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觉》膏肓

12、第 12 章

　　一通电话下来沈言默也没了睡意。
　　他看了看时间，才刚到六点，想来是韩裴一醒就开始催着陆元成打电话，也不计较别人是否还要休息。
　　韩裴无疑是个自我的人，沈言默同他相处这么多年，心里最清楚不过。
　　这也怪不上韩裴，他高大英俊，家世显赫，成绩优异，事业有成，从小到大都是人群的中心。他的确有那个资本高高在上，任性妄为。

　　韩裴就像一个发光体，让人忍不住心向往之。
　　未曾靠近时，谁也不知道原来那份光亮是会灼伤人的。

　　陆元成的问题，沈言默也不是没想过，这么多年了，与其说舍不得韩裴，舍不得那曾在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不如说是舍不得自己曾付出过的时间、感情和青春。
　　但那些不会再更新的美好，都没有意义。它们都是无法再挽回的沉没成本，空耗着，是没有意义的。理智一遍一遍这么说，说得自己的心口都麻木。

　　沈言默摇了摇头，努力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去。他想人会囿于情爱，必定是因为不够忙碌。
　　他决定让自己忙碌起来。

　　第一步就是起床去买个早饭。

　　沈言默爬起来准备去洗漱，刚推开卧室门，就看见陈诉安一身运动服，戴了副耳机，站在玄关处，正打算出门运动的样子。

　　他诧异地眨眨眼：“你这么早就起了？”
　　陈诉安鞋正穿了一半，看见他也有些诧异，弯了弯眼，笑道：“你今天怎么也起这么早？”

　　沈言默边往卫生间走，边揉脖子：“被电话吵醒的……”
　　“我也是，平常估计得晚个半小时吧。”陈诉安也不往外走了，就倚在门口看着他，“我等你一会儿，我们一起出门跑步买早饭？”
　　沈言默刷着牙，含混不清地应着：“也行，正好去人家店里吃，也环保。”

　　在绕着小区跑了整整三四圈，沈言默觉得自己的半条命都要交代在这久违的晨练上后。他才被陈诉安拖到了附近的一个早餐摊。

　　早餐摊不大，几个蒸屉腾出带着包子香的烟火气来，一个老伯正在那儿擀烧饼，见着他们俩就用方言招呼了一声：“小伙子，吃什么？”

　　沈言默累得气喘吁吁，半弯着腰，撑着腿，摆了摆手。
　　陈诉安笑道：“你耐力还是太差，以后我监督你晨跑，你先进去坐会儿，给你点老三样。”
　　沈言默也没气儿应他，深呼吸了一口，扶着一边的墙进去，直接趴在了桌上。
　　陈诉安隔着店家的玻璃门看他，弯起的嘴角就再没有压下去过。

　　沈言默在桌上趴了一会儿，见陈诉安还没来，便摸出了手机，锁屏上的步数显示俨然已经破万，沈言默暗自嘟囔了一声，划开屏幕，点进了他常用的新闻软件。

　　他本来只想刷刷国际时事，没成想一进去APP的界面，就看见了鲜红的热搜tag，#陈诉安#。
　　后面还跟着一堆的近义词联想搜索，#陈诉安回国#、#陈诉安疑似出柜#、#陈诉安汉唐#的热搜词。沈言默被这一长串砸得头晕眼花，随便挑了一个点进去，里面赫然是昨天他和陈诉安逛家居城的照片，甚至还有动图。

　　图上他戴着墨镜，陈诉安双手插兜走在他身边，不记得当时两人在讲什么话题，陈诉安笑容明朗，偏过头来看他的眼神温柔得像要滴水。
　　不计较这照片拍摄的背景，沈言默几乎要为这个狗仔鼓掌喝彩。这拍照技术，只当个狗仔真的可惜，这气氛渲染、无中生有的本事堪称一流。他这个局内人看着都要怀疑陈诉安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别的心思。

　　小编的配词也完美继承了营销号“开局一张图，内容全靠编”的“优良”传统。
　　什么“与神秘男子携手同逛家居城，陈诉安疑似出柜”，“天王为爱归国，最新路透图”，沈言默看得无比头痛，陈诉安刚回国，还没来得及签团队就闹了个大新闻，也不知道该说他太过出名好，还是说他点背好。
　　沈言默叹了口气，毕竟是朋友，也不计较那些公关费了，还是能帮就帮吧。他刚想给季轩和打个电话，让他通知一下公司的公关团队，就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新的词条空降热搜，并很快跳到了第一的位置，#陈诉安汉唐#。

　　这回爆出消息来的倒不是营销号，而是一个个人小号，却是比营销号更加有理有据、条理清晰。

　　这人第一张图先把家居城的照片与财经新闻图上沈言默出现过的身影作了身高脸型的技术对比，直接指出和陈诉安一起逛家居城的人是汉唐老总沈言默。
　　第二张图则列出了陈诉安在国外的活动、航班信息和沈言默这么多年在国内活动的时间轴作了对比，得出结论陈诉安并非为爱回国。
　　图三是他们高中乐队的唯一一张专辑的信息，再次澄清两人不过多年好友。不过既然两人相约家居城这种地方，那么合理推测陈诉安是打算回国发展，并有极大的可能会签约汉唐。

