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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chapter 056 ...

  •   林迟到顾家的第一个晚上,顾家再出命案。

      顾家幼子夭折,独剩一女,顾老爷准备在旁系里招个上门女婿来继承家业,顾家家大业大,这顾大小姐又是青城里顶尖的美人,消息一出,许多旁系的适龄男儿蜂拥而至。

      昨晚出事的顾振平,就是其中之一。

      林迟一大早起来,就听外头议论声一片,仔细听了一会儿,才知道又出了事。就在这时,寒梅来给他送早饭:“林先生起来了?”

      寒梅笑着跟林迟打招呼,她长得只能算是清秀,但笑颜着实出众,笑起来时如同三月春花,叫人心生欢喜。

      “外头有些吵闹,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林迟明知故问,想看看能不能从寒梅口中得到些新的东西。

      寒梅闻言,手中的动作一顿,夫人今早还嘱咐过她们不要多话,但考虑到林迟就是来处理这事的,她还是照实说了。

      “西苑,昨儿又死了个堂少爷。”寒梅压低了声音说,“自从老爷打算招个上门女婿继承家业,那些旁系的少爷们统统住进了宅里,只是那些奔着顾家家业来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离开顾家的大门。老爷把消息给压了下去,但府里都在传,说是已故的少爷在报复那些想要抢他东西的人。”

      林迟想了想,问道:“这么说,已经死了不少人了?”

      “四个。”寒梅扳着指头数了数,“都是旁系的少爷们,一大早被人发现死在了屋里。”

      “他们死的时候,有什么共同点吗?”

      “花……”寒梅突然打了个寒战,“他们死的时候,身边都有散了一地的红色的花,听医生说,尸体里没有一点血,像是被吸干了一样!”

      “花?”林迟不知怎么地就想起了昨天见到的那个抱着花的姑娘,“是你们家表小姐手里拿的那种花吗?”

      “先生是怀疑信宁小姐吗?可我觉得不会是她,信宁小姐看着阴沉,身子骨也不大好,要说她能杀掉四个大男人,我是不信的。况且表小姐也是念过书的,哪里会傻到把自己手里的花扔在尸体旁边,这不是平白给人送把柄么?”寒梅不太赞同林迟的观点,“先前也有人见了花,怀疑表小姐,可太太找人来问过,几位少爷死的时候,都有人在别的地方见过表小姐,所以不可能是她!”

      昨儿寒梅才告诫林迟要远离表小姐,今天又一本正经地给信宁洗脱冤屈,林迟一时有些看不懂,只能先静观其变。

      “顾家现在还有几位远房少爷住着?”既然信宁不可能是凶手,林迟便要开始考虑其他的可能性了,会不会是几位远房少爷中的一个或者几个,为了能够更加顺利地成为顾家继承人,设计杀害了其他的竞争者?

      “还有三位,顾一豪,顾书文,顾远宏。”寒梅想了想,便把剩下的人的名字给了林迟。

      “他们三人中,有没有谁有嫌疑?”

      “我想想……”寒梅是顾倾城身边得力的大丫鬟,有自己探听消息的渠道,这才能给林迟提供一些有价值的线索,“衙门的仵作说,四个少爷是死在同一个人手上的,但据我所知,余下的三位少爷,谁都有那么一两次不在场……”

      “会不会是合伙作案?”林迟问,“一个人动手时,同伙刻意制造不在场的证明,这样,他们都有了不在场的证据,排除掉了自己的嫌疑。”

      “先生说得有道理,我这就去查。”寒梅点点头,林迟顿了顿,又问:“我是个术士,你们顾家既然请我过来,大概也是疑心鬼怪作祟,你觉得你家那位已故的少爷,杀人的可能性有多大?”

      “不可能,”寒梅脸上透出些许不满,“倒不是因为我不信鬼神,只不过我家少爷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为了身外之物滥杀无辜?”

      林迟吃了一惊,从他对寒梅的印象来看,这个姑娘办事伶俐,谨言慎行,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个谨慎的姑娘,将自己的喜好挂到脸上。

      嘱咐了寒梅去查一查有没有合伙作案的可能性之后,林迟打算出门逛逛,好不容易来这一趟,不逛一逛岂不是太亏了。

      护城河又称青城河,以环抱的姿势将青城整个围住,林迟顺着小路来到青城河边,不料又遇见了昨天那个人。

      想到同时进入谜题,如今却不见踪影的楼祈,林迟总觉得,眼前这同楼祈十分相似的人,很有可能会是给楼祈量身打造的角色,因此忍不住想要上前试探:“又见面了。”

