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残酷世界与软弱的我》黄昏已至

158、始料未及（十一）

　　其实仔细想想，我好像也不是真的没有听到代理人先生在说什么。
　　那个至关重要的前半部分。
　　【我们也深知这不符合红家，乃至霁人一直以来的传统，但经过深思熟虑最终还是决定选择由她成为红家的次任家主，伊斯顿区领主的继承人——】
　　是这样没错吧？
　　我在脑内不断回放刚才听到的内容。
　　这还是第一次，我对自己的记忆力从根本上产生了质疑。
　　“……”
　　“……”
　　“……”
　　周围安静得可怕，空气却仿佛要烧起来一样燥热。
　　总、总之先吃块肉冷静冷静吧。
　　咽下嘴里的食物，我又给自己塞了块大小被厨师切割得恰到好处的牛排。
　　在场的宾客都看着我，眼下又是这种情况，如果我不主动站出来说点什么肯定没办法收场吧？
　　但是要说点什么才好？
　　在忙着咀嚼牛肉的同时我的脑袋在飞速运转。
　　对了，酸汽水也……
　　拿起最近的一个杯子，我仰头把里面冰冰凉凉的液体一饮而尽。
　　清爽的酸味从舌头表面淌过带走了肉食浓厚的味道，托这杯汽水的福，我的脑袋好像也因此终于比刚才要变得冷静清醒了一点。
　　但是果然还是可乐比较好呢，我什么时候才能再一次喝到可乐？
　　顺带一提，我是铁血百O可乐单推，可O可乐那种碳酸气泡不足的糖水，始终差点感觉。
　　好了。
　　我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数到三就走上去吧。
　　一……
　　“请等一下。”
　　一个声音打断了我给自己打气的倒数。
　　是父亲大人。
　　他也不过是比宾客们要早一些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快步走上前：“代理人先生，一定是有哪里搞错了。”
　　“不对，没有搞错。”内心的愤怒从背后推着我的肩膀让我大步追赶。
　　父亲大人甚至没有回过头来看我一眼，不依不饶地追问：“代理人先生，父亲大人在哪里？我需要亲自向他确认。”
　　“这是祖父大人作出的决定，还是说，父亲大人，你是在质疑你的父亲大人，伊斯顿区的领主？”
　　好不容易追上父亲大人，我压低声音在他身边说着带刺的话。
　　父亲大人停在原地，还没来得及把惊讶的表情收回去，深色的眼眸里有海浪翻涌，似乎没有料想到我会这样跟他说话。
　　“你真的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
　　“至少比你清楚。”
　　眼前这个男人反应让我打从心底涌出一股奇妙的愉悦。真是畅快啊。
　　我一定是笑了，因为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
　　“事到如今才装出一副父亲的模样吗？”我故意朝他刚才走过来的方向看了眼。
　　那边的宾客没什么好在意的，只是直到刚才为止，父亲大人都和裁判所的所长站在一起，母亲大人不知道去哪里了。
　　“给你一个建议吧，有空管我的事情还不如抓紧时间去和佐尔根小姐约会更有意义。”
　　男人的眼中闪过痛苦的感情，他也许打算说些什么，最终还是紧抿着嘴唇保持沉默。
　　“……”
　　为什么不解释？哪怕只是反驳一句。
　　为什么什么都不说？
　　虽然即使解释了我也不会相信也不想相信就是了。
　　沉默将我心中扭曲的快乐点燃变成愤怒的火焰，可我依然觉得一切都是那么好笑，嘴角又不由自主地上扬了几分。
　　我凑他身边：“还是说你没有办法接受我也许会得到意料之外的东西，所以想要阻止我？明明早就决定舍弃一切也要加入调查兵团？在舍弃了人性之后就连仅剩的理想也动摇了吗？”
　　我和父亲大人的距离很近，说话也很小声，但是在我把话说完的瞬间周围气氛变得很怪异，可能还是被人听到了。在贵族间，无论再多小心，有时候都无法避免。
　　但是已经无所谓了。
　　子女等不及了想要越过父母尽快继承财产和地位不也是常有的事情吗？
　　乱糟糟纠结成一团的东西我不需要。
　　将父亲大人抛在身后，我大步走向在前面等着的代理人先生。既然不能摆脱，我就去享受宾客视线集中在身上的这种感觉好了。
　　在众人目光的洗礼下，我捏起裙摆微微屈膝向代理人行礼。
　　“这的确是个惊人的决定。”
　　代理人先生示意我站到他身边，说话的对象却是父亲大人：“刚才在宣布这个消息前我就已经作出说明，红老先生病重，如今的身体状况已经无法让他长时间站立并且向在座各位宾客宣布继承人的事情，所以他才会委托我这个代理人，并且全权授意由我对这个决定作出解释。”
　　代理人先生向我露出了年长者在对待后辈特有的慈爱的表情：“当然，今后我也会全力辅佐小小姐成为一名及格的继承人。”
　　“诶？”
　　我礼节性地在代理人先生说话的时候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但是话听完了，我也石化了。
　　好像还能听到“咔嚓”这样的声响。
　　等、等等？
　　是“继承人”而不是“候选继承人”吗？
　　难怪我只听到了自己一个人的名字！
　　虽然其实直到现在都没有什么真实感，但是……
　　“恭喜。”
　　“恭喜你。”
　　简短的祝福夹杂其中，祝贺的掌声稀稀疏疏响起，到最后犹如晚风吹过森林填满整个玻璃温室。男士们脱下他们的高礼帽向我致意，女士们则微微低头，牵起裙摆的一角。
　　而我作为这一切的主角，脑袋已经炸成浆糊。

