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边缘人（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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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动静，江妈放下菜刀走过去，心下已经猜到是谁，只说了脸上仍然露出点不知情的惊讶，“小丽啊，你回来啦，你们家老华也回来了吧？”
说着，还要作势拉人进来坐坐。
她不着痕迹打量着吴丽的打扮。一身浅驼色针织披肩，里头穿着修身的衬衣，手上的手链和脖子上的项链是粉橙蓝宝，切工漂亮，衬得整个人皮肤白皙。
于是随口夸道：“小丽啊，你这套打扮真显肤质，你这链子上的蓝宝哪里买的啊？”
“帕帕拉恰，斯里兰卡产的。”吴丽回答。
江妈知道斯里兰卡，产红茶的岛国嘛……不过这什么蓝宝石产自哪里她就不清楚了，她只是喜欢价钱，又不是看着宝石天不天然。还帕帕啥来着……听着拗口，吴丽他们这些年轻人就知道买花里胡哨的玩意！
她又问：“多少钱？别被人给骗了呀……”
话问这么多，也显得有些冒犯了，就是花钱买个假东西又怎么样呢？倒还来替他们心疼钱。要是走在街上，别人张口就问你这东西会不会是假的，不生气都难。
吴丽脸上只是笑笑，“我也不太清楚这些东西，不过鉴定机构有证书嘛，应该还是靠谱的……”
“这年头好多专家啊权威啊都不容易靠谱。”似乎是为了佐证自己的观点，江妈举出例子，信誓旦旦：“前段时间电视上还播，什么女的为了减肥听信专家的意见，结果把自己搞的人不人，鬼不鬼的！”
吴丽心里有些烦躁，FGA的证书能不权威吗？就算是假的他们也认了。
她的眼睛在客厅瞟一圈，没看到江凌云，反倒是江雪从屋子里走出来，一看到她眼睛还亮了亮。“吴阿姨好。”模样又腼腆害羞，全然没有那股洋洋得意的味道。
吴丽还是点点头，问：“你哥呢？”
江雪正要回答，江妈抢先一步：“在屋里面复习呢，他这孩子，就是爱学习！”
还能怎么样呢？大概是躲进屋子里了，吴丽也懂点青春期孩子的心理，孤僻又脆弱，要是遇上这么一家人，就更拒绝交流了。
复习？一回来就复习，也许课本比面对家人更加让他好受？
见吴丽露出点怪异的神色，江雪站起来自告奋勇，“我去帮你叫他。”江妈继续拉人坐下来寒暄，可是两个人也没什么好寒暄的，她们又不熟，吴丽也并不想说更多话，对话依然这么僵硬地进行着。
江妈问：“是老爷子想他了吧？”
吴丽点点头，“……对。”
李大爷自从查出身体出毛病了，他们就常常回来看望老人。老太太死的早，老爷子每天除了打太极下棋，也没什么事做，越发孤独，要不是江凌云每周回来看看老爷子，老人家就更不好过了。
可是没办法，年轻人要赚钱，顾不了家，像李华他们能够一周回来一次已经是挤出时间了，家里还有孩子要带，还有公司的事情。
江凌云这孩子还好，除了胆子太小脾气太软，心性还不错。
这头江雪推开江凌云的门，叫道：“江凌云，吴阿姨来了，她叫你去吃饭！”
走过去，看到江凌云伏在书桌上写写画画，也不知道在写什么，学习？他……可他的成绩还不如她呢……江雪想，就是再学，脑子不聪明，也学不好。
桌上一本物理练习册，江雪翻开，看到上头之前的错误，又瞥见书包露出来的卷子边角，轻飘飘问，“我这次物理一百零七，哥你多少啊？”
江凌云没回她，答案显而易见，要看的话她可以自己拿。
他这个举动触怒了江雪。
没听见她说话吗？
平时不是低下头感到羞愧吗，怎么就今天还硬气起来？真以为就能扶上墙了吗！脑子瞬间气血冲腾，一把抓起身边的东西看也不看就砸过去。