      那人闻言看了林迟一眼,朝他点了点头。

      “我叫林迟,您怎么称呼?”林迟半眯起眼,露出一个略带狡黠的笑容。

      “青城。”迟疑片刻,男人转动着紫竹伞,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倾城?顾小姐?”林迟一愣。

      “这座城,就是我的名字。”男人的目光有些空洞,似乎透过眼前湍急的河流,看着什么人。

      林迟侧身观察眼前的男人,会将他同顾倾城混淆,不是没有理由的,他们的长相实在是过于相似,大概是年纪不大的缘故,属于男人的深邃轮廓还未长成,脸部线条十分柔和,透着一股雌雄莫辨的美感,唯有细看之下,才能发觉眼前的男人,同顾家小姐相比,终究是多了一分英气的。

      林迟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先前我偶然见过顾家小姐,长相同你十分相似,你与她有什么渊源吗?”

      “你这人好生无礼。”青城似乎不喜欢这个话题,“哪有刚认识就这样刨根问底的。”

      “抱歉抱歉,是我的不是。”没找到一个好的切入点,林迟急忙道歉,可青城却不再理会,撑起他的紫竹伞,转眼就甩下了林迟。

      林迟赶忙追上去,撑着紫竹伞的身影不急不慢,就走在林迟几步之外,可林迟废了老大的劲也没追上,跟着穿过了数条巷道,才等到青城停下脚步。

      “青城!你等等!”林迟气喘吁吁地按住他的肩,青城侧身看了他一眼,笑道:“你先把气喘匀了再说。”

      熟悉感扑面而来,林迟猛地看向他:“楼祈?”

      “嗯。”

      “我不是在追青城吗?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晚你一步进来,刚刚接手这身体。”

      见到楼祈,林迟自然是高兴的,这意味着他在这个谜题里终于有了靠山,可以放开手脚去破解谜题了。

      他兴冲冲地抓着楼祈分享他的收获,以及几个困惑,这其中就包括楼祈的新身份——浑身是谜的青城。

      楼祈并不共享青城的记忆,因此林迟的疑惑他无从解答,两人打算分头寻找线索,约定好了第二天见面的时间地点,林迟匆匆赶回顾宅。

      一进小院,就见一身红棉袄的寒梅提着食盒等在门口。

      “这都黄昏了,我琢磨着先生也该回来了。”女孩秀气的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见林迟走近,便动手将食盒里的饭菜在院心的小木桌上摆开。

      “麻烦你了,我该早些回来的。”林迟边道歉边接过筷子,捧起碗开吃。

      “哪里的话,先生客气了。”

      饭后,林迟想要消消食,寒梅便陪着他出去走走,顾宅很大,林迟跟着寒梅七弯八拐,也没逛出个头绪来,寒梅似乎看出了林迟没有继续逛下去的兴致,指着前面的一个小小的院子对林迟说:“先生,前面就是我住的院子,先前从小姐那里得了些好茶,先生不妨进去尝尝?”

      林迟还等着从寒梅口中得到更多信息,自然不会拒绝。

      寒梅是个下人,虽说得了顾倾城另眼相待,分到了一个独立的院子,可也大不到哪里去。院落中间有一棵大树,占了大半个院子,如今正值深秋,光秃秃的树杈上却点缀着几个花苞。

      “那是梅花,”寒梅从屋子里端出茶水,“我主子最喜欢梅花,他总说寒冬里的梅花开得最盛,所以我叫寒梅。”

      林迟接过茶盏,仰头见寒梅站在树下微笑,她注视那棵梅树的眼神深邃温柔,像是透过那棵树看着深爱的人。光是一句喜欢,就能让寒梅如此厚待梅花,想必顾倾城其人,也确有独到之处。

      “你很喜欢你家主子吗?”

      “嗯,遇见主子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寒梅转向林迟,眼里的笑意仿佛要溢出来一般。

      两人在院子里聊了一会儿,寒梅就将林迟送了回去,她还要到顾倾城那儿听候差遣。离开之前又再三叮嘱林迟,夜里不要出门。

      这些天,几位远房少爷都非常低调,身边各带了一队护卫不说,连门都很少出,想来是怕了,又不肯放弃唾手可得的顾家家业。

      第二天一早,林迟起得很早,寒梅给他送来了早餐,说起顾老爷将在剩下的三位旁系少爷中选出一位做姑爷,继承顾家的家业。所以接下来的几天,她会很忙,招待不周的地方,请林迟多担待。