　　*

　　没想到，王的代理人，罗德·雷斯先生最后要祝贺的对象竟然是我。
　　简单说完祝贺的话，雷斯先生还当场向我展示了王赠与的贺礼，一枚璀璨夺目的宝石胸针。
　　总之就是那个吧。
　　赠送礼物倒是其次，这是一次展示王的威光的机会，接受的人代表向王献出忠诚。
　　虽然我完全没有这种想法，但根本就没有拒绝的理由，这里可是墙内啊。
　　真是麻烦，权力者的礼物可不是能随便接受的，又不是食堂的布丁，还能厚着脸皮问让或许马可能不能各让我吃一勺。
　　“这一定是某种缘分吧？”
　　以国王代理人的身份向我送出祝贺，在我应付了好几个前来道贺还拒绝了一个想把她三岁儿子介绍给我的贵妇人后，罗德先生又一次来到我面前，以个人的身份送上祝福。
　　他再次从上衣的口袋里拿出手帕轻按眼角，高兴地用双手将我的手捧住：“我们雷斯家今后也会全力支持你，遇到困难就尽管和我说吧。”
　　“嗯、嗯，有了罗德先生这番话，我的心也踏实了不少。”
　　这的确是存在着“某种缘分”吧？虽然这个缘分让我感到尴尬。那个时候我可是真心实意为自己的婚约者在火灾中丧生感到高兴，事到如今也没有为这份心情感到懊悔。
　　趁着说话间的空隙，我四处张望寻找艾伦的身影。但是我站在这里把整个玻璃温室都看了至少三遍，还是没有发现他躲到了哪个地方。不止如此，埃尔文先生和利威尔先生也不见了。倒是意外发现，在罗德先生说出刚才那番话后有好几个贵族看向我的眼神变得怪异。
　　但是，到底是为什么？
　　领主和领主继承人之间的对话，像这样不辨真假的话不是说过就算了吗？根本不必放在心里。
　　我注意到肯尼先生双手插在裤兜，慢悠悠地走过来。
　　大家似乎都对肯尼先生避之不及，为他让出了一条道，脸上却又带着难掩的厌恶。
　　不过他本人一点都不在意，把两边的宾客都当成了插在田野间的稻草人，咧嘴露出两排被烟熏的发黄的牙齿：“小鬼，你还记得自己下午的时候说过什么吗？”
　　“……”
　　肯尼先生的话听得我一阵无语。
　　这家伙，就是特地来笑话我的吧？刚才代理人先生宣布我日后将会接替祖父大人成为领主的时候，他直接就蹲在地上笑了。
　　“曾经说过的事情我当然不会忘记。”
　　“哦~不否认吗？”肯尼先生饶有兴致地挑眉，“但是你们这些喜欢绕来绕去的贵族说的话后面总是会跟着一个‘不过’。”
　　“……”
　　名义上肯尼先生是罗德先生的手下，但根据我到目前为止的观察，这两个人的上下级的关系好像不太明显。否则肯尼先生这样和一个领主继承人说话的时候，罗德先生就应该制止他了。
　　虽然我也不太在意这种事情就是了。
　　“就是这个‘不过’。”
　　既然已经被猜到，我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肯尼先生，你最开始说的是‘可能成为领主的大人物’，我现在仅仅是个继承人，距离‘领主’还有很长一段路、再说了，谁知道中途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为了能够顺利拿到能够装满一个房子的黄金，这段时间说不定还要麻烦肯尼先生保护我呢。”
　　“小鬼，”肯尼先生反手用拇指指着自己，衡晓道，“叔叔我可是很贵的哦？就算是墙内最有钱的家族也不一定能请得起。”
　　“的确，你的安全问题需要得到重视，但是肯尼不能借你。”
　　也许是一万过去的经历，罗德先生没有把我的玩笑仅仅当作一个玩笑，而是认真地思考了起来：“这样吧，我会尽快向王传达这份担忧，请求他派出宪兵加强周围的守卫。”
　　然后他又询问道：“林，你现在住在哪里？既然已经是继承人，训练兵团是不可能再回去了吧？你是打算独自居住，还是搬到这边和红老先生一起生活？”
　　“嗯……”
　　竟然问我住在哪里？
　　老实说，我可是今晚就跑路的人诶。
　　接连发生那么多意料之外的事情，都快把这个决定淹没在脑袋的最下面了。
　　话说，都这个时间了，那两个人怎么还没出现？
　　我是说，斯芬和弗拉特。
　　就在我忙着思考问题期间，有个佣人走到我们旁边停了下来。
　　“大小姐，领主大人说要见你。”