　　要不是沈言默自己就是当事人，这么一通猛如虎的分析下来，他几乎自己都要信了陈诉安即将签约汉唐这回事儿。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汉唐虽然是娱乐企业，但主营方向是影视，虽然也有音乐部门，但终究不强势。陈诉安应当是不想来的。
　　而汉唐因为与韩氏毁约而掉下去的企业公信力又会被狠狠地踩上一脚。

　　退一步讲，陈诉安如果看在往日朋友的情面上愿意来汉唐，他的发展也一定会受到限制。

　　沈言默揉了揉额角，其实他现在最怕的是陈诉安以为这是他安排的炒作，然后心生芥蒂。
　　汉唐有了问题，他可以有很多种途径逆风翻盘。
　　可朋友间的情谊说坚固也脆弱，一旦有了裂痕就再难修补。他不想在这种本该老友重逢的时候为了汉唐倒过来坑陈诉安一把。

　　他又看了眼外面已经拿到早餐，正在结账的陈诉安，飞快的把手机页面转到微聊，给季轩和发消息：“尽快公关辟谣，陈诉安这个咖位完全没必要签汉唐，别等事态再次发酵。”

　　刚发完消息，陈诉安就端着托盘进来了。

　　“你的烧饼锅贴和豆浆。”陈诉安放下早餐，敏锐地发现了沈言默的表情不太对劲，又问道：“怎么了？”
　　沈言默没想好到底该怎么开口，垂着头，掰着烧饼斟酌用词。
　　陈诉安见他神情尴尬，突然想到什么，面色也跟着一沉：“韩裴又来骚扰你了？”
　　沈言默正在想心事，未曾料到他会联想到这个，忙道：“不是不是……”
　　陈诉安听说不是韩裴，长舒了一口气，恢复了往日里温和的神态：“那是怎么了？”
　　沈言默想了想决定还是坦白从宽：“我和你在家居城被拍了，现在网上都在传你要和汉唐签约……”
　　陈诉安眨了眨眼：“嗯？”
　　沈言默忙解释道：“虽然汉唐因为和韩氏合作的事情有点麻烦，但我绝对不会用这种方式来炒作挽回股价，你尽管按你自己的想法走，不用顾及我这里，辟谣的事……”

　　沈言默还没说完，就被陈诉安打断了。
　　“其实我本来就想签汉唐。”
　　沈言默下意识地把“……我们会处理”五个字补完，又呆呆地问了一句：“为什么？按你的咖位你完全可以自己组工作室当老板，不仅自由钱还多……”

　　陈诉安吹了吹勺子，悠哉地喝了一口粥，道：“自己组工作室还要招人，买器械，专辑发行，影视合作。我在国外待久了，国内也没有什么特别信得过的人。要是事事都要我拍板，我又嫌累，不如签家公司。”

　　沈言默皱着眉，认真分析：“就算签公司汉唐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好选择。汉唐的龙头产业是影视，在汉唐做音乐会埋没你，你要真想签公司，大把的唱片公司会把最好的资源捧给你选。”

　　陈诉安被他严肃的表情逗乐了：“你真的不希望我签汉唐？”

　　沈言默斟酌了一下，道：“作为汉唐总裁，我会特别希望你加入汉唐，因为你足够‘优秀’。但作为你的朋友，我觉得你应该有更多更好的选择，因为你‘足够’优秀。”

　　这下陈诉安笑得更加情真意切了：“行啦，你对我评价这么高，我会飘的。而且我现在既不缺钱，也不缺名。我是真的想签汉唐，你就当我是想锻炼自己。我都和季轩和说好了，我估计他现在连合同都拟了个大概了。”

　　？？？
　　沈言默惊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今天早上。”说起这个，陈诉安难得有些心虚，“我不是和你说了么，我今天是被电话吵醒的。就是季轩和打的电话。他说打你电话老是占线，问我是不是真的要签汉唐。因为他那里两套公关备案不好选……”陈诉安越说声音越小，“他让我早上看见你跟你提一声来着，我本来想吃完饭再跟你讲的……”

　　沈言默闻言也无奈了，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转念像又想到了什么开心事儿，还嚼着锅贴呢，就笑了起来。
　　陈诉安见状好奇道：“怎么了？”
　　沈言默半掩着嘴摇了摇头，眼弯弯盛着笑。
　　过了一会儿，把嘴里的东西都咽了下去，他才道：“突然想到你要是签了汉唐就是我的员工了。是我的员工就归我管，我可以威胁你。比如说，你要是硬拖着我晨跑我就扣你的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