      用完早餐,林迟掐着点出了门,昨天同楼祈约定好了要碰头。

      前往青城河的途中,要经过一条卖花的小巷子,老板多是千娇百媚的姑娘,比店中那些婀娜多姿的花儿还要吸引目光,唯独小巷尽头,坐着一位老婆婆,许是年老色衰的缘故,这家店虽花儿漂亮,生意却不能同其他家相比,看起来有些萧条。

      林迟见她一个人坐在摇椅上,目光空洞,不禁动了恻隐之心,摸了摸包里有钱,便抬脚进了花店。

      林迟原想给楼祈买朵玫瑰,找了一圈儿没找到,不仅玫瑰,店里全是百合水仙之类淡色系的花儿,一抹红儿都没见着。

      “婆婆,你为什么不卖些艳色的花儿呢?像玫瑰、蔷薇之类的,现在的姑娘都喜欢那些吧。”

      店主闻言咧嘴一笑:“小伙子,你是从城外来的吧?这青城里啊,是不允许出现红花的。”

      “啊?!”林迟闻言一愣,随即回头看向其他的花店,果然如老婆婆所说,这些花店里同样没有红色的花。

      “如果谁家出现了红色的花,是要受到青城河主惩罚的!是会遭厄运的!”老婆婆神神叨叨地说。

      林迟听得一怵,似乎理解了为什么这家店门可罗雀,他拿起了一束白色的月季飞快地付完账,在老婆婆的注视下几乎是落荒而逃。

      一路小跑到青城河边,果然看见楼祈撑着那把紫竹伞站在那里,林迟清了清嗓子,唤他一声,然后看着楼祈擎伞转身,一瞬间笑靥如花:“小迟。”

      “楼祈!”林迟扑过去,将手里的月季也一同递过去,楼祈诧异了一下,还是接过了花:“这是?”

      “送给你的。”林迟狡黠地眨了眨眼,“寥备鲜花,以赠佳人。”

      “你啊。”楼祈闻言,无奈地伸手刮了刮林迟的鼻尖。

      林迟笑嘻嘻地抱住楼祈的手臂,同他说起两人分开之后发生的事情:“那位婆婆有些奇怪,说什么哪家出现了红花,就会给哪家带来厄运,顾家那位信宁小姐整天抱着红色的彼岸花四处溜达,也没见……不对,顾家真的出事了!”

      楼祈闻言,也皱起了眉头。

      “那个老婆婆会不会知道什么?!”说罢,两人立刻朝着林迟买花的那家店走去。老婆婆还坐在店门口,见两人上门,突然堆起了笑容:“河主大人,好久不见。”

      河主大人?

      林迟和楼祈互换了一个眼神,想来青城应该就是她口中的河主,但河主究竟是什么?林迟疑惑地看向楼祈,楼祈会意,靠近林迟小声地解释:“青城并非人类,而是一个水鬼,因为受人香火供奉,所以成了一方水神。”

      这世间水域众多,但并不是每一片水域都存在神明,于无主水域死去的亡灵一旦足够强大,就会受人香火,有了信仰和供奉,终有一天能蜕变成一方水神,青城便是这样的情况。

      老人既然认识青城,那么楼祈便不适合在场了,找了个借口很快离开了花店,林迟则独自留下,看看是否能够从老人口中得到新的突破口。

      “婆婆,您今年高寿?”林迟坐到老人身边,同她搭话。

      “老身七十八了。”老人眯起眼,过了半晌才想起自己的岁数。

      “那婆婆肯定知道很多关于青城的事情吧?”林迟又问。

      “那是当然,我在这城里头住了好几十个年头了。”老人面露怀念,“转眼,我都这个岁数了。”

      “那婆婆知不知道……河主为什么不喜欢红色的花?他是什么人啊?”

      “年轻人,你不是跟河主一起来找老身的吗?”老婆婆半眯着眼睛,身下的摇椅随着她的摇晃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我是在河边遇见他的,听您喊他河主,才想起要问问。之前您不也跟我说,河主不喜欢红色的花吗?”

      “河主是这青城河的主人,青城的主人,我们这些寄居城里的人,是不好去评论主人家喜好的,我们只要守好规矩,别惹河主厌烦就够了。”

      “婆婆就跟我讲讲吧,我实在是好奇得紧。”

      “……”老人望着天空微微出神,就在林迟以为她不会再开口之时,她幽幽地说道,“青城,在十年之前,是没有主人的。那时的河主,还是顾家的少爷……”

      顾家的少爷,不就是顾倾城已故的弟弟吗?!难怪两人如此相似。林迟心中的百转千回,老人是不知道的,她自顾自地将自己的见闻讲了下去:“顾少爷同姐姐一块儿去河边玩耍,为了给姐姐摘一朵红色的花,掉到河里淹死了。自那之后,青城河才算有了主人。不过正因如此,河主十分厌恶红花,这青城之中,谁家有了红花,谁家就要遭厄运……”

      林迟回想起几次凶杀现场都出现了的红色花,不禁打了个寒战,难道青城真的是凶手吗?那位怀抱红花的表小姐信宁,又安的什么心?林迟心中闪过了一个奇怪的念头——信宁小姐,真的是无辜的吗?

