚你大爷。

　　“昨儿不是说好了我送你来学校？”女神站定，手撑在新生接引台，上身微倾，仰视云诺闲，“你这怎么还自己坐车来了。”

　　熟络的亲昵，带了几丝埋怨，若非情人，也至少是青梅竹马的口吻。

　　雪瑞音虽非拥趸，却也蔫如霜打的茄子，加入这一波沮丧大军。

　　以雪瑞音视角，云诺闲虽几分稚气未脱，却胜在那一脸干净清爽的少年感，比女神高一头的完美比例，哪怕在车站这处人来人往的喧嚣地儿，二人并肩的组合，竟像韩国都市偶像剧的封面。

　　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

　　雪瑞音垂眸再顾，这一身花蝴蝶的嘲讽，不过沦为背景板的可笑。

　　而“另一个世界”的男主人公，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无视了女神的招呼，将通知书递给接引妹子，四个字吐得言简意赅：“新生，报道。”

　　上一波集中到站暂歇，下一波人潮汹涌未到，间歇空档，车站相对安静祥和，

　　而这一刻，云诺闲对女神的无视却将整场氛围拉扯至冰火两重天——拥趸们怒火中烧，池鱼们惨遭殃及。

　　接引妹子首当其冲，全盘接受着火的炙烤与冰的霜冻，瑟瑟不敢发抖。

　　接引妹子自然听过之籁女神大名，人美歌甜身材火辣，学校招生首页封面女神，最可怕的是，才大三，已经包揽国奖、校特等奖以及各类社会奖学金，跟着博导做项目，两篇SCI一作，已被预定多所学校的暑期夏令营，妥妥的学神没跑了，追求者手拉手绕着地球赤道转个几圈那铁定没问题。

　　要说唯一的问题，女神有点高冷，大三了还单身。

　　而这第一次女神在公开场合搭讪男生，
　　偏偏，
　　眼前这个新生，
　　吃了熊心豹子胆无视了她。

　　要是帮他登记完，我可能会死吧…

　　接引妹子欲哭无泪。

　　“喂？嗯，是我，我这有急…哦，校车来了，行，我让登记完的新生先过去。”

　　死一般的寂静里，背景板雪瑞音耳尖立马捕捉到身侧突然的声响，灵机一动，一转身藏在某遮蔽物后，背对众人，捏着嗓子大喊了一声：“校车来啦！准备出发返校咯！”

　　云诺闲没听到女神招呼，倒听见了雪瑞音这声狮吼，回眸精准捕捉到藏在一侧那花蝴蝶的半身，眉眼轻弯。

　　“诺闲？”女神又是一声，“别坐车了，我送你去吧。”
　　就在拥趸们脸黑至磨刀之前，云诺闲终于慢悠悠开口：“姐，我18了。”
　　字里行间满是成年人的独立。
　　“哦，”女神站定，兴致减了大半，“啧，不是当初那个围着姐姐转的小屁孩了，没意思。”
　　云诺闲再次选择性无视。

　　姐？
　　这新生是…女神的娘家人？

　　拥趸们瞬间多云转晴，女神的亲弟弟，那可是未来的小舅子，绝对得好好保护，“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保护啊！

　　一个称呼，让云诺闲转眼从男性公敌上升为大众红人。

　　同样红了的，还有雪瑞音的一双杏眼。
　　地狱天堂的过山车过于刺激，雪瑞音揉揉眼睛，嘀嘀咕咕不知说给谁听：“这大车站里，怎么还有沙子呢。”
　　而她的心中，却只有三个字如同弹幕，疯了似得循环往复——
　　“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