江凌云感觉脑后一阵风，便偏头躲开，咚的一声巨大撞击响起，屋内屋外清晰可闻。于是便听见外头江妈吼道：“怎么了？”
他蹲下来，淡淡捡起地上的电池和破碎的外壳，“我不小心碰翻了台灯。”江雪刚才手上拿的就是台灯，要是真砸在脑袋上，可就不是流点血那么简单了。
“我告诉你，你别……”江雪当然也害怕了，仍旧鼓起胆子威胁道。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看见自己那个平日里软弱的哥哥坐在地板上，膝盖蜷起，手指捏着地上锋利的碎片，缓缓把玩着。背后顿时一片冷汗。
她总不能冲出屋子，大喊江凌云要杀她吧？
江凌云坐在狭小的地板上，另一只手摘下眼睛，捏捏鼻梁，露出的面庞还是她所熟悉的，只是……也很陌生。
她忽然意识到这个哥哥生得也并不是那么难看，没有令人厌恶的唯唯诺诺，也没有阴沉沉的打量。他们的眉眼是有几分相似的，尤其是眼睛，几乎像是镜子一样。
此刻这双漂亮的眼睛里露出的情绪是完全陌生的，饱含攻击性，压抑不发的怒火。他生气了……也不知怎么的，江雪脑子里想起这句话，江凌云居然生气了，可是她不知道江凌云生气的时候这么可怕……
几乎压得人窒息。
要是再愤怒一些……会不会用碎片割破她的喉咙？
想要逃跑，想要求救……双腿不听使唤，喉咙里的词字艰难生涩。江凌云站起来，走近，脸上露出笑容：“你怕什么？”
笑起来亲切温和，如沐春风。
“我是你哥，我会把你怎么样？你不闹事，我们都好说话。”剩下的呢？江雪不敢细想了，冷汗打湿后背。
她结结巴巴说，“隔壁李爷爷叫你去吃饭，现在吴阿姨在客厅等你。”
江凌云点点头，表示知道，“你要去吗？”
江雪没接话。不过等他们出去的时候，她又眼巴巴蹭上来，说是要去看看李爷爷，只是还是不敢离他太近。
江妈说：“让孩子们去和老人联络下感情。对了，你们在李爷爷家可要注意礼貌啊，不要乱说乱走。”末了，还用目光扫过江凌云，给他示意。
江妈这么一说不好拒绝，都是一家的孩子，没道理江凌云去了江雪不去。这时候反倒想起来都是一家的了？
这么一来，饭桌上又添一双筷子。
李大爷不太高兴，原本还算热闹的气氛就这么冷下来。方才两个人还在讨论下棋的事情，李华带了一套象棋回来，又答应和老爷子饭后切磋一下。
江凌云说：“李爷爷，今天吃烧牛肉啊？”
李大爷口气缓和许多：“对，小丽的手艺可好了！来，坐下来，给你李叔瞧瞧。”他也看见江雪，不过他没搭理，脸色微冷，一句不提。江雪脸皮子薄，脸色一红，可屁股还是舍不得离开座位。
她想起李叔的本事，又想起江妈的叮嘱，知道李叔在娱乐公司工作，门路人脉广，要是能够帮帮她，那就是省了中间的不少力气。
于是咬咬唇，开口说：“李爷爷好，李叔吴阿姨好。”
这下都注意到她了，李华毕竟是人精，面上功夫做的滴水不漏，脸上露出宽厚的笑意：“原来是小雪啊，个头长高了。”
气氛稍稍缓和，众人开始继续吃饭聊天。
只是中途江雪又插嘴说话，话题生生从围棋转到娱乐圈上，问起李叔的业务，“李叔真厉害，我妈昨天才和我说李叔帮陈影帝拿到了新代言！”
李华瞥她一眼，暗骂道媳妇怎么把这大喇叭搬来了。
可吴丽哪里又办法呢？看样子，江雪是铁了心要在这里屁股扎根。按照原来的发展轨迹，本来应该是江凌云说的，可现在江凌云故意拖延一周，江雪反而熬不住了，目的昭然若揭。
江妈原本只是想要让她去打个眼熟，可现在她不敢暗示江凌云，只好自己说了。
吴丽打圆场说：“来，尝尝我今天炖的汤怎么样，之前专门跟着网上教程学的，养生养胃！”说着给江凌云江雪各自盛了一碗汤。
作者有话说第6章 边缘人（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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