      “只要出现了红色的花,无论以什么样的方式……都会遭受厄运吗?”

      “无论以什么样的方式,只要出现了,就会受到惩罚。”老人一字一句说得十分坚定。

      “婆婆,我是外乡人,这见红花有厄运的事情,青城里的人都知道吗?”

      “许是都知道的吧。”老人眯着眼睛,“这城早就变了,一个二个醉心金钱,才不会在乎什么红花白花。也只有我们这些行将就木之人,还记着那位河主的喜好吧。”

      林迟沉默。又陪了老人一会儿,提出告辞,老人也没有挽留他的意思,只是在他离开之前,告诉他:“年轻人,有的事情不能只看表象,红花有红花的好,白花也有白花的妙,有时候啊,纯白的,才是最黑暗的。”

      林迟听得似懂非懂,但老人并没有解释的意思,林迟自然也不好再问,按照原计划离开花店,到拐角处同楼祈碰面。

      “有什么收获?”

      林迟将老人的话重述了一遍:“……我怎么想,都觉得信宁有问题。”

      “那你不妨重点查一查这个信宁。”楼祈建议道,林迟点点头:“那你呢?”

      “我继续去研究这位河主大人,明天照旧在河边碰头。”

      “好。”林迟应下。简单的碰头之后,两人继续分头各自行动。林迟马不停蹄地回了顾家,他找到寒梅,打听负责给信宁采购鲜花的人是谁。

      “先生这是怀疑信宁小姐吗?可她有人证……”

      “你别紧张,我只是想从源头查起,看看从买花的地方入手,会不会有什么新的收获。”

      “这样……那我带你去吧。”寒梅带着林迟前往南苑,寻到一位家丁,他一直负责顾家上下食材的采买,信宁屋里的鲜花,也是由他负责置办的。

      “表小姐喜欢花,自从来了府上,每天我都要买上一束花。”憨厚的男人挠着脑袋,“先生问这个做啥?”

      “你是在哪儿买的?”

      “每天早上,我买完厨房要的食材,就绕路到城门口的鲜花巷里,看哪家花儿好就搁哪家买,鲜花这种东西娇贵得很,放久了就不好看了。”

      “可这城里,不是没有红色的花吗?”

      “红色的花?我买的不是白色吗?”男人挠了挠头,“红花不吉利!城里都没有卖的,表小姐也没指定颜色,我就自己做主买了白花,瞧见她也挺喜欢的。”

      说完,男人看了看寒梅:“难道表小姐喜欢红花吗?那可怎么办……”

      林迟闻言眼前一亮,下人说每次都给信宁买了白色的花儿,可林迟遇见她那次,她手里抱着的,可是一束血色的曼珠沙华。林迟抓住男人的手连声道谢,转头就往门外跑,这个消息一定要尽快告诉楼祈,方便他们二人商量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被留在原地的男人一脸茫然:“寒梅,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是我失策了。”寒梅咬了咬下唇,低垂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晦暗不明的光泽。

      林迟一路小跑,很快到达青城河畔,楼祈现在身为河主,自然知道林迟的动向,林迟才刚刚停住脚步,他就现了身。

      “出了什么事?”楼祈扶住气喘吁吁的林迟,一边给他顺气一边问道。

      “楼祈,负责给信宁采购鲜花的下人说,他给信宁买的花都是白色的。他的话同婆婆一致,都说城里没有红花,可我在顾家遇见信宁时,她手里抱的花分明就是红色的。”

      这花,是怎么从下人采买时的白花,变成信宁手里的红花的?

      “这确实是个突破口,但寒梅如果一直在坚持信宁是无辜的,你查信宁,就不要经她的手了。”楼祈提点道。

      林迟点点头,寒梅对待信宁的态度确实奇怪,明明前一天还在告诫自己远离信宁,转个身又帮着信宁洗脱嫌疑,每次林迟将目光锁定在信宁身上,寒梅的表现都会有些怪异。

      要说这里面没有猫腻,林迟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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