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关长歌》玉岚渊

3、黑土玉油

　　本报讯，据西北石油开采队艰难困苦，玉汝于成的爱国守岗精神，用躯体搅拌石油开采水泥的铁人无尚荣光事迹，谱写出一篇荡气回肠的戈壁长歌，向我国基层石油开采人员以及王进喜先生致敬。
　　（本文人物原型参考——王进喜）

　　金秋十月，是每个中华儿女热泪盈眶的珍集。我的脑海里浮现的依旧是几天前国庆观礼的检阅游行队伍，我抚了抚胸前的笔架山口袋，那令人激动万分的天安门红混合着汹涌澎湃的热血直冲至心脏深处。

　　蘸饱了老油和仆仆风尘的针脚缜密的工作棉服跐腻着霾屑，凛凛的秋风雕刻着眉骨间的刚毅不屈。我强忍着胃部的剧痛，用遒劲苍老的双手颤巍巍地将一沓厚重的纸包递交给守候在病榻前的领导同志，他小心翼翼地将纸包拆开，里面满满当当的是住院以来组织特批的补助款和一张记账单，一厘一毫都记录得有条不紊，没有挪用半分。空气中弥漫着铁一般的严肃，领导同志含泪转身，任由窗前的寒隙呼啸而过。

　　阳光明媚，日色如华，心里却乌云密布，纹丝而静。我看见眼前的清槐寒柳，脑海里却犹如千万条扭曲的花蛇在心里阴暗的角落蠢蠢欲动，仿佛那世间一切的美好在诅咒般的诡谲多变中都黯然失色。漫无边际的阴霾在心里淅淅沥沥地滴落着失望与不安，那令人窒息的束缚愈缠愈紧，仿佛与窥视的内心多接近一步便是与死亡擦肩而过，肠胃中翻江倒海的汹涌与头颅内目眩游离的不适裹挟着襦湿与僵冷蔓延至每一寸肌肤布满了每一个毛孔。分叉的两舌舔舐着心上裸露的伤疤，那钻心噬骨的疼痛感布满了发麻的头皮。

　　剧痛腐蚀着我残存的意识与心灵。窗外的月光邀入一片惨白，浆洗过量的白床单上透露着摩挲揉擦的褪色痕迹，老旧的搪瓷缸下回荡着影影绰绰的影子。我屏住沉重的呼吸，努力地挪起身子向床头方向试探，待到荞麦枕头蹭到了肘臂下方，方才拂了一把额头的汗滴。我自知已是胃癌晚期，身体上的阻碍却无法抑制我自由翱翔的心灵。

　　我的思绪飘飞到千里之外的玉门，那是我生命开启的地方！

　　蔚蓝的天幕下，卷云缱绻，如同画家用画笔轻轻晕染开层层叠叠的交错，只留一下一抹抹淡淡的温柔。荒无人烟的戈壁滩上伫立着如钢铁战士般的抽油机和钻井。那白色的立天绞架高耸夺目，由无数条绷直的钢丝绳固定。它膝下一旁的抽油机则默默俯首，憨态可掬，宛如巨人携领一位稚童，昂扬伫立于这广袤无垠的大漠。

　　轰鸣的涡轮钻与螺杆钻的巨大噪音钻响彻云霄，破岩工具早已搁置一边，耳膜的震颤与麻痹刺激着半规管的耐力，挑战着人体对噪声污染的极限。震耳欲聋的脑浆中头盖骨在嘎吱嘎吱作响，牙齿也在震颤声中不自主地打架。我们在“月上千，年上万，祁连山上立标杆”的口号中，创出了月进尺5009.3米的全国钻井最高纪录。我的贝乌5队被命名为“钢铁钻井队”，我也被誉为“钻井闯将”。就在接下来接受荣誉的时刻，天空中飘落一丝未将融化的冷雪。

　　这抹冷雪是那么熟悉，我不禁回想起离开玉门油田后远赴黑龙江大庆的艰难与困苦，那伸手不见五指的寒夜，那漫天的星斗与负重行曳的林海雪原，皆是我人生当中的重要轨迹！

　　啊，那无垠的雪夜！清朗无暇的婵娟，璀璨夺目的星斗，冰原在溶莹莹的星幕下铺陈出一带带黑森林的剪影。

　　冰莹粉砌的林海上面，低垂的是绒绒的玉霰。凇凌抚枝很轻，像罥罥的如烟的眉。袅袅的炊烟之间，朦胧地消散着些露雾，有直冲林梢蒸腾的，有盘桓轻绕缱绻的；正如一缕缕的残烟，又如暮天里的云卷，又如正迷蒙的细雨。月华过处，飘来片片星雪，仿佛天宫海市上跌落的精魂似的。

　　黎色微醺，扑扑朔朔的雪花恣意潇洒飘零，一望无垠的雪原中间留下一串串轻浅不一的脚印。沉重的步伐伴随着踩雪的艰辛幻化成粗重的哈气大口呼出。脚下的雪印伴随着步伐的浮现咯吱作响，朔风迎面，眉心淋雪，轻盈的睫毛深处也挂满了雾凇样的晶莹。

　　冰冷和麻木啃啮着我，步步都滴泣着幼时家贫随父讨饭的心伤。那乌怏怏的黑履，豁口的破碗，轻蔑嫌弃的眼神以及那瑟缩可怜的铜板狠狠地揉碎撕破在我无数的寒夜与梦境当中。如漏风的寒屋一样和我的尊严一起摇摇欲坠。

　　远处的一声狗吠将我的思绪拉回了现实———眼前剩下的依旧是皑皑雪白，不同的是寒意驱散了不少，我俯起身来，将竹编外筒的热水瓶打开罐儿，旋即热水如注，搪瓷缸便浮现出一袭袅袅的热腾腾的蒸汽，我吹了口气散凉，干燥的嘴唇轻呷一口，滚烫的热泪涌出，我不禁回想起钻井队在北京领功时的辛酸。
　　苍山合壁迎晚秋。
　　阒静的山脉颈处正襟不倚地系着一方血红的丝巾。冷雾濯洗过的山涧愈发冷艳苍寒，颤巍巍肃萧萧的枝头凉叶描霜噙露。张牙舞爪的虬结老枝之上，一团团鲜红饱